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原先曆史上大明的新都,老朱對順天其實是另眼相待的。期望此處足夠成為大明的新都。
一行人以遊山玩水的姿態,緩緩到達了順天之時,以劉三吾為首的一批赴北官員,也來到了順天府。
“老臣劉三吾,拜見太上皇陛下,拜見諸位殿下。陛下聖躬萬福……”在順天府的皇家行宮之中,劉三吾拜見了先一步來到此處的老朱和朱肅等人。
順天府,便是此前元朝的大都城,順天府行宮,便是北元先前的皇城了。這座皇城除了先前朱棣和徐達一起駐守此處,對陣北元的時候朱棣住過一陣子之外,其他大部分時候,都處於封存狀態。
然而元朝昔日修建大都城,所花費心力不知凡幾,曆代元主亦是驕奢淫逸,對於皇城的投入亦是毫不手軟。因此,這座元時皇城雖已老舊,但也不至於說是年久失修,仍舊頗有幾分帝王氣象。
接見劉三吾等人的所在是元皇城正殿的偏廳,這裡便是和應天府的謹身殿,也隻是相差仿佛,在這裡接見大臣,倒像是老朱仍在南京執掌天下一般。
見了劉三吾一行人麵色黝黑了許多,老朱亦是吃驚不已,問道:“劉卿,你等這一路行來,怎變成了這般模樣?”
“不像是個讀書人,倒像是在田埂子裡種地去了……莫不是遭受了什麼意外不成?”
劉三吾身後,一眾北上官員麵色淒苦,仿佛全都遭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泫然欲泣。反倒是劉三吾,臉上一派正氣凜然,向老朱複道:“稟太上皇。”
“老臣以為,我等此番北上,是為興學,開啟百姓之民智……又聞知北地凋敝,北地百姓,多經困苦。”
“我等既來興學,自當體察百姓疾苦,焉有養尊處優之理?”
“既是如此,老臣便建議諸位同僚於路途之中背上書箱,一路前行……沿途既可體察北地民生,亦可回憶往昔求學之苦。”
“隻求能苦我心誌,勞我筋骨,以磨練心性,做好這開民智之事。”
“哦?”老朱挑了挑眉毛,頗為訝異。“咱聽說你在京中,帶著人阻礙老大開恩科,還以為你本意反對這開啟民智之策呢。”
“不曾想,竟然有此覺悟?”
被提及自己在京中所作的事,劉三吾麵色有些郝然,道:“先前,卻是老臣執迷不悟,看錯了世情。而今已幡然悔悟矣。”
“太上放心,老臣定然鼎力辦好學堂,以期將功贖罪……”
老朱笑而不語,劉三吾為何會轉變的如此徹底,他是知道的。其根本原因,還是因為自己名聲受損。為了不留下千古罵名,故而才這般光棍的轉變了態度。
這些讀書人,所為的就是一個身後之名……若是和曆史上那般能因為對抗皇帝而聲名遠揚,他劉三吾就算被流放甚至斬首,都絕對不可能改變態度!
名聲,就是鉗製這些老頑固最有效的武器。
但這老頭兒畢竟也已經六十來歲的年紀了,這般年紀還背著書箱一路北上,曬得和老農一般,已足夠證明其其悔過之誠心。倒也不需要繼續折騰立威了。
於是老朱便詢問起劉三吾,這一路而來的見聞。
劉三吾這一路行來,隻為了挽回自己的名譽。至於如何挽回名譽,他心裡是清楚的,那就是全力支持“開民智”一事,以彰顯自己的浪子回頭,迷途知返。
他昔日是大儒,這一次被迫赴北,名義上雖然是類似於流放,但他是真的將夏原吉的建言停在了心中,想要在“開民智”這事之中做出名望來。
是以這一路上,他著意體察民情,意在為開民智一事,找到更多的依據。
“陛下,臣自應天一路北上,確實發現了一樁大問題。”
“元庭肆虐百年,我華夏禮崩樂壞之嚴峻,直教人觸目驚心。”
“老臣這一路上,光是親眼所見的風俗敗壞之事,便有數十件。”
“其中,多有拐賣、騙婚、吃絕戶等諸事,不勝枚舉。”
“民風敗壞如斯,實在是……實在是教人痛惜!”劉三吾道。
“嗯,此事,咱也有所親見。”老朱道,麵上流露出憂慮之色。
大明鼎定江山,距今以三十餘年。雖說在諸多的政策上開天地之先,大明整體上也是蓬勃向上。
但在一些陰暗處,其實民間仍然存在有大量糟粕般的民俗。特彆是相較之下,比江南苦寒許多的北地尤甚。
其中一些民間的三姑六婆,借著各種名頭,裝神弄鬼,欺壓百姓,已是成風。老朱一路北巡,也處置過不少諸如此類的案子,這幾年間,也下了不少整治此類事件的政令。
隻是,這種案件的案犯一般隱於民間,招搖撞騙之餘卻也極具隱蔽性。甚至於被其欺壓的愚夫愚婦,也會因為宗族逼迫、畏懼神明、受其蒙蔽等多種原因,對這些人進行掩護。
“這幫民間蛀蟲,欺詐錢財,買賣人口……可以說是古已有之,乃是鄉間的頑疾。曆來朝廷為了少惹事端,都不愛管。所以在民間,偷和搶,都是重罪。但是欺詐騙錢,往往會歸咎於受害者不謹慎,自己被騙了,也是活該,隻能認倒黴。因為此事,民間時常有人自殺,咱就聽說過,有的老人被騙了之後
,就服用鹵水自殺的。還有懸梁自儘,投河覓井,不計其數。咱提起來就有氣,真恨不得能殺光這些不要臉的畜生!”
“劉卿既也提及此事,莫非是有什麼高見嗎?”老朱道。
“陛下。”劉三吾道:“這些三姑六婆,害群之馬,所為並非高明,不過是仰仗著百姓不知世情,行那招搖撞騙之事。”
“老臣以為,我等既要開啟民智,就不能隻是坐在學堂之上,等著學子上門求學,而是該要帶著弟子們下到那鄉裡民間,體察民情,宣揚教化。”
“如此,方可稱之為‘啟民智’。陛下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