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朱肅有些愕然。
方才魏觀說的那些話,話中意思無疑是提醒朱肅,此人在江南士子心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如今京中中樞正出亂子,胡惟庸一案將許多官員牽涉其中,且隱隱有朝整個大明官場、士林輻射的趨勢。
甚至有流言稱,朱家皇帝出身平民,沒什麼文化,卻極為嫉恨讀書人,故而尋了許多莫須有之罪,來尋那些官兒的不是。
四麵外敵仍自虎視眈眈,這流言,說不定便是某些反動勢力透露出來的。且老朱也與朱肅朱標名言過了,他雖決意取締胡惟庸及宰相製度,卻依舊要以維穩為要,並不是打算如同曆史上的四大案那般大開殺戒。
既然如此,朱肅此行行事就不能太過尖銳,此時自己代表著太子與朱氏皇族的態度。既然這高啟在江南士子之間威望隆著,那麼自己好言拉攏一二,也能讓如今人心惶惶的江南士子知曉,皇家並非是敵視文人士子,隻是對事不對人而已。瞧那吳王殿下,就對高季迪極為禮遇。
隻是沒想到,這位“高士”,竟是絲毫不按套路出牌的,朱肅不過一時順嘴說出了“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的句子,那高啟就像聽到了什麼仙音一般,整個人從位置上跳了起來。
更是直接湊到了朱肅的麵前,要他把全詩誦上!
“季迪,不可無禮!”魏觀與羅貫中雖也驚歎,卻並沒有像高啟那般驚喜到了忘情的地步。魏觀起身將高啟拉了回來,向朱肅告罪道:“殿下恕罪,此詩癡隻是得了妙句,一時失儀……”
“殿下恕罪!啟實在是失禮了。”反應過來的高啟亦告罪道。
“隻是殿下此句實在高妙,頗有五柳先生之風!啟能斷言,此詩定然在我華夏千年詩壇有一席之地!”
“何不將全詩在此宴中誦出,也好教我等沾沾光,名留青史?”
他雖然告罪,卻依舊念念不忘朱肅的那一句詩,目光仍舊灼灼的看著朱肅。
聽到“名留青史”四字,本想再打打圓場勸解一二的魏觀、羅貫中兩人,竟也鬼使神差的朝朱肅看了過來,便是朱肅身邊的常茂,也一臉期盼的看向朱肅。
“慚愧……當真隻有這殘句……”朱肅硬著頭皮推脫道。唐伯虎的《桃花庵歌》鄙薄肉食者,寫的是安貧樂道的精神。可朱肅自己如今明麵上,就是站在這個大明朝最頂端的“肉食者”之一,這首詩抄出來,豈不滿滿都是破綻?
“我等還是先莫說詩詞,先說說這太湖水患之事吧。”
“本王此來,卻是為了替大哥巡賑水患。有此家國重任在肩,實在難有那般的雅興去填詞吟詩……”
為了躲避抄詩,朱肅直接搬出了家國大義。此話一出,縱然是高啟,也沒法繼續逼著朱肅拿詩了。
隻是口中仍自不甘,不忘囑咐朱肅“若是日後得了全詩,定然要記得鴻雁傳書一封好教他第一時間能聞得此千古佳作”雲雲。
“是臣無能。臣身為蘇州知府,未能平抑水患,倒叫陛下及太子殿下掛心了。”說到正事,魏觀便也嚴肅了麵容,先是朝應天方向一抱拳,慚愧道。
“我來時,聞說太湖水患起起落落,且也見這蘇州城尚屬繁華。可是水患已經無大礙了?”朱肅問道。
“好教殿下得知,這太湖水患自古皆有。若是單指這水患,其實倒沒有什麼大礙。”魏觀麵上苦笑。
“隻是這蘇州城,倒因這水患,有了三樁難事。這三樁難事,才是臣無奈之下,隻得奏請朝廷遣人來蘇州之原因。”
“哦?”朱肅來了些興趣,不由問道:“魏知府且說,是哪三樁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