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這時節和朱老四上演一出父慈子孝,那可真就要載入史冊,遺臭朱棣萬年了。
“你在安南都已開疆拓土,我已準備許久,怎就不允許我繼續起兵西征。”朱肅把自己的觀點對朱棣一說,朱老四反而自己委屈起來了。“五弟你可知曉,西方那邊,對我大明顯然已經起了戒備之心。”
“西方各國已經暫時中止了互相之間的敵對,尋求聯盟,對我大明延伸到西方的勢力虎視眈眈。那奧斯曼帝國對我大明商人極儘敵視,導致我大明路上絲綢商路阻斷,更是已經招兵買馬,意圖傾吞原帖木兒帝國所分裂而出的三個汗國。”
“還有那什麼‘卡爾瑪聯盟’,成立後的第一條規矩,就是抵製我大明商品,明擺著將我大明視作仇寇。”
“以及那佛郎機等諸國,都在尋求通往鳳鳴洲的海上通路,顯然是想要摽奪我大明在鳳鳴洲上的利益。”
“此等蠻夷,對我大明的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若不先下手為強,莫非要等到他們來到我大明的頭上拉屎不成?”
朱肅笑笑,並不說話,朱棣所言確實都是現實,但,西方諸國暫時還沒膽量,也沒有能力,對大明展開大規模的統一行動。一來他們自己如今還是一盤散沙,絕難對大明產生合格的威脅。
朱棣這是赤裸裸的西方威脅論,想要達成什麼目的不言而喻。但老朱暫時壓著他不出兵西方,定然也有道理。歸根結底,對現在的大明而言,打西方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大明在西方少有根基,即便打下了土地,恐怕也得耗費大量精力經營。
這是吃力不討好的事。
但就朱肅個人而言,教訓教訓那群日後的西方列強,他其實是十分有興趣的。
正在思考著在西方挑撥離間之類計策的可行性,那邊廂,有一位鴻臚寺官員走了進來,對老朱叩首道:“陛下。”
“安樂郡王托臣轉呈陛下,言今日除夕之日,見我大明四海升平,心中喜甚。安樂郡王酒至半酣,欲獻舞蹈於禦前,以頌我大明之天威。”
“不知可否?”
殿中諸臣皆是一愣,一臉意外。有些遠道回京的勳貴,已經開始低聲的詢問周圍人誰是安樂郡王,老朱卻是毫無驚愕之意,隻是揮了揮手:“他愛跳舞,便讓他跳罷!”
“恰好這戲也聽得膩了,看看這其他風情的舞樂,倒也不錯!”
那鴻臚寺官員得了口諭,倒退著退了出去。
不一會一個矮矮的中年男子帶著幾個人和一堆樂師進來,誠惶誠恐的對著老朱叩了一個響頭,那男子身上一襲本該大氣的郡王袍服,穿在他的身上卻顯得有幾分可笑。
“這廝臉怎塗得這般白?”朱棣奇怪道。
而後,他便開始了他的表演:幾個樂師奏出小調的詭異音樂,這安樂郡王則彎腰曲膝,和那幾個夥伴做一副猥瑣模樣,表演著詭異的舞蹈。大殿裡因這詭異的表演,竟似乎也變得陰風陣陣,那郡王間或突然“呀咦”“啊咦”的大喊一聲,把昏昏欲睡的大明眾人給嚇得一跳。
朱肅已是明白了,這安樂郡王,便是老朱給那舊日倭國天皇的稱號。老朱竟是將那正在軟禁的倭國天皇,給薅來應天府表演節目來了。
“行了行了……”表演才進行了一半,老朱已經以手扶額,一副看不下去的模樣。“這什麼神神叨叨的東西,下去下去。”
“鬼氣森森的,故意嚇唬人,擾了咱宴會的興致。”
那封了安樂郡王的倭國天皇便下去了,戰戰兢兢的。老朱身邊,負責起居注的史官正在奮筆疾書,很顯然是要將這事記錄在史冊之上。
朱肅看在眼裡,心中了然。當年和他一起回到大明的後龜山天皇已經歸天了,現在的這位“倭國天皇”,是後龜山天皇的獨子。這位獨子向來不太安分,據說前些日子,他聯係了一些倭國的殘餘勢力,想要伺機複國。
不過倭國上下大部分大名都已經成了大明的指揮使,哪還希得當你倭國的官兒。老朱讓他在宴會上獻舞,也是對他的一種敲打,裡麵也未必沒有彰顯大明武功,同時告訴那些東瀛反動勢力,敢來你就冒頭,我大明一定會把你們全都趕儘殺絕的意思。
原以為這“獻舞”的戲碼告一段落了,但之後,那鴻臚寺官員又進來了,這回是海西候納哈出自請,為宴席表演摔角,活躍氣氛。
“看膩了這東瀛舞蹈,看看草原上的角抵,倒也不錯!”老朱道。
於是納哈出和一位前蒙元貴族,便在宴席上表演了一番蒙古摔角,這一回倒是對了老朱和眾位勳貴的脾胃,看的老朱和一眾老將們大聲叫好。那史官筆鋒不停,仍是將之記錄其中。
朱肅已經開始覺得有點不對了,換了個看戲的姿態,看著這一切。
接下來又是一大堆進來獻舞獻藝的,有高麗李成桂的後人獻高麗舞蹈,有西域的誰誰誰獻上西域舞蹈……到了最後,甚至連胡季犛都來了,這位先前還鬨騰著要自刎的“大虞皇帝”此時正在宴席中央翩翩起舞,為老朱獻上了一曲頗為嫵媚、同時也十分辣眼睛的安南舞蹈。
史官筆鋒不停,老朱饒有興致,朱肅卻是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我說為啥要讓鴻臚寺參與晚宴籌備呢,敢
情是為了這個……
這場晚宴的表演,倒也不全是帶著羞辱性質。比如三山王國和鳳鳴洲殷地安人部落的表演,就顯得十分誠懇賣力。至於其中或許有人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誰又會在意呢?或許老朱要的,就是在彰顯大明天威的同時,刺激一些埋在水底下的魑魅魍魎全都給跳出來。
總之,在史冊之中,這一夜是帶著歌舞升平,兼歌頌著大明的武功文治,和諧的一塌糊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