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肅早在府衙之中恭候多時,得知黃淮成功說動了阮多方,不禁大樂道:“好,好!”
“好徒兒,又忽悠瘸了一個!”
“天生就是當影帝的料子啊!”
黃淮麵上一囧,雖不知什麼是影帝,但
想來,該是和戲子差不多的貨色……哪有說自己的弟子是戲子的。
朱肅的身邊,黃觀卻是不無擔心的道:“殿下,想來此番阮多方回朝之後,就會向陳藝宗自請出京備邊。”
“胡季犛忙於拉攏士族勢力,眼見這位眼中釘肉中刺主動退出京去,定會推波助瀾,而不會加以阻止。可以說,阮多方往北麵去,是板上釘釘。”
“隻是,我們當真有必要給阮多方援助和支持嗎?我以為,再給宗豫一些時間,即便是沒有我大明的支持,宗豫也能勸得他離開升龍城,拉攏軍方勢力與胡季犛作對。”
“我大明給他支持……會不會養虎為患?畢竟,安南北麵,可就是我大明的地界啊!”
“無妨的。”朱肅輕輕笑著,安撫著擔憂的黃觀。“雖說給予資助,但我大明預備支持他阮多方的軍器鎧甲,皆是雲南、貴州等地所淘換下來的舊式。”
“這些舊式軍器,與其放在倉庫之中閒置吃灰,亦或者花費大力氣運回中原重鑄,都沒有什麼太大利益。與其如此,不如變賣給安南人,大賺一筆的同時,我明軍將士的軍械,也能始終優於安南軍一籌。”
“況且,他阮多方,可稱不上是虎。”朱肅自信一笑,道。“‘槍杆子上出政權’,這句話確實沒錯。”
“但他阮多方,隻是一杆槍杆子,一杆握在我大明手上的槍杆子。”
“出政權的,隻會是我大明一方。”
“……是。”黃觀道。他仍舊有些疑慮,但朱肅說的斬釘截鐵,以往對朱肅的信任,使得他決定不再質疑朱肅的安排。
“錦衣密諜們安插的如何了?”朱肅轉頭,詢問負責暗探工作的三保和狗兒道。
“回殿下話,新調來的錦衣秘諜們,大都已經撒了出去,安插在了安南各地的商賈、地主、寒門家中。”狗兒道。“隻待風雲變幻,他們就會按殿下的安排,放出流言。”
“安南皇宮之中,安插人手殊為不易。不過我等成功收買了陳藝宗宮中一位廚子,這人是個漢人,是專門為陳藝宗烹飪我天朝美食的……”
“嗯,繼續滲透此人,但暫時不可向他透露太多,免得打草驚蛇。”朱肅道。在安南皇宮中安插人手、嘗試收買陳藝宗的身邊人,本也隻是一步閒棋。畢竟如今可稱得上萬事俱備,支開了阮多方、支持胡季犛設立安南新學學派,可以說,推動胡季犛在安南成為說一不二權臣的條件已經集齊了,等胡季犛成功整頓了安南小朝廷,下一步,就該推動此獠開始篡位事宜了。
而陳藝宗,就會成為胡氏篡位最大的阻礙。
這個貪圖享樂的老頭子雖說已幾乎油儘燈枯,但根據曆史,這貨還能再活個三四年……朱肅希望胡季犛越早篡位越好,畢竟他越早動手,也就說明胡氏的根基越不穩固。
陳藝宗這老糊塗再活個幾年,在這幾年的時間裡,保不齊,胡季犛閒著沒彆的事,就會把自己的勢力經營的猶如鐵桶一般。可他若是死了,依照曆史上胡季犛那猴急著的尿性,定然沒辦法忍耐太久,會急匆匆的坐上安南國主的寶座先爽一爽。
老糊塗要是不願意死,朱肅也很願意輕輕的推他一把……但這終究隻是順手為之之事,他還年輕,大明也很年輕,等得起。
安南地勢複雜,戰略縱深極長,又多山巒,易守難攻,且民心並不在大明。單純倚仗戰爭手段攻取乃是下策,要是陳藝宗短時間內不死,朱肅也有耐心陪著這個老糊塗等下去。
“宗豫,安南舉試已經在即,這一試,你務需一鳴驚人,以‘寒門’之身,考出個讓安南上下皆驚的名次出來。”朱肅轉頭吩咐黃淮道。“阮氏和胡氏,而今都指望你潛伏在本王處,為它們爭取大明支持。你如今是阮氏和胡氏在暗處的內間,朝廷兩個最大的世族都將你當做自己人,安南科舉必定無人敢把你黜落。”
“你要借助著這個機會,給自己打造一個明麵上的身份,使自己成為安南寒門子弟的利益代表,成為諸多安南寒門舉子的精神領袖。”
“是。”黃淮點頭道。安南上下學風萎靡,科舉腐朽,對於在安南舉試中取得好名次,他頗有信心。
至於再多一層身份,潛伏在安南寒門士子中間,黃淮表示雙麵間諜,和三麵間諜,也沒有太大的差彆……
就在新近改姓的胡季犛緊鑼密鼓的排除異己、阮多方遠走出京的時候,安南那形同虛設的科舉考試再一次舉辦了。這一次,一眾教苑普通科的寒門士子們因為範淮的緣故,亦能得以參試。
雖然,幾乎所有的普通科學子,還是倒在了鄉試與童生試之前,但他們仍舊充滿希望。畢竟,他們開始讀書的時間還是太短了,不是人人都是“範淮”那樣的天授之才。他們堅信,明年通過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夠得中榜中,自此家門更進一步。
他們將這一科給他們開了一扇小窗的考試,視為變革的一科。認為這是朝廷開始啟用寒門的症狀,認為自此他們寒門將正式走上安南國的政治舞台,為這個腐朽的國度帶來一針有力的強心劑。
更讓他們振奮的是,這一科的狀元,是他們寒門的人。
正是這位天才一般的寒門代表人物,範淮,以幾乎碾壓一般的態勢,取得了會試第一,毫無懸念的摘下了狀元郎的桂冠,讓安南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寒門學子的才學,並不輸於那些世家大族子弟。無數寒門學子為範淮雀躍,他們將“範淮”視為榜樣,視為寒門的希望之光,期待著他,為寒門子弟們打開仕途的大門。
與激動的安南寒門士子們相比,化名範淮的黃淮,心中卻是十分平靜。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用力過猛了,這一場安南國的科考,於他而言簡直
像是兒戲。幾乎沒有耗費什麼力氣,就得到了狀元的頭名。
也是,安南論大小,不過大明的一省之地,又因為士族有意壟斷學識的緣故,讀書人甚少,基本都是些不求甚解的士族子弟。且黃淮本來就是個卷王,即使在大明科舉之中,也有信心能夠考出個進士,更何況還有黃觀,這個古往今來唯一一個連中六元“考神”的傾力輔導。
這樣的降維打擊之下,黃淮要是還能失手,那才是見了鬼了。
不過,與振奮的寒門士子們相比,士族們對黃淮的態度,那就十分的耐人尋味了。雖然礙於權傾朝野的胡季犛的運作,“範淮”的狀元功名並沒有被這些士族們取締。但是,麵對這個打破了士族規矩的“寒門”,士族們仍舊對“範淮”提起了十二分的敵意。
取中是取中了,但,之後是不是會得到重用,那就不是靠著學識和考試的能耐,來說了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