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肅也是動容,想不到劉淑貞夫人不過一介女流,竟然想親自涉足此事。
朱肅雖然以千金之軀,親自入質水東,但實際上,卻是毫無風險。畢竟朱肅篤定了水東不敢造次,而且水東名義上仍屬於大明,他這個周王呆在水東,也是合理合法,麵子有了,安危也足以保全。
而反觀劉淑貞……卻是自願將自己的安危綁在了水西,她自請與舍茲夫人同去應天,實際上就是自願以自身為質,換取水西對水東的信任。
一旦事有萬一,比如馬燁不等水西完全露出反跡,而是先下手為強攻擊水西……那留在水西的劉淑貞夫人必定成為含怒的水西彝民的第一個泄憤目標。
無怪宋欽關心則亂。
劉淑貞見宋欽關心,臉上微微露出了安慰神色,但仍舊堅定道:“夫郎,這事隻能我去。我與舍茲夫人素來有舊,若非我去,舍茲夫人隻怕不願信任。”
“且水西諸部土司剛剛暴亡,若派出個沒分量的前往遊說,他們水西彝民如何肯信?也隻有我去,以我的安危作保,他們水西才有信任的可能。”
“可……”宋欽素來最聽妻子之言,也知曉妻子所言不虛,但還是麵露不忍之色。
劉淑貞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見丈夫已有鬆動,乾脆自己站起身來:“殿下,這事兒不能拖,拖到明日,恐怕水西就要鑄成大錯了。”
“妾身這便動身往水西去……殿下還有什麼要交代的麼?”
朱肅見她一介女子,卻雷厲風行,心中亦是十分欽佩,起身道:“夫人高義,本王欽佩之至。”
“若舍茲夫人同意赴京,還請將本王的這份奏疏與信件,交給本王的一位幕僚。”朱肅道,將手中的一封信件,交給了劉淑貞。
“本王那位幕僚便在水西寨中,切記,要帶著他一同赴京。他會聯絡本王在京中的故舊,以助水西一臂之力。”
說著,他看向宋欽,道:“宋土司放心,本王會始終待在水東,直到劉夫人回到貴寨為止……本王麾下,仍有數千將士在貴陽城中牽製馬燁,不會讓馬燁有機會挑撥其間的。”
宋欽見自己的妻子計議已定,也隻能點了點頭。水西不反,一切皆大歡喜,他們水東也隻能竭儘全力了。
於是水東的劉淑貞夫人,便帶著朱肅的親筆信件與秘奏,星夜渡河,來到了貴陽城西邊的水西營地。
此時天色已然微亮,水西營中,白幡飄飛,彝民們身著黑衣,麵色凝重默然,已經開始埋鍋造飯。整個營地之中,蘊滿了一股默然的決絕,教人不寒而栗。
劉淑貞見之暗暗心驚,土司被殺帶給水西部的羞辱,已使得這些憤怒的彝民們心中生出了死誌。若是沒能阻止他們,隻怕一場血戰,就要在這黔地群山之間上演。
“夫人,水東劉淑貞劉夫人,來此吊唁我們的土司了。”水東部請見,彝人們不敢怠慢,立刻就稟報了正在與首領們謀劃攻城事宜的舍茲夫人。
舍茲夫人聽聞劉淑貞這位土司夫人親至吊唁,也分外詫異。要知道,此時可不是什麼吊唁的時候,水西陳兵城下,大戰一觸即發。而且以水東的立場來看,此時更應該對水西諸部如避蛇蠍,以免被殃及池魚才是。怎麼可能會來趟這趟渾水。
但思慮再三,舍茲還是決定接見劉淑貞。畢竟若能拉攏兔死狐悲的水東,對水西而言也是一大助力。
於是劉淑貞便被迎進了水西部的主帳,她抬眼一看,隻見水西諸位頭人臉上亦是滿麵決然,就是平日裡對朝廷最為親善的舍茲夫人,麵上也帶著死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