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依主動提出離開這件事,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塞希圖斯疑心很重,隻要他待在王宮裡,對方是不會同意解開他手上的鎖鏈的。
經過今天下午的試探,謝依從塞希圖斯的態度裡確認了這一點。
既然在王宮裡他達不成目的,那他就隻能離開王宮。
而離開王宮也是一個讓他觀察這個世界本質的契機。
如果他麵對的真的是一個幻境,那麼幻境一定是有限製的。
王宮裡的一切都真實可感,那麼王宮之外呢?
一個幻境,絕不可能和真實的世界相比,如果他身陷幻境,等離開王宮之後,謝依一定能發現端倪。
如果王宮外的世界依舊每個細節都和真實世界沒有區彆,那麼他就要更加謹慎小心。
被塞希圖斯拒絕在他預料之中,謝依是故意去問的,因為這樣可以給他提供一個順理成章離開王宮的理由。
在他的預想之中,塞希圖斯很有可能會同意他離開。
畢竟對塞希圖斯來說,他是無害的,而且沒有任何利用價值,除此之外,他住在王宮裡,多疑的塞希圖斯還要花心思防備他。
現在他自己主動提出要走,塞希圖斯理應順水推舟讓他離開。
隻要他能離開王宮,他會第一時間找鐵匠解開他手上的鎖鏈。
他是個巫師,怎麼可能無法謀生?
所以謝依根本就沒考慮過離開王宮之後的生計問題。
他對語言的生澀是裝出來的,繼承原主謝依的身份之後,他也明白了這個世界的語言,溝通交流完全沒有問題;他又擁有巫術的力量,隻要他能離開王宮,就算塞希圖斯發現了什麼,也抓不到他。
因此他是真的被問住了。
離開王宮該怎麼謀生?
這個普通人需要深思熟慮的問題對巫師來說很好笑誒。
他在塞希圖斯麵前展露出的一切都是裝的,離開王宮之後他還能過的很好,根本不需要去謀生,他為什麼要考慮這個問題?
按照他的推測,塞希圖斯應該會虛假地挽留幾句之後就痛快放他走,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咄咄逼人。
見謝依不說話,塞希圖斯以為謝依被嚇住了。
然而這還不夠。
他站在謝依的身後,輕鬆地環著謝依的椅背,“哦,我忘記了,你還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
“我從來沒教過你這個詞,你在王宮裡不會接觸到,那麼,讓我來給你解釋一下。”
“這個詞的意思是,一種為了謀生,從而選擇出賣身體賺取金錢的人,他們一無所有,唯一的資本就是一張漂亮的臉,一具能討人歡心的身體,所以,為了活下去,他們選擇和那些給他們錢的人共度夜晚。”
他的指尖像一條毒蛇,緩緩從謝依的下巴往臉側的弧線遊移,唇角噙著隱晦的惡意。
塞希圖斯用上了詠歎調,仿佛歌劇的男主角獨白一樣地說:
“看看你尖尖的下巴,仰起頭來看人的時候,它會顯得更有吸引力。”
“嘴唇形狀優美,顏色淡紅,和你親吻的人一定會覺得像是含住了一片玫瑰花瓣。”
塞希圖斯的指尖按著謝依的唇,柔軟的唇在他指尖的按壓下塌陷,露出藏在雙唇後方整齊雪白的牙齒,“整齊的像珍珠一樣的牙齒,通常隻有貴族才有,你會讓人感到興奮。”
然後他的指尖再度順著謝依臉上柔和的曲線往上,描繪著他的眼型:
“多漂亮的一雙眼睛,清的像冰雪下的泉水,你說,你哭起來會不會讓人覺得更愉悅?濕漉漉的睫毛配上殷紅的眼尾,一定會讓人著迷的。”
“多年輕,多漂亮,皮膚又白又細嫩,會不會有很多人喜歡你?嗯?”
塞希圖斯的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他感到一絲乾渴,拿起酒杯綴飲一口,不但沒有緩解,仿佛更加渴得難耐了。
他舔唇緩解,打算過一會再說。
現在他的主要目的是讓謝依打消離開王宮的主意。
離開王宮?
離開王宮之後,這隻沒見過血的羊羔隻會被周圍的狼群撕成碎片。
多麼天真啊,他是怎麼敢提出要離開的?
他看見謝依的脊背微微顫抖,似乎是被他描繪出的場景嚇到了。
於是他喟歎一聲:“生活會逼你走上這條路的,你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依仗,除了我,你誰也不認識,你連話都不怎麼會說,離開了王宮,假如有人要強迫你,你該怎麼辦?你抵抗的了嗎?”
謝依似乎真的被嚇壞了,他跌坐在高背椅上,眼眶微紅。
過了一會,他才反駁道:“我,報警,我,告他……”
“哦,天哪。”
塞希圖斯在他身邊坐下,輕輕用指尖指了指自己,“來,告訴我,我是誰?”
謝依懵懂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為什麼他突然提出這個問題,不過還是好好回答了:“你,塞希圖斯。”
“還有呢?”塞希圖斯耐心地問。
謝依皺了皺眉,想了一會,有些遲疑地回答道:“……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