“請問,愛麗絲·維爾根特小姐住在這裡嗎?”
平安夜前一天清早,鋥亮的黑轎車無聲停在門口,後麵還跟了輛警車。身穿黑白傭人裙的女士從副駕位上下來敲響了維爾根特家的大門:“奉夫人命令,邀請小姐前往柏林參加Party。”
也就是說,費恩先生那邊的“生意”,意外的並未受到貝爾西夫婦死亡影響。說實在的沒有他們兩個在中間夾著更好,屬於掮客的潤手費大可由買賣雙方公平分配,大家都能再多得到一筆額外收入。
關於這筆買賣,作為管家兼買辦的費恩先生確實曾想到過放棄,但咖啡女士卻和他的看法背道而馳——花錢隨手買幾個小玩意兒而已,不用太計較底子好壞。反正這些孩子最終都會被送進地獄,本就深陷泥淖、基本可以看做無親無故的說不定更好。
小愛麗絲自有得到情報的渠道,提前數日就已知曉消息的她穿著喪服開門接待客人。維爾根特太太的葬禮定於兩天後舉行,她還有時間在此之前解決掉這個臨時麻煩。無論如何,維爾根特太太畢竟已經去世,不管她願不願意接受……命運沒有給予她太多時間去傷感。
“我的天呐,我很抱歉。”女仆長對維爾根特小姐身上的黑衣黑裙不置可否,進門先是抬頭上下看了一圈,然後才在明顯帶有修補痕跡的小圓桌旁小心坐下:“夫人聽說了這場可怕的劫掠,並對你失去家人的遭遇深表同情與遺憾。”
她的措辭語氣文雅且謙遜,但她打量維爾根特家宅子的表情完全又是另外一回事。
九十五度的紅茶讓女仆長感到滿意,簡單思索後她先是就沒有牛奶和方糖表示理解,緊接著拿維爾根特家近期遭遇的不幸作為開場白。
小愛麗安靜聽著,不好奇也不插嘴,她在觀察——這位女士幾近中年,左手四指上有枚帶著多處劃痕的戒指。她穿著長長的黑白傭人裙,質地極佳,胸前有條掛著閃亮金屬盒的項鏈,時不時還會摸摸它。
這個年齡的已婚女人,沒有孩子的概率極低。她對結婚戒指疏於保護,證明婚姻沒讓她產生多少幸福感。製式傭人裙材料明顯比一般的市售服裝優良許多,說明她很受主人器重,但是那條項鏈盒……婚姻不諧工作繁忙卻能被精細打理養護。
孩子,還是情人?
她有軟肋。
軟肋意味著她對主人的忠誠需要打上一個問號,是個容易撬開的口子。
寒暄完畢,女仆長優雅的放下茶杯,透過眼鏡上方看著女孩:“夫人說,如果你能在Party上讓客人們滿意,她可以做主將來送你去瓦岡諾娃主修芭蕾。”
位於俄羅斯聖彼得堡的瓦岡諾娃芭蕾舞學院,可以說是藝術領域裡的頂級專業學院,即便放在全世界範圍去理解也當之無愧。不得不說,這是個讓人難以拒絕的價格,可惜支付期拉得太久,基本可以當做一句空話聽聽也就算了。
“夫人的承諾從不落空,能不能把握住機會,就看你自己的了,維爾根特小姐。”
女仆長把視線停在愛麗絲黑色的頭發上,過了一會兒才移開。
“好的,請允許我先行整理著裝,然後再和您一起出行。”
小愛麗絲起身開門去了舊教堂,用半罐糖作為代價將母親托付給德納爾神父後回來換過家常衣服,這才跟著女仆長坐上轎車。
警局派來的向導兼保鏢拉馬克警長遠遠扔開煙蒂,發動警車護在轎車左右。
坐進車廂,愛麗絲發現自己並不是唯一的受邀者,後排座位上還有個金發碧眼的美貌少女——來自布魯斯孤兒院的艾珀妮。
嗯……難道是終於要轉運了嗎?
“上帝啊,愛麗絲!我居然還能再次遇見你!”
艾珀妮興高采烈的撲過來抱住愛麗絲的胳膊,很快又在女仆長的咳嗽聲中鬆開手:“抱歉,我太高興了。沒想到能和愛麗絲一起去參加Party!”
她就像是在異國他鄉偶遇了知交故友那樣欣喜,曾經在寒冷夜晚陪伴自己的愛麗絲·維爾根特對這個單純的女孩子來說,如同透過陰霾的暖光般驅散虛弱與涼意,帶來溫暖與希望。
“好艾珀妮,我也很高興能見到你,請替我向修女和廚房的廚娘問好。”
溫柔虛弱的微笑掛在女孩幾乎透明的臉上,她順勢將頭靠著金發少女,讓她產生出一種“我必須要保護她”的堅定念頭。
“行了姑娘們,敘舊就到這裡為止吧。”女仆長打斷了她們的談話,轎車內迅速恢複安靜。艾珀妮衝愛麗絲眨眨眼睛,乾脆伸手抱住她,兩個女孩就這樣互相依偎著取暖,一直持續到目的地。
咖啡夫人大手筆包下了一棟位於柏林近郊的古堡,用來當做舉辦Party的場所。一層奢華的大廳用來招待客人,二層走廊可以居高臨下欣賞各種景色兼密談些不想讓人知道的話題,三層全是專供“休息”的小房間。
衣著華麗的安防人員仔細辨認過每一個雇員的身份,確保不會有來曆不明的人混進會場壞了貴客們的心情。女仆長帶著愛麗絲和艾珀妮從側門直通傭人房,裡麵已經站著兩排先來的女孩子。她們高矮胖瘦各有不同,唯一的相似點就是金發碧眼年齡不大,黑頭發的愛麗絲在這群少女中間顯得特彆突兀。
“上帝!一群新來的肮臟小猴子!”
女仆長瞪大眼睛驚歎,揮手命人驅趕那些滯留在傭人房裡的姑娘:“去把身上的抹布都給我脫下來扔了!你們還有你們,手腳麻利點,洗不乾淨的直接分去廚房打雜!”
分給仆人們的活計並不難,無非是抓著這些女孩按進水裡仔細刷洗再撈出來吹乾。但凡頭發或衣服縫裡被發現有虱子的孩子無一例外都被當場剃光換上棉質裙子帶走,一通忙亂後,房間裡隻剩八個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