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能在考試之中,脫穎而出。到時候,說不定還反受到了周王殿下的青眼呢!”
聽黎澄這麼說,黎蒼才勉強收起怒氣。車隊複又沿著那甲士所指的方向沿路而行,還沒走上兩步,竟又停下了。
“怎麼停了?”黎蒼餘怒未消,掀開車簾斥責車夫道。
“二,二公子,您看……”車夫有些畏懼,指了指前方的道路,對他露出一個無奈無辜的表情。
黎蒼轉頭向著車夫所指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不知為何,前頭這段十分寬敞的大路,竟被人潮給簇擁的滿滿當當。
莫說馬車了,連一個人恐怕也無法擠過,車夫自然也隻能停車了。
“這……這是怎麼了?”黎澄有些懵然。
“大公子,二公子,這裡!”
兄弟二人正自無措間,忽聽人群之中,竟有呼喚他二人之聲。二人放眼望去,隻見那人潮之中,露出一張臉來,赫然便是那位曾出使大明的族叔,先他們一步來到這武曲港的黎氏子弟,黎季柏。
“族叔。”“族叔。”
黎家家教尚可,雖然他們嫡脈與黎季柏的支係在地位上天差地彆,但黎澄、黎蒼二人還是趕緊跳出了車廂,立在車旁恭候他們正往這裡擠的族叔。好不容易擠出人群的黎季柏抹了一把頭上的熱汗,對他們笑道:“你們可算來了。”
“若是再晚些許,隻怕就要白跑一趟了。也不知周王殿下欲招下多少的門徒……”
“族叔這話,是什麼意思?”黎蒼不解道。“不知這人潮……又是怎麼一回事?”
“能是怎麼一回事。”黎季柏無奈的聳了聳肩。“都是來報名教苑考試,意圖成為周王殿下座下門徒的人唄。”
黎澄、黎蒼兩兄弟都大吃了一驚,黎澄驚愕的指著麵前的人潮道:“這,這……這些人都是?”
孔夫子也隻有三千門徒,麵前這些人,隻怕少說也有成百上千之數了吧。
竟然都是想成為那周王殿下的門徒之人麼!
“怎麼會?”黎蒼更是難以置信,他敏銳的發現,人群之中,除去像他們這樣身穿綾羅綢衫華服的年輕人外,還有許多身穿麻衣、布衣的人們,他訝異道:“這些人等,也是想要成為周王門徒的?”
“他們懂得學問?”
“殿下說了,有教無類。”黎季柏解釋道。“新學乃是真儒學,無有門戶貴賤之彆。無論士、農、工、商,甚至是奴隸之子,隻要是心向學問,且通過了考試,皆可成為殿下門生。”
“是以,許多寒門乃至百姓家中子弟,亦齊聚在此,想要搏一個出路吧。”黎季柏道。
“這……這,讓那些泥腿子們沾染學問,這,這不是褻瀆了學問嗎?”黎蒼不解道。
他倒不是覺得褻瀆了學問,而是覺得褻瀆了他自身。黎氏在安南地位崇高,家中幾乎代代為官。其他安南士族也大體如此,雖然安南也有科舉,但士族壟斷了學識,即便科舉取士,取中的,大多也都是士族子弟。
官僚階級固化,士族高高在上,寒門及百姓沒資格接觸學問,學問是屬於他們士族階層的特權……這樣的思想在黎蒼的腦海裡已是天經地義,現在,得知了自己居然要和那些“低賤”的寒門與百姓一樣,一起爭搶這成為周王門生的機會,黎蒼自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此為周王殿下所言,我等亦無辦法。”黎季柏苦笑道。他們安南士族把持學問,可不能要求大明的王爺配合他們把持學問啊。
況且儒學,本來就是出自華夏的學問,人家愛教給誰教給誰,你能說啥?
咱們的老祖宗,都是跟著人家的老祖宗學的,還能越俎代庖管到人家頭上不成?
黎蒼無言,雖心中對這大明王爺去親近這些泥腿子頗為不屑,但他受了父親黎季犛的囑托,是萬萬不敢掉頭就走的。
況且這武曲港,乃是大明的租界,黎氏兄弟也不敢造次。隻好先讓家奴們帶著車馬尋客棧安歇,自己則跟著先來一步的黎季柏,跟在人潮的後邊排隊。
好不容易從上午等到了傍晚,眼看日頭西斜,黎家兄弟方才進入了那所謂的教苑之前。隻見那教苑入門處是一處寬大的校場,場中擺著一尊孔夫子塑像,塑像側麵,則有人搬來了桌案正坐在案後考較諸生。
在幾名似乎是教諭的儒生的引導下,黎氏兄弟先上前拜過了孔子,而後桌案後的人便問他們道:“伱二人是要報考普通科,還是精英科?”
“普通科?精英科?”黎氏兄弟不解的對視一眼,由黎蒼開口問道:“敢問,有什麼分彆?”
“若先前並未接觸過先賢典籍,隻是識得漢字,那便報考普通科,我等會從淺顯之處,教授新學經義。”
“若是本就粗通我名教,那便可報考精英科。精英科考試更難寫些,但相對的,教授
內容也會更加深刻,不會傳授太過基礎的內容。”
“我兄弟報考精英科。”黎蒼斷然道。身為黎氏子弟,他有自己的傲然。況且他三歲蒙學,難道還要從基礎學起嗎?
桌案後的儒生點點頭,為他們錄了名,又讓他們明日來教苑測驗。黎澄與黎蒼點頭離去,就見排在他們後頭的一位青年身穿布衣,走到了桌案前。
“範淮,商賈子嗣……你欲報考何科?”
“普通科。”
“好,名已錄好了,你明日……”
“嗬,商賈子弟,也隻配報個普通科。”黎蒼看著那叫範淮的商賈子弟默默低頭離去,心中不屑的想到。“想是周王也知曉這些泥腿子不配與我等士族子弟同學,故而這才費儘心思,分出個普通科與精英科。”
“普通,精英……這不正是我等與那些人最真實的寫照嗎?這般看來,那周王殿下倒也不算是有辱斯文。”
他有些得意的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