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釋著低頭咬了第二口,本就不太大的小蛋糕頓時隻剩下點渣子。
眼下他們正坐在一片無名湖泊旁,除了來欣賞這片本地人大力推薦的風景,更重要的是約了人見麵。這隻蛋糕是離開城市時臨時打包帶來的,想要再買第二隻至少得等到兩小時後,那個時候蛋糕店早關門了!
因為這件事,五條悟板著臉氣了很久,前來拜訪森由紀的客人見到這位殺氣四溢的保鏢,還以為是場“鴻門宴”。
“親愛的小愛麗絲,咱們有六七年沒見過麵了吧,這是怎麼?”
來者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下巴上一層青色胡茬,怎麼聽口音裡都有股悍匪味兒。
森由紀隻朝他點點頭:“怎麼會?這是我的保鏢,我們剛才在討論一些關於薪水的問題。”
“好吧,那麼……你想知道什麼?”這人在衛衣外套了件羽絨服,衛衣帽子一蓋便隻能看到嘴巴以下的部位。女孩子露齒一笑:“我用一條消息和你交換,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最近一次被判處死刑的原因。”
佩圖霍夫是個精明的商人,精明的商人嘴巴都比較緊。再說他同樣與費奧多爾有交易往來,問他就跟問陀思妥耶夫斯基本人一樣,可想而知不會問出想要的答案。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中年男人繃緊了下頜:“你怎麼知道關於他的秘密審判?”
“啊哈,這就是你想交換的情報嗎?”森由紀抬起眼睛,這個動作讓那人下頜上的肌肉更加緊張:“算了,你們一個像蜘蛛一個像老鼠,總能從空氣裡打聽到些什麼。”
他頓了一會兒,提出要求:“我要交換些北約國家之間的秘密協定。”
“具體哪個國家,你總不能全都要,那可太過分了。”女孩子垂下眼睛不再施壓,對方迅速換氣:“英國和美國之間,一周內的。”
“我知道了。如果是這個,除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履曆,我要求你追加十萬,歐元。”森由紀閉上眼睛緩緩點頭:“如果您敢在我的交易裡玩花樣,恐怕會發生些我們都非常遺憾的事。”
站在她身後的五條悟儘職儘責釋放殺氣,不得不說,隻要他彆張嘴,看上去和本地的俊俏少年就沒有明顯區彆,誰也摸不清他的底細。
客人隻能透過衛衣帽子下的陰影散發怨氣:“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因謀殺超越者而被法庭裁定為叛國,死刑,臨時改為流放。這是他第不知道多少回乾這事兒了,那家夥自己不就是個異能力者嗎,真搞不懂他為什麼對同類下手這麼狠。”
“他謀殺誰?殺死了嗎?屍體細節。”她耐心提醒,訪客沉聲道:“名字我不能說,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陀思妥耶夫斯基成功了一半,他毀掉了那位超越者的健康,讓他再也不能為國家效力。”
“……”
森由紀低頭想了一會兒,問出最後一句:“費奧多爾的異能力是什麼?”
“具體我也不清楚,大約他就是因為這個被改判流放。接觸生效的類型,即死,唯一例外便是那位超越者。”
說完他用手機操作轉賬,然後等待。森由紀沒有讓他失望:“英美最近一次秘密協議與歐洲無關,在大洋洲,軍火。代價是國旗上有紅色白色和藍色的國家。”
客人緩緩抬起頭又放下:“隻要不會影響到俄羅斯就好。”
“誰知道?用最壞的心思去猜測他們吧,你會驚訝的發現自己想象力不夠豐富。”森由紀冷笑:“再見,祝您一切順利。”
“再見,愛麗絲,希望下次不要在意大利見到你。”他隱晦的提醒了一句:“這算是對小孩子的關照。”
“多謝!”她了然的挑起眉頭:“那麼,貴方大約也不計較魔人進了其他國家的監獄吧。”
“如果是我,我希望你能把他裝在盒子裡送回來。”
這個立場相對保守的男人很快就隱沒在森林裡,篝火映襯下森由紀垂眸思考。
五條悟坐不住,這裡就兩個人,女朋友處於工作狀態完全關閉了與外界的一切交流,他不由將目光投向麵前這片寧靜深邃的湖泊。
陽光在湖麵灑下一串淡金色晶瑩珍珠隨波跳躍,湖水就像塊會呼吸的藍寶石——和他眼睛的顏色幾乎一模一樣。
青年忍不住試探著懸空飄向湖心,他想要看看這塊漂亮的寶石究竟有多大。從空中俯視,一條大得離譜的鱘魚悠然自得躲在水底,柔軟碧綠的水草從它身邊拂過,仿佛柳枝拂過樹下行人。
耳邊是宛如海浪拍擊般生生不息的湖水激蕩聲,混合著風裡傳來的呼嘯,似乎天地萬物應和著共同唱著一首沒有歌詞的歌。
廣袤苦寒的土地上居然藏著這樣的溫柔,就像堅固沉默的蚌殼孕育了珍珠。天空和湖麵的顏色融為一體,恍惚間好似駐足於海上,感官透過迷霧更遠處是茫茫雪原。即便難得出太陽的好天氣也凍得人發抖,也許正是因為這份漫長寂寞的寒冷,風雪肆虐之地才誕生出另一種憂鬱的浪漫。
離開了半小時,他瞬移回森由紀身邊,她正無聊的拆了袋棉花糖放在火上烤。紫色眼睛閃過歡欣的笑意,女孩子露出笑容:“嚇我一跳,你去哪兒了?”
“給,我撿到了這個東西。”他攤開手掌,那是個淡水軟體動物的殼,個頭很大,湖水多年的衝刷將它變成閃爍著貝母光彩的“藝術品”:“還有條比我長出好多的鱘魚,看上去日子過得非常舒服,放過它吧,可以嗎?”
這是他頭一次表達出對某種外物的憐惜——鱘魚可不是什麼賞心悅目的觀賞種類,它們漆黑、強壯、骨棱分明,帶著冷水巨魚特有的威壓與恐怖感,但是對於五條悟來說,無非也就是一個術式便能砸到翻肚。
見識過不同世界,才會在不經意的回頭中看到觸動靈魂的美好,不由自主心生憐憫。那是種奇怪的情緒,五條家不曾教過他……即便手握雷霆,也會因草木青翠而垂眸微笑。陌生的狀態,並不危險,他也不排斥。青年嘴角自然上翹,並不知道剛才還把職業特工嚇得夠嗆的凶狠氣息此刻已經蕩然無存。
森由紀注意到了,但她沒有提醒,隻是露出和他相似的笑容:“如果你不想傷害它,我當然尊重你的意願。還是說我們窘迫到不得不以漁獵為生了?”
她搖搖手機:“你要對我賺錢的能力有信心,就像對自己打架的能力有信心一樣。”
“當然有信心,我們去吃什麼?十萬歐元,夠用多久?”
五條先生貴為家主,也已經掌握了家族的絕大部分核心,但是賬本……他是真不喜歡看。
“看怎麼用,有的人一小時就能花完,有的人能花一輩子還有得剩。”森由紀伸著懶腰回答他:“去吃點熱的,然後繼續旅程,下一站就是莫斯科,費奧多爾的老巢在那裡,他是俄羅斯近郊一個轉做農場主的退役軍官的兒子。我大概明白他想做什麼了,如果是真的,這次哪怕炸平橫濱也絕對不能放他逃跑。”
“什麼?”五條悟拉著她瞬移。從無人注意的暗巷走入喧嘩街道,森由紀平靜的告訴他答案:“他想清除世界上所有異能力者。”
“他想要一個,平等的世界。”
不再有因實力高下而造成的壓迫,不再有天生降下的藩籬。怕五條悟無法理解,她拿他們都熟悉的人舉例:“就好比夏油某一天跳起來說他要殺死所有咒術師或是殺死所有普通人,啊,明顯費奧多爾選擇人數更多的普通人而不是包含他自己在內的極少數異能力者。”
“傑不可能做那種蠢事,除非他腦子被人打爛了,絕對不可能。”五條悟大聲替好友爭辯:“他才不會去做無意義的事,那家夥正直得像塊石頭。倒是你說的陀什麼名字太長的那個人,該不會是精神病?”
“我能理解費奧多爾的理念,卻不能接受他的做法。異能力者也是人,造成壓迫帶來不平等的並非天賦,而是隻有在社會分層割裂情況下才能汲取能量保持生存和活力的製度。假使殺掉所有異能力者,然後呢?貧富差彆,性彆差彆,年齡差彆……都有可能產生新的壓迫與新的不平等,那簡直是要殺光所有人類才能讓世界和平寧靜了。”
森由紀聳了下肩膀:“我得建議他多讀點哲學書,德國就有很多哲學家。”
如果這位老朋友能從如影隨形的追殺中生還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