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儒,偽儒……”見方孝孺如癡如醉,朱肅亦是若有所思。這個說法倒是不錯,可以將文人隊伍劃分的涇渭分明。
朱肅已經在考慮,是否要將這兩個詞語傳諸天下,以引起文人自相攻伐了。
既然能夠成功說服方孝孺,朱肅便立刻著人擺駕入宮。這樣做到底成還是不成,還得請示過老朱的意思。
及至宮門已是午時,老朱難得空出了些許閒暇,正與馬皇後、太子朱標一起,陪伴皇孫朱雄英,在禦花園涼亭之中玩耍。
“這麼說,五弟是想要恢複孔夫子時原初之儒學,以儒攻儒,解開理學對於思想的禁錮?”朱標皺眉思索著。“孔子乃是儒門至聖,複其舊製,確實更容易讓天下儒生接受。”
“隻是如此一來,豈不是一切從頭?最初的儒學思想畢竟貧乏,幾十上百年以後,如何能保證不會有其他儒生,仍舊在這些舊紙堆之中尋章摘句,鼓搗出新的禍國殃民的儒學來?”
朱肅點頭:“大哥所言甚是,故而我等宣揚原初儒學,並非隻是照舊本宣科而已。”
“宣揚的同時,還應該為其劃出底線,一曰‘經世致用’,二曰‘明儒見性’。”
“所謂‘經世致用’,其本意,便是儒學思想必須該有其現實意義。需關注現實、直麵矛盾,絕不生搬硬套,反對那些所謂的‘理’‘氣’等等的空虛之學。”
“而‘明儒見性’,則是要杜絕斷章取義、生搬硬套。如‘子路問政’,那便是在說‘問政’之事,不可掰扯到德行、操守、天地、理氣。從實際出發,明晰夫子因材施教之心,不可生搬硬套表麵的方法,而要探尋、洞徹夫子為何這般說的初心,做到‘非僅觀其行,而該見其性’。”
朱標沉吟一番,隨後猛的擊節稱讚:“妙啊!好一個經世致用,明儒見性!”
“如此一來,儒學方能算是真正的萬世不易。一但有去實務虛、墨守成規者,都不可算是儒學了!”
“是。”朱肅點頭微笑。“另外可以將科學之法,與儒學並行。科學武裝雙手、儒學武裝思想。科學邏輯縝密,也可以讓人腳踏實地,少想那些虛無縹緲之事。而且,隻有內在和外在兼修,方能成就真正的萬世不易的華夏。”
“肅兒說的在理。”尋常很少在議事中發表意見、抱著朱雄英的馬皇後也說話了。他對朱標道:“娘沒讀過多少書,卻也知道,這科學是真正能夠惠及百姓的好學問。不說彆的,就說那羊毛。誰能想到,羊毛用藥水漂洗一番紡成線,織出來的衣服竟比棉衣還要暖和?”
“那些儒生總一副什麼都知曉的模樣,我看他們就琢磨不出這樣的道理來。思想和雙手,這話說的多好?我看那大宋朝,就是因為自己砍去了雙手,思想又弄的歪了,才會變得那般窩囊。最後被異族入寇,把整個華夏江山都送了出去。”
自從知道了崇禎之死以後,向來賢良淑德的馬皇後,也難得的對文官們有了三分敵視起來。而且她素來蕙質蘭心,對於科學這種能夠真正惠及於民的學問,向來是不遺餘力去支持的。
“老五的意思咱明白了。”見一直沉吟著的老朱發話了。朱肅等人便都安靜了下來。“不過咱還有兩點疑惑。”
“第一,要儒學回溯到孔夫子的初心,那是不是連三綱五常、天人感應之類,也不該存在了?”
“還有其二。咱想要的,是那些文官不再隻盯著和皇帝內鬥,要轉移他們‘想和皇帝共天下’的目標。”
“這一點,咱似乎沒看出來如何轉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