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飲完畢之後,朱肅拒絕了陳藝宗在宮中留宿朱肅的邀請,來到了安南館驛安歇……開玩笑,自己到安南來,是要借用自己的名望,為日後大明攻伐安南鋪路的。
哪能留宿在人家的皇宮裡?萬一傳出什麼風言風語來。
由此亦是可見,這安南陳氏,著實已經到了沒有綱常的地步。
安南的館驛不算寬敞,館驛的大小官吏,全都暫時挪了出去,這才堪堪住下了朱肅和朱肅帶來的百人親衛。
待親衛們在館驛裡布設好防禦,朱肅這才進入了館驛之中。他略略查看了一番館驛的情況,旋即便喚來了狗兒和三保。
“狗兒,去把守住館驛後門。等三更天時,便在後門處懸上一盞燈籠。”朱肅道。“隨後若有人敲門,便暗中帶他所攜帶之物,來見我。”
“是。”狗兒應命而去。
“三保。”朱肅又囑咐道。“你可記得,我們入宮城時的那道城門。”
“城門外的大街上,有一家賣鏡子的鋪子……”
“殿下說的,可是那‘何記鏡坊’?”三保道。
朱肅一怔,驚異於三保竟有如此強的記憶力,旋即點點頭道:“是。正是何記鏡坊。”
“你到那何記鏡坊去,尋到那何掌櫃,買一麵最為明亮,能明照萬裡的好鏡。掌櫃的若說價錢太貴,要三兩黃金、三兩白銀,你便答他,五兩黃金、五兩白銀賣不賣。”
“是。”三保亦領命而去。
待他二人走後,朱肅方呼出一口氣。來安南前,自己確實並沒有怎麼搜集關於安南的情報。乃至於連安南有個太上皇都不知道。
父皇和大哥,該也是默認了自己這個穿越者也會對安南了若指掌,故而也沒有主動告知自己這些事情。
不過,朱肅並不是絲毫不重視情報,而是認為,應天所能得知的情報實在太過空泛,最為準確且具有實效性的情報,應該在安南當地獲取。
等朱肅在館驛中沐浴更衣以畢之後,狗兒和三保,已經完成了各自的任務,將朱肅想要的東西送到了朱肅的案前:後門處懸掛燈籠得來的東西,乃是錦衣衛留在此處的暗線所搜集到的情報,而那賣鏡的掌櫃,則是來自朱肅周王府旗下的商賈。
與朱肅有乾係的商賈,如今已遍布各國。而對於這些商賈,朱肅通常會吩咐他們,“順便”在所處的國度之中,搜集該國當地的情報。
大明的商品,即便是一盞瓷杯、一匹棉布,在他國,皆十分緊俏。屬於上流人士才能使用的奢侈品。因此,隻要是來自大明的商人,總能十分輕易的接觸到他國的上流社會。
偏偏在這個年代,各國各邦,對於情報的警覺性大都十分低下,故而遍布各處的商人們,便是在異國搜集情報的最佳人選。
兩份情報,幾乎可以涵蓋這升龍城所有達官貴人的消息、街頭巷尾的傳聞。朱肅點亮了油燈,抖擻起精神,開始查看起這兩份情報來。
他迫切需要知道的是,安南國如今的政局,究竟是怎樣的情況。才能夠因時因地製宜的,決定下一步該如何去做。
他此來所要達成的目的,其實十分繁雜。既要讓黎季犛得償所願,增加黎氏謀朝篡位的砝碼,使得大明能夠成功“黃雀在後”。
又不能當真為黎氏增長聲望,若是可以,最好能為後續大明收複安南的行動造勢;
同時,這種造勢,還不能引起黎季犛,以及安南國內的警覺。
其中操作,十分艱難。
若是兩眼一抹黑的按照明麵上的計劃“講學”,隻怕難逃淪為黎季犛手中槍的下場。
而在這兩份情報中,朱肅發現,如今安南的朝局,正分為兩派勢力。
其中強勢的,自然是黎季犛一派。借助與占城戰爭的軍功,以及上皇陳藝宗的信任,黎季犛攥取了安南朝中大部分的實權,在朝廷裡有著數量極多的爪牙。
他既是上皇陳藝宗的外戚,又是國主陳順宗的嶽父,在朝中,還有著極大的勢力,是毋庸置疑的權臣。
但此時,他還並非是真正的一手遮天,安南朝中,仍舊有一部分受到華夏儒家影響,堅守忠君愛國思想的儒臣。
這些朝臣大都洞悉了黎季犛的狼子野心,對黎季犛極度厭惡。
安南的朝局,與早年間的華夏有些相類,雖然有科舉考試,但其實,仍是士卒壟斷了教育和文字。
故而能夠在朝為官的,大多都是世家大族。厭惡黎季犛的那些人,也是安南國中的世家。縱使黎季犛打壓他們,但依然無法阻止這些大族,通過安南科舉再次輸送族中子弟入朝為官。而且,他黎季犛終究還不是安南皇帝。
他想要真正篡權奪位,還需要得到更多的安南世家大族的支持。
故而,他才想出了推行新學的辦法,一是想要借用新學,和如今盛行新學的大明綁定,以獲得大明的支持,威懾安南諸士族;
二則,是想借用延請大明大儒來到安南講學,對安南士族表達拉攏之意。畢竟大明上國來的大儒,對安南士族來說定然是趨之若鶩的,沒能聆聽上國教誨的士卒,日後在安南國中定然要低人一等。而聽了新學的講學,自然有士族會向新學傾斜,那麼天然就與在安南推行新學的他貼近了幾分。
黎季犛想要通過引進新學,在安南掀起以新舊學爭執為表象、以他黎氏奪權為本質的黨派之爭。隻要掀起了黨爭,黨爭的盲目性就會使得那些支持新學的士族盲目的支持他黎季犛。
而不支持他黎氏的士族們,自然就會被貶斥為舊學,被手握重權的他用黨爭的手段,一一拔除殆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