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士紳,對於文官們來說,這是一個十分尷尬的話題。
昔日元庭衰弱之際,華夏遍地烽火,各部紅巾起於草莽,舉起反元大旗。江南之地素來富庶,自然也為各方勢力所覬覦。這一股起義的烽火,終究燒遍了大江南方。
官僚士紳,素來是江南之地真正的地頭蛇。為了能永葆富貴,絕大部分的江南士紳選擇了屈服於義軍勢力。畢竟,不論是義軍抑或是元庭,都需要依靠他們來掌控江南之地。
張士誠來時,他們協助張士誠;朱家來之後,他們投降朱家。等大明建國了,這些人自然水漲船高,成為了大明的臣僚。除了換了個更為嚴厲的老板,日子對他們來說,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分彆。高官得做,財貨照收罷了。
可現在被楊訓文這麼一說,陛下居然有要問罪豪紳的意思?這就讓許多官員心中驚惶不已了。
需知他們本身,就是豪紳。他們大多是在朝為官,在家為紳。若是家中沒有產業,沒有佃戶,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又如何能自詡“書香門第”,“耕讀傳家”,又如何能有資本登上這天子堂?
至於方才茹太素說的“囤積居奇”,這本就是司空見慣之事。若不囤積,何來利潤?又如何能在災年借機積攢田土?
昔年大元皇帝數十年都沒管過,偏偏你姓茹的管的寬!
“陛下。”有一官員當即出列,躬身奏道:“此次朝議,乃是商議五殿下之事。”
“臣以為,諸商賈願意獻糧予五殿下,必是彼慕我大明之德,主動獻上,絕無盤剝之事。若非如此,為何不見諸商賈上告?”
“此乃我大明教化之功,陛下聖明之德。五殿下與諸商賈救治災民,非但無罪,反是有功。楊訓文乃是情急之下,口出無狀而已。還請陛下明鑒。”
拍了一撥老朱和朱肅的馬屁,還輕輕巧巧的,順便將鍋扣回了楊訓文的頭上。你楊訓文哪壺不開提哪壺,就莫怪我等不義了。
“是嗎?”老朱看向了楊訓文。
楊訓文臉上青紅變幻,一陣糾結之後,最終還是下拜道:“是。臣無狀。”
“臣口出妄言,願領其罪。”
若是陛下起了心思對付江南士紳,那才是能捅破天的大事。
相比之下,讓五皇子入主國子監,其影響倒還要更輕一些……
“既然這樣,這一罪便也算不存在吧。”老朱道。“至於囤積糧食害民一事……著有司徹查蘇州諸商賈。”
“若真有其事,則沒其家財,充入國庫。”
“敢害民者,咱絕不姑息。”
雖然知道此時並不宜大肆對付這些人,但能借機敲打一番,老朱還是不會錯過的。
“陛下聖明!”茹太素聞言,也算頗為滿意了。下首那些文官雖然麵上不好看,但也終究沒說什麼。
陛下明言隻查蘇州一地,已經是極好的結果了。再說了,著“有司”徹查,如今胡惟庸一黨已從文官之中儘數剔除,所謂的有司,還不就是他們自己?
既然是我查我自己,那麼要查到什麼樣的“度”,其中就很有操作的空間了。
“兩罪已畢,還有三罪,你繼續說。”老朱對楊訓文說道。楊訓文如今,早已麵如金紙。自己一時衝動,越眾直言,卻陰錯陽差將一眾同僚都給得罪了。
因為這檔子事,站在自己身後的同僚們,必然不會幫著自己繼續出頭,以免招惹陛下記恨。如今自己,可稱得上是孤軍奮戰……
楊訓文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也隻得硬著頭皮道:“那臣繼續說了。第三罪,‘冒稱王爵,號令諸官’。”
“五殿下曾大言自己乃是‘吳王’,並借此以蘇州官員為屬官,對其發號施令;須知殿下彼時尚未就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