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請問您有見過這樣一隻貓嗎?白色長毛藍眼粉爪,體型很大,雖然很像西伯利亞森林貓但確實是本土品種。”
紮著整齊丸子頭的黑發青年隻要看到柵欄門外有鄰居路過就會叫下對方詢問,一年前自行跑來家裡碰瓷蹭飯的貓突然不見了,他很擔心。
春天對於養了貓咪的人來說是個充滿煩惱的季節,稍不小心家裡的大爺就會在自由與愛情的誘惑下奔向遠方。就算是不花錢白來的客人,好歹也真心實意相處了那麼久,乍然音信全無,多少有些遺憾。
停下腳步的中年男人帶著一身消毒水味,他認真看了眼年輕人遞來的照片,緩緩搖頭:“抱歉,應該沒見過。”
那是隻很有特色的白貓,超出規格的大塊頭,綿密乾淨的長毛……戴了副有趣的圓形小墨鏡。俊俏的長相即便流浪也不必擔心果腹問題,與其說走丟,倒不如擔心他是不是被有心人偷偷抱走了。
“確實沒有印象,等我回去問問家裡的小女兒,說不定她會幫你傳個話。”中年男人將照片遞還給青年,後者拒絕了:“麻煩令嬡。”
“啊?”那個人愣了一下,馬上笑出愉快的聲音:“我說的女兒是我的貓,坊間傳聞貓咪之間有互相聯係的方法,隻是一說,沒有驗證過。”
青年立刻意識到對方拿自己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他沒有惱怒,隻是好脾氣的笑笑:“悟還沒有絕育呢,每次帶他去寵物醫院都得大鬨一場,隻要見到針頭他就會伸開爪子無差彆攻擊。”
“再見!”鄰居乾脆利落的結束話題,抬腳就走。丸子頭留在原地,等人走了才翻個白眼抬頭望天。
那家夥到底跑去哪裡了?
森先生步履匆匆回到自家,每間屋子都挨個問了一遍,最後才在花園的魚池旁找到自己的貓。黑到宛如黑洞的貓咪用一種“你是不是傻”的眼神鄙視兩腳獸,被找到後優雅的打了個哈欠,踩著肉墊墊腳又伸了個懶腰:“喵哈。”
“親愛的,最近有沒有外麵來的無賴騷擾你?如果有的話一定要告訴爸爸好嗎?那些野貓全都是不負責任的混蛋,連條小魚乾都不會送給你就打算占你便宜。想想吧,一群喵喵叫著讓你什麼事都做不了的小貓崽子,該有多可怕!”
他亦步亦趨跟著黑貓從花園走到貓爬架旁,貓咪矯健的三兩下竄上通天柱,縮起爪爪閉目養神。
你好煩。
她表達得不能清晰。
森先生囉嗦了一路,連根貓毛也沒能摸到,隻好歎了口氣:“親愛的,我去給你做飯,春天結束前都不要偷偷跑出去了好嗎?我會抽空帶你去貓咖認識些新朋友。”
“喵嗚。”黑貓閉著眼睛甩了甩尾巴,這是催他快點退下的意思。
兩腳獸沒有得到其他回應,一步三回頭悻悻離去。
“喵~嗷~”又嬌又軟的顫音從窗戶縫傳進來,這間貓咪專用遊戲房的窗戶外儼然蹲著夏油先生找遍整個社區也沒找到的大白貓。他幾乎把整張臉都貼在玻璃上,連胡子都在努力想要找到能鑽進來的縫隙。
蹲坐在通天柱頂端的黑貓聽到聲音便從寶座上跳下來,躍上窗台隔著窗戶仔細打量這個陌生的訪客。
“哈!”她炸開短毛,衝對方露出尖利的犬齒:“嗚……”
白貓意思意思做了個好像是退縮的動作,爪子扒拉玻璃的頻率變得更快:“喵~”
嚇不走這隻擅闖他人領地的流浪漢,聰明的黑貓也知道他進不來自己房間。她一連換了幾種威脅的姿態,最後揚著尾巴背對著他走掉了。
大傻瓜,玻璃是透明的沒錯,看不見也不代表它不存在呀?
“嗚……”眼看那隻皮毛油光水滑的漂亮小姐多半個眼神也沒分給自己,白貓垂下毛絨絨的腦袋和尾巴,跳下窗台滿大街小巷漫無目的遊蕩。太陽已經落山了,趴窗台上看美女的功夫路燈次第開放,一隻貓也能有好幾道伸向不同方向的影子。
他沿著路麵隨意行走,春季夜晚出來覓食的蜥蜴、青蛙、野鼠通通遭難無一幸免,儘數遭了毒手。包括不小心撞上他的其他流浪貓,甚至未能開啟慣例的罵戰就被一爪子敲翻在地,嗚嗚嗚哭著遠遠遁逃。
孤獨的貓咪坐在路燈下舔爪子,心裡百思不得其解——她為什麼不和我玩呢?不可能啊!我難道不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貓咪麼?
“啊!終於找到了,你這家夥,一天就把自己弄得這麼臟,到底都去了什麼地方?”熟悉的聲音伴隨著不斷抬升的海拔傳過來,貓咪彈彈耳朵,全無反應。
聽見了,不想聽。
夏油傑費力拎起這隻實心煤氣罐,卡著兩條胳膊上下墩了墩:“肚子餓不餓?”
說完他把貓扛在肩膀上,就像扛著一條白色毛絨圍巾。
“喵……”白貓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看來剛才受的打擊還是有點大。
扛著這位重量級選手回到自家院子裡,夏油傑把貓舉到日光燈下又看了一遍,無奈道:“洗澡吧,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麼顏色?尾巴都快變成黑的了。”
平日裡這貓隻要聽見“洗澡”二字就會原地起飛伺機逃走,這次居然一動不動,穩如泰山般的又“喵”了一聲,聽上去頗有幾分慷慨就義的意思。
“你同意了?行吧……不許開冰箱偷偷翻裡麵的甜食吃!”他把貓扛進廚房,單孔水槽剛好能容得下一整隻貓咪把它當做浴缸一樣泡進去。
堵住出水口,鋪上防滑毛巾,灌了一半溫水,他將白貓放下。
自從收留了這隻不知道從哪裡跑來的長毛貓,夏油傑家各種台麵都保持著酒店般的整潔乾淨,連喝個可樂都不敢把瓶子放在外麵。這家夥力氣極大,跳得也高,不管你把瓶瓶罐罐放在什麼位置,他都能一一找到然後不緊不慢一個一個排隊推下地麵。
夏油傑不瞎也不聾,當然輕鬆就抓個現行。然而這家夥就算被人發現做了此等惡事也不會低頭認錯,他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用那雙水汪汪的藍色眼睛盯著鏟屎的,然後又甜又膩千回百轉的“喵”上一聲。
還能怎麼辦,兩腳獸隻能默默將一切能夠移動的凸起物全部鎖進櫃子裡。
“你今天轉性了?洗澡也這麼配合……該不會做了什麼我沒法原諒的事兒吧!”
不祥的預感突然從心底油然而生,夏油傑抓起貓頭盯著他:“難道又把什麼東西咬壞了?我藏在臥室裡的光盤?抽屜裡的PAID?撕了衛生紙?還是又把隔壁人家養的小香豬打了個半死?”
“喵。”貓不耐煩的簡短叫了一聲,從他手裡抽出腦袋,扭過去用屁股衝著這個一點也不懂貓咪心情的鏟屎官。
難道生病了?夏油傑有點擔心,加速把他身上的浴液泡泡衝乾淨,上過長毛貓專用護理劑,擦乾、吹風,全程下來白貓乖得仿佛是隻假貓。
夏油傑有點坐不住了,找來超大航空箱把貓塞進去,尾巴也給裝裝好,提起來直奔相熟的寵物醫院。
這個季節戶外的貓咪們要比冬天活躍得多,互動和交流也更多。悟這種一看就知道血統不凡的品種貓可不比外麵經過自然淘汰活下來的流浪貓結實,萬一傳染了什麼不得了的疾病,那可真就要遭。
醫生都打算下班了,遠遠看到夏油傑很有辨識度的丸子頭不由虎軀一震,如臨大敵般回頭喊了兩三個幫手出來:“夏油先生又帶悟來了,大家都小心點!”
說話間夏油傑已經進了寵物醫院大門,聽到醫生這麼說忍不住苦笑:“您就彆開我的玩笑了。”
說著他將航空箱放在桌子上,打開箱門。大白貓無精打采的趴在裡麵,誰也不想理。
“昨天晚上下班回家我發現悟自己開窗跑出去,找了一天今天晚上才找到,洗過澡沒看到又什麼外傷,但是精神不太好,也沒有特彆積極的進食欲望,是不是生病了?”
青年擔心的戳戳貓屁股,白貓敷衍的搖了下尾巴,完全沒有從前暴打醫生護士的那股精氣神。
“這樣啊,我先看看再說。”醫生套上加厚手套,整個人趴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對航空箱裡的貓大爺道:“悟醬?”
“嗚……”白貓發出威脅的聲音,醫生下意識向後退了好幾步抬起胳膊擋住臉。
夏油傑:“……”
你是認真的嗎?
“要不,開個罐頭或者貓條試試?”青年忍不住同情這位可憐的醫生,馬上就有剪開的貓條送到航空箱門外:“這裡有好吃的呦~悟醬是個乖孩子,快點出來吧!”
能一頭把人撞個趔趄的白貓理都懶得理那根貓條,換了個姿勢用後腿踹了一腳企圖摸自己的兩腳獸。
新來的小護士捂著被踹紅的手腕眼淚汪汪,那裡麵真的是隻貓?
五六個人圍著航空箱團團轉,花了半個小時也沒能成功請出貓大爺。就在夏油傑忍不住想直接把這家夥從航空箱裡倒出來時,寵物醫院的大門被人猛然從外麵推開,中年男人帶著哭腔衝進診室撲到醫生麵前:“麻煩您看一下我女兒,她沒有事吧!”
他同樣提著一隻粉粉嫩嫩的航空箱,醫生低頭一看,一片深淵般的迷霧裡閃爍著兩點紫色。另一隻巨大的航空箱裡,長毛白貓尾巴也不搖了,豎起耳朵轉向喧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