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淮”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苦笑與疲憊。
他思考了許久,對這些人道:“此事,就交給我罷。”
“明日裡,我會在朝會上向陛下諫言此事。但……事成與否,實在無法預料。”
“而今,陛下需要拉攏士族,鉗製阮多方……”
眾人沉默了。他們之中,也不是沒有人想明白這淺顯的道理。有人激憤道:“拉攏士族,難道就可以不顧我們這些寒門黔首的命了嗎?”
眾人沉默……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安南人,知道安南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
為了拉攏士族,他們這些寒門黔首的命……當然可以不顧!
“範兄,你前日方才被駁回了取消保文製的諫言,明日裡再去進諫……沒有乾礙麼?”黎利有些擔心的出言道。
“……”範淮沉默,沒有回答。
“總之,明日裡你們便等我消息吧。”許久,範淮才擠出一張笑臉說道。“成與不成,隻看天意……但,伱們需答應我一件事。”
眾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範淮鄭重道:“你們切記,無論如何,都決不能去單獨進言士族盤剝之事!”
“我若進諫功成,自無可說。但若是進諫失敗……”他的聲音略頓了頓。
“你們就立刻,馬上離開升龍城,回到家鄉,離得越遠越好……不要摻和這檔子事。”
“這……”他說的無比鄭重,眾人皆麵麵相覷起來。有人無措道:“可……要我們返鄉,我們返鄉之後,又何來活路?”
“隻能眼睜睜的受那士卒與貪官汙吏盤剝嗎?”
“……你們可以整肅家財,去武曲尋周王殿下。”範淮道。“周王殿下是我們的恩師,又如大明的洪武皇帝陛下一般,心懷黎民,從來不懼為黎民百姓張目。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仁者。”
“有他在,必看不慣那些士族和貪官汙吏的此等行徑,即使我們是安南人,他也必定會對我們提供庇護。”
“武曲港是大明租界,我們安南朝廷插不上手……自可保障你們的安全。”
眾人沉默了。這,確實已經是最後的辦法。
眼見說服了眾人,範淮深深的看著這些昔日的“同窗”們。他露出了笑容,朝著這些安南書生們團團一揖:“諸位,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有幸與諸位同窗,實在是吾平生之大幸。”
“淮這便……辭彆諸位了。望他日,諸位依舊能意氣淩雲。”
“以隻手……換這青天。”
眾人聞言,精神一振,紛紛朝著“範淮”拱手,道:“範兄自便,還請慢走。”
“我等改日,還要來拜訪範兄。”
範淮一一謝過,而後,再環視這些“同窗”們一眼,終不再留念,大步走開。
“範兄?”唯有黎利,感覺範淮似乎話裡有話,想要追問,追出門去,但,範淮的身影已經沒入了夜色之中,再也尋不見了。
……
第二日,前狀元郎範淮金殿叩諫,胡氏皇帝不納。再諫,丟出禦殿。
範淮並不氣餒,於殿外跪諫,仍不納,範淮於宮門外跪至入夜。
夜至,胡氏帝次子胡蒼見範淮仍在跪諫,出言折辱。範淮充耳不聞,蒼怒,推範淮入水。
淮染風寒,難愈。
“諸位同窗,範兄……範兄他!”客棧裡,一位昔日普
通科的士子衝進了客棧中,麵色悲戚。
“怎麼了?範兄怎麼了?你倒是快說啊!”有人急道。自知道了範淮被胡蒼推入水中,感染風寒,他們便萬分擔心,每日裡,皆派人前往探望,而今已經是第三日。
“範兄,範兄他……”那人淚流滿麵,囁喏許久,終於吐出一句話來:“範兄他……過世了!”
“啊?”眾人一愣,繼而這間住滿了許多普通科士子的客棧,立刻炸開了鍋。
“怎麼可能……範兄,範兄是我等之中的人傑,他而今才不過而立之年……”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範兄……”
“不,不可能,我不信!”
一時之間,滿堂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