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怨忿的寒門(2 / 2)

他當然不覺得,黎利是因為自己的才學將被埋沒,才會在此義憤填膺……終究,還是社會階層固化、低階層晉升高階層的階梯被徹底封閉的緣故。

先前,一眾寒門倒也習慣了,隻是在默默忍受,心中默默的詛咒著貪婪的士族們而已。但當胡季犛的保文給了寒門子弟們開出了一個口子,又馬上將其關閉的時候。

寒門子弟們的怨忿,就再也無法忍受了,瞬間到達了亟待爆發的程度。

但,現在爆發仍舊不是時候,朱肅需要將這股爆發再度掩蓋起來,等到合適的時候,才能得到合適的效果。他對黎利道:“你所聽聞的,不過是一部分精英科子弟的一麵之詞。伱亦是進學之人,安能偏聽偏信,而枉顧事實?”

“明年如何,是在明年。或許胡氏執政一年以後,安南海晏河清,便革除了這項弊政呢?那麼你今日在此傷春悲秋,豈不可笑?”

“我知你心慕大明,可你畢竟生長在安南,若是安南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你卻一人獨自往大明高就……難道你的良心就能夠安泰嗎?就能夠對得起你故鄉的黎民百姓嗎?”

“殿下,我……”黎利被說的啞口無言。

朱肅這一番冠冕堂皇的話,雖然說的他有幾分意動,但,卻仍舊沒有徹底將他說服。他猶豫了一會,道:“殿下所言,利知曉了。”

“隻是,若是士族依舊視我等為貳民,不願讓我等有晉身之階,我等也當默不作聲,繼續委曲求全嗎?”

他的眼中似有一團火焰,灼灼的看著朱肅。

“若是如此……”朱肅沉吟稍許,道:“你當謹記,‘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殿下是讓我等繼續忍氣吞聲嗎?”黎利苦笑。

“非也。”朱肅搖搖頭。“非是要你‘藏器’,重點是放在‘待時’之上。一怒而起,以卵擊石,非有識者所當為。”

“我華夏昔日,亦是有蒙元肆虐。我華夏漢民遭元虜欺淩,其狀倍於你安南寒門。最後還不是有我父皇揭竿而起,最後才搏出個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士族若當真倒行逆施,異日自有其天怒人怨之時。到時,你等自能夠趁勢而起,為安南再鑄出一個朗朗乾坤……又何必如今便在此處自怨自艾?”

“為安南……再鑄一個朗朗乾坤?”黎利愣愣的複述著,眼中有光芒閃動。

“去吧,回鄉好生讀書,增進才學。”朱肅道。“你我雖然隻有數月師生之誼,但我卻也仍希望你等,能將安南經營成能教百姓安居樂業的所在。”

黎利不再糾結,眉頭的鬱結已然散去,整個人竟有一種念頭通達之感。他跪在朱肅麵前,恭恭敬敬朝著朱肅磕了三個響頭,而後告辭離去。

走時,他的步伐已然變得無比堅定,儼然已經想清楚了自己之後該如何做。

之後,不知他是如何和其他普通科學子說的,怨忿的普通科學子們都收起了情緒,一個個前來與朱肅告彆。

而後,朱肅便解散了位於武曲港的教苑,準備返回大明。

朱肅離開時,胡季犛與一眾安南官員,還有許多曾聆聽過他的宣講的安南士子們都來相送,朱肅一一作彆之後,終是踏上了回返大明的船隊。此時從大明往來周邊各國的航線已經十分成熟,一路上朱肅並未遇到什麼風浪,便安然無恙的到達了蘇州港,而後從蘇州港徑直沿官道,回到了應天府。

應天府如今已儼然一座巨城,因為大明朝國力強盛,商事繁茂,無數平民商賈在周邊聚居,使得應天府城牆的周邊,形成了一個極為龐大的城鎮建築群,隻看規模,已然遠遠超過朱肅所見過的所有城市,恐怕,隻有昔日大唐之長安城,方能與之媲美。

一路上,沿街叫賣的紅毛夷商、波斯商人、被鎖鏈鎖著的昆侖閹奴等亦是十分常見,沿街的大明百姓對這些本來稀罕的人種也早就司空見慣,即便見了,也並無訝異之色,頂多微見嫌棄的避開身子。

大明的帝京,因為大明遠超他國的強盛,已經漸漸的成為了萬國的中心,成為此世間最為璀璨奪目的一顆明珠。

“那些是?”入城途中,朱肅敏銳的發現了一群著裝與他人迥異的人群。即便是如今的應天府有著各色人種,南來北往的商賈教士,皆能在此間看到,但似這等奇裝異服的人群,還是顯得尤為格格不入。

這些人若論相貌膚色,卻是與中原人差距甚小,但其身上穿著,卻是顯得分外古怪。他們的身上大多罩著布袍,頭發束起,衣襟右衽,與漢家彆無二致,然而他們頭上身上,卻還以各色羽毛作為裝飾,間戴以金銀飾物,陽光照耀之間,彩色的羽毛與金銀飾品光華流轉。

雖是束發右衽,但這樣混合了漢家服飾、卻仍舊帶著幾分張揚的風格,卻顯然不是出自漢家風韻,莫說朱肅奇怪,便是已經習慣了各種奇怪人種裝扮的百姓們,也紛紛駐足觀看這些奇裝異服的人們。

此番來迎接朱肅的,乃是楊士奇。楊士奇任職海事司,對這些外邦來人最是熟稔不過。他沿著朱肅手指的方向看去,旋即恍然道:“哦,殿下,這些人是來自於鳳鳴洲的殷地安人,華夏故民。”

“此番鳳鳴洲的船隊歸國,鐵鉉大人便帶了幾位殷地安人的首領前來朝覲我華夏天子。說來,鐵大人今日一早亦被宣召入宮,殿下若此時入宮,說不準還能和鐵大人打個照麵。”

“鼎石從鳳鳴洲回來了?”朱肅聞言一怔,旋即驚喜道。這位自己的“高徒”為大明經營鳳鳴洲,可謂是忠心

耿耿,數年如一日,為大明朝廷提供了不知多少的金銀礦物。他自己卻是與毛驤一直留在那苦寒之地,始終未曾歸國。

自己與他已有數年未見,倒確實有幾分思念。再加上父皇已將鳳鳴洲封給了自己,這一次恰巧鐵鉉從鳳鳴洲歸來,倒是正好好生向他討教一下那遙遠鳳鳴洲的風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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