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是咒靈反倒無所謂了,不管誰來遇上他都得死,但是用槍,那就隻可能是人類。
一時間他滿腦子都是族人篩選可疑案件時播放的社會版頭條,照直奔向聲音傳來的位置。少年儼然忘記了五條家祖傳的無下限術式,一路撞開礙事的植物,然後看到一身日常裝束站在樹下抬頭聽人說話的森由紀。
他完全忽略掉相當占地方的織田作之助,餓貓撲糧般飛向背對著自己的女孩。
“?”
天旋地轉視線角度突變的人換成了森由紀,還沒反應過來織田作之助的臉就被少年的脊背徹底擋住。他似乎弄錯了肇事者,誤將紅發青年認作對手,表現得像隻警惕的貓科動物。
“額,那個?”
可喜可賀,織田作之助終於被他注意到了。
白發少年用一條胳膊將企圖把腦袋冒出來解釋的森由紀塞回去,小臂微動,織田作之助迅速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誤會!”
【天1衣無縫】告訴他,這是唯一的生路。
似乎有什麼東西擦過臉頰,最終在青苔蔓生的坡地上砸了個大坑。
“……”
紅發青年轉頭看看憑空出現的土坑,看看剛剛解雇自己的雇主,又看看努力想把雇主擋嚴實的白發少年。他也就十五歲上下的模樣,身體還有幾分單薄,白發藍眼,精致漂亮得讓人不由懷疑人種。
好像……有什麼情況?
“你怎麼在這兒?”
森由紀從後麵戳戳五條悟背上的肌肉,少年全無緊張感的反手撓了一下:“彆戳,癢!”
“問你話呢?”她完全沒有收斂的意思,豎起手指繼續戳,被人一把抓住捏捏:“路過!”
手指逃跑了,緊接著背後讓人輕輕磕了一記,大約是額頭?他像是被摸了後腿的貓,邊縮脖子邊轉身氣呼呼瞪著敢於捉弄自己的人:“……”
森由紀抬頭,迎著他的視線瞪回去:“你覺得我信嗎?”
“額……”
織田作之助隻覺自己出現在這裡有點多餘,他放下舉起的手,發出聲音試圖引起那兩個大眼瞪大眼的人的注意:“如果沒有其他事,我這就回去帶孩子們先行離開,自由軒咖喱店不能住人了,但是總有可以暫時安置他們的地方。”
孩子?
五條悟耳朵都豎起來了,左右看過兩圈,尤其著重盯著織田作之助上下掃視了好幾遍,最終半信半疑沒話找話試探:“欸?這位難道是……兄長?”
“沒錯,這就是我那總是在上班時間摸魚以至於被會社開除順帶趕出家門的沒用兄長!”森由紀故意逗他玩,少年顯然把這句玩笑話給當了真,全然不顧她與織田作之助之間巨大的人種差異:“啊哈哈哈哈哈,兄長慢走,兄長再見!改日登門拜訪!”
兄長好,不管怎麼說,是兄長總比是前男友好吧!
織田作之助:“……”
還是彆了吧,並不想成為森先生家的智商窪地。
“再見。”客氣中多少帶了點同情,他摸摸口袋轉身離去——突然有點想來支長壽煙,或者一顆檸檬糖也挺不錯。
為了慶祝成功被勸退,不如帶著孩子們一起去吃頓咖喱飯……?
和來時的沉重心情截然相反,紅發青年走著走著將雙手抄在大衣口袋裡,嘴角微微向上揚起。背後傳來少女故意欺負少年和他嗆聲的對話,顯然這兩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由紀小姐並沒有把她豐富多彩的詞彙庫用在這裡,那個陌生男孩也收斂著超群的實力與脾氣。
雖然都不像性格溫和的人,至少麵對彼此時主動收起身上的刺。
這個多雨的秋季總算快要過去了,想必不需要再等太久,樹梢上便會綻開雪片凝結的花朵。
未來橫濱的夜晚,將會去向何處?雖然眼下無法想象,但是並非不可期待。
*
秋天很短,雨停之後冬天就到了。
Port Mafia首領終於從異能特務科拿到了夢寐以求的異能營業許可,也許是不想麵對女兒的怒火,森先生不敢催促她儘快想法子與禪院家解除婚約,更不敢催她早早返回橫濱乾活——織田作之助死活暫且不論,蘭波對那孩子的意義很可能比他這個親生父親還重要。
她願意為那個並不忠於Port Mafia的男人花上一個億買下他的性命,甚至不惜遠赴異鄉開辟出一片全新市場,隻是想給他找片足以安身的生存空間。
要說不酸不吃味,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森鷗外自己也很清楚,他沒有為女兒做過什麼。父女間少數的溫情時刻也摻雜著無數利益,好像不帶些工作上的事他們就無話可說。尤其從太宰出國之後開始,她連向首領寫報告也懶得帶問候語了。
然而蘭波終究“死”在中也和突然回國的太宰手上,這兩人行動的背後多少都能看到來自更高權威的示意。從太宰所受的傷勢上可以看出,年幼的黑貓終於露出獠牙與爪子,狠狠給了首領一個反擊,並且警告他,她手中尚有其他棋子。
——太宰治之所以重傷垂危,隻因為他是森鷗外唯一的弟子。但他到底沒死,大約與森鷗外是小愛麗絲·維爾根特的親生父親有關。
多可悲啊,作為父親,與女兒過招對弈時唯一的底牌居然是血緣……也許下一次,她就會踩著自己拾級而上,最終將Port Mafia攫取在手中。確認至今還躺在ICU裡尚未恢複意識的太宰沒有生命危險,森先生看著手機沉默許久,沒有撥通森由紀的號碼。
不久之後,出於“首領”必須表示的補償,廣津柳浪領命帶了一條車隊專程從橫濱開去京都給大小姐送年禮——璀璨的寶石、珍稀的古董、昂貴的布料、罕見的食材,隻要足夠特彆有趣,沒有一樣被落下。
老者前腳剛走,森由紀後腳就將食材送給禪院甚爾,布料歸了真希真依,古董被魏爾倫拿走分裝貓糧,至於寶石……大小姐將它們握在手心再鬆開,冰冷炫目的石頭仿佛瀑布般從指縫中流下,叮叮當當敲擊出清脆的聲音。
“不喜歡嗎?”蘭波抱著熱紅酒坐在她身邊,森由紀笑得燦爛:“怎麼會,這些寶石未攜帶任何標誌與記錄,雖說不能見光,到底不過變現稍稍麻煩了一點而已。您知道的,對我而言那根本算不上問題。”
“可是我從來沒見過有誰能笑得這麼難看,親愛的。哭泣和任性是少女的特權,如不高興,我希望你能真實直接說出感受,而不是以‘等價交換’為名拐彎抹角暗示。”
他抬起手,很快又放下——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哪怕親生父親也不好表現得太過親昵,何況他們之間並無血緣關係,年齡差得也沒有那麼遠。
“真的沒有不高興哦,蘭波先生,有人約我出去玩呢,就今天。”女孩扔開最後一顆留在掌心裡的寶石:“藍眼睛,就像橫濱雨後初晴的天空,可漂亮了。”
“這是兩回事。”蘭波喝掉氤氳著濃濃肉桂味的熱紅酒,呼出長長一道白氣:“我認為邀請你出去玩的男孩子絕對不是想成為你的父親。不同的感情不可替代,對於明知不可能得到的東西,還是早早放棄比較好。”
“雖然我也沒什麼資格坐在這裡說教,但是……親愛的,我愛你。”長發男人前身向前,輕輕在少女額頭啄吻:“願上帝賜福與你。”
這是父親對女兒的期盼與祝福,希望她能在人生道路上平安順遂,無憂無慮。
少女傻乎乎的坐在那裡,寶石口袋沿著膝頭滑落在地,那些彩色石頭撒得滿地都是。
過了一會兒,她小心翼翼抬手摸摸額頭:“……”
蘭波笑眯眯看著這個早慧的孩子,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有忍住聲音:“噗!”
沒想到她也會露出這種傻得可愛的表情。
“好了,快去換上你最喜歡的裙子,穿厚點,高高興興和漂亮的男孩子出去玩吧。如果你覺得那家夥還不錯晚上不打算回來,記得給我發個消息。”
“蘭波先生!”
怒吼聲響徹整座賞楓彆院,青年不疼不癢的起身伸了個懶腰,拎著酒杯似慢實快迅速走掉——再不走怕是會被惱羞成怒的大小姐以喵喵拳攻擊,殺傷力沒多少,被她小心眼的記上一筆才是大1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