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官望後看去,出列啟奏的卻是一個生麵孔,那人身穿一身禦史袍服,麵上儘是一片憂國憂民之色。老朱不記得此人名姓,隻記得此人姓方,平素並不出彩。
不過也無甚必要記起此人名號,以老朱的經驗,隻一看便知,此人不過是為了問路所投之石。
“陛下,如今應天內外,瘟疫橫行。若聽之任之,恐要危及社稷。”
“臣懇請陛下,早做處置,如此百姓幸甚,社稷幸甚。”那姓方的小官俯身施禮,言語誠摯,說完便維持著行禮的姿勢不動了。
“瘟疫?”老朱故意皺起了眉,轉頭看向朱標,朱標會意出列:“稟父皇,方禦史所言,該是指城郊近日所爆發的天花。”
“然而據兒臣所知,針對此局麵,內閣早已下令封鎖染疫村鎮,隔離城中病患。且按照軍中《防疫條例》清理周邊,宮中也派出了數位太醫幫忙診病。”
“兒臣不明白,方禦史所言‘早做處置’,又是何意。朝廷不是早有動作了嗎。”
“陛下容稟,天花之症,何其可怕?隻是這般料理,如何能絕?我大明承繼萬民之望,代天牧民,怎能坐視天子腳下有此慘絕人寰之事?”
“內閣處置欠妥,恐失萬民之望。臣懇請陛下,加意重視此事。”
“你想要咱,如何加意?”老朱微眯了眯眼睛,開口道。
那方禦史咽了咽口水,似是在猶豫要不要說出接下來的話。他眼神朝左微微瞥了一瞥,似是看到了什麼,終還是咬了咬牙,一撩官袍跪了下去。
“臣鬥膽,請陛下暫止科考改製,廢除新學偽學,重立程朱之學為我國朝正朔。”
“如此,天花可除,社稷可定!”
“……臣附議,懇請陛下廢除新學偽學,重立程朱之學為正朔。如此,天花可除,社稷可定!”方禦史話音才落,已有不少朝官隨之一起出了列來,齊齊撩起衣擺朝著老朱跪下。
一時之間,奉天殿中的文官竟是跪下了一半還多,武勳列中,都被這些突然出列的文官們嚇了一跳,許多武將們都是一副懵然的狀態。
什麼情況?一個天花,怎麼扯到科考和新學上去了?
老朱亦是沒有想到,竟有這麼多人願意附議。他的眼神變得危險了起來,如鷹隼般掃視著下跪的諸多大臣。他的眼神來回掃視,最終落在了最前列的孔希學的身上。“衍聖公,咱還記得,你不是該在曲阜修養身體嗎?為何今日會在朝中?”
“稟陛下,臣聞陛下欲命我孔家南宗祭祀先祖孔師,祭奠先祖,臣如能能夠不往,遂取道南下。聽聞社稷有恙,故而逗留。”孔希學麵色波瀾不驚。“昨日臣在宮門處伏闕上書,還以為陛下已經知曉了。”
老朱哦了一聲,仍用危險的眼神盯著孔希學。孔希學汗流浹背,卻依舊咬牙挺著。他的借口其實說的過去,皇帝有另立南宗的意思,他這個北宗本就應該入京垂死掙紮一番。這次行險已經有了意料之外的效果,隻要能挺過這一次,他的子孫就仍會有成百上千年的富貴。
“那便你來和咱說說,發了天花卻要咱廢除新學和改製,是何道理?”老朱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