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師麵容陰鷙,語氣也近乎咬牙切齒。
他這種語氣似乎把謝依嚇了一跳,原本十分欣喜的謝依臉色變白了,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似乎有點怕他。
導師注意到了謝依的變化,他微微闔眸,壓住不住往上竄動的怒意,逼迫著自己重新冷靜下來。
他知道自己不能質問,否則不僅僅不會得到他想要的,還會起到反效果。
他最寵愛的學生現在就惴惴不安地坐在那裡,看上去非常忐忑,似乎是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導師前後態度轉變如此之大。
謝依安靜了一會,然後小心翼翼地問話:“怎……怎麼了?”
“……沒事。”導師徐徐歎了一口氣,他展開被自己捏皺的信封,“我隻是有點震驚。”
他心中妒火滔天,還夾雜著對謝依的些微怒氣,然而麵上卻溫聲細語,一邊緩緩展開信紙,一邊詢問:“他是誰?”
謝依的情緒重新高漲起來,他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起塞希圖斯來,儼然一副墜入愛河不可自拔的樣子。
導師一邊聽著,越聽越覺得刺耳。
他將目光從謝依的身上收回來,看向了手中的信紙。
來信人是一個叫做塞希圖斯·蘭洛克的家夥,撇去那些令人作嘔的肉麻情話,剩下的就是一段簡短的邀請。
他已經成功奪取了一個巫師塔,現在正打算邀請謝依到他的巫師塔裡居住一段時間,順便“以主人的身份提前熟悉一下這個新的巫師塔”。
簡直可笑!
導師看著寄信人的名字,總認為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仿佛他在哪裡聽過,但是現在被妒火占據了思維的他無暇考慮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
他悄無聲息地施放了一個詛咒巫術。
隻要這個名字是真實的,那麼他的詛咒就能成功,否則,如果是假名字,一個連名字都不敢光明正大地放出來的人,能有什麼誠意可言?
至於他的詛咒之術會不會成功——導師對自己的實力頗有信心,他的力量是巫師之中最強大的那一個,隻要他施放了巫術,沒有哪個人能躲開。
然而,導師的想法很快就不得不發生改變。
——他釋放出去的詛咒之術的確生效了,這封信上的名字的確是真實的姓名,然而對方卻並沒有受到傷害,反而運用手段把詛咒之術的力量抹除了,導師沒有成功,受到了一點反噬。
他悄無聲息地解決了這一點反噬,心中對這個叫做塞希圖斯·蘭洛克的人忌憚更深。
“他非常聰明,才成為巫師沒有多久,就已經……”
謝依依舊在滔滔不絕的誇獎著塞希圖斯,看上去是希望導師能對塞希圖斯有一個好印象。
然而,不管他說得再天花亂墜,把塞希圖斯描述的有多好,導師都絕對不可能對塞希圖斯產生任何的好感。
畢竟,他可並不僅僅是把謝依當成學生來看待的。
他心思不純,越聽謝依誇耀他的情敵,他就越不痛快。
不過,他敏銳地抓到了謝依話語中的細節:“你說他才成為巫師沒多久?”
“是啊!”
正在努力想替自己的戀人給導師留下一個好印象的謝依立刻詳細解釋:“導師,您還記得我回來的時候帶的那個普通人嗎?”
導師心中隱隱有了些不祥的預感:“……記得。”
下一秒,他心中不祥的預感立刻變成了現實,隻聽見謝依熱情洋溢地說:“他就是塞希圖斯啊!導師,您看,他幾個月前還隻是一個普通人,現在就已經是一個這麼強大的巫師了!他簡直是一個天才!”
導師抿著唇,後悔不迭。
……早知道那個家夥最終會將他的學生騙走,他就應該在一開始見麵的時候就殺了他!
他冷聲詢問:“你是怎麼和他……”
導師頓了頓,才咬牙切齒地補充道:“在一起的?”
謝依聽到這個問題,口中的話語立刻停了下來。
他的嘴唇開開合合了一會,紅霞又重新回到了他的雙頰之上,過了好一會,他才有些難為情地開口:
“我到外麵的世界裡,遇到了一點困難……”
他說:“我聽說有兩個巫師被蘭洛克帝王抓住,綁在諾爾城的廣場上,馬上要被燒死了,我就去救他們。”
“我把他們救下來之後,自己不小心露了行蹤,被士兵發現了,後來我找到一個人,要求他幫我擺脫追兵,他很配合的同意了。”
導師語氣陰鬱:“所以,就是那個塞希圖斯幫你擺脫的追兵?”
謝依點頭:“嗯!就是他!”
說完這句話之後,謝依頓了頓:“然後,後來他向我做了自我介紹,他告訴了我他的名字,還把他的身份告訴了我……其實他就是蘭洛克的帝王。”
蘭洛克的帝王!
原來如此,怪不得導師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他惱恨地道:“謝依,你有沒有想過,抓捕巫師,想要置巫師於死地的就是他,他為什麼要救你呢?”
謝依毫不猶豫:“他說……他說他對我一見鐘情,為了我,他還把巫師的通緝令全都撤了。”
“所以呢?”導師冷哼一聲:“你就覺得他是真心的了?”
“沒有。”謝依搖了搖頭:“我告訴他,我不會喜歡一個普通人,除非他能成為巫師,否則我絕對不會和他在一起。”
剩下的不用再說,導師已經全部知道了。
為了得到謝依,那個塞希圖斯孤身一人來到了他的巫師塔,偏偏他又是一個天才,很快就成為了一個巫師,於是謝依就和他在一起了!
如果他當初沒有答應謝依,而是直接把企圖進入他巫師塔的塞希圖斯驅趕甚至是殺死,就不會有今天這個局麵。
但是,就算塞希圖斯天賦卓越,在沒有得到知識的情況下,他也不可能這麼迅速的成為一個巫師。
一定是謝依!
這個令人頭痛的小混蛋,一定是他給塞希圖斯大開方便之門,否則塞希圖斯絕不可能這麼快速就成為一個巫師。
“謝依。”
導師沉聲說道:“你真的認為塞希圖斯這番舉動是為了你嗎?”
謝依抬起頭看他:“……難道不是嗎?”
導師的聲音更輕了,夾雜著毫不掩飾的惡意:“我親愛的學生,從愛河裡把頭抬起來,好好地想一想,一個征服了一整片大陸的帝王,一個對所有巫師深惡痛絕的帝王,一個……”
他輕笑一聲,“一個被我折磨了半年,無數次陷入瀕死地步的帝王。”
導師撐著桌麵,朝謝依的方向看過去,“你真的覺得,這樣一個人,會因為所謂的‘愛’,放棄自己的仇恨嗎?”
“如果我是他。”導師並沒有給謝依說話的機會,徑直補充道:“我告訴一個巫師說我愛他,欺騙他將我帶入巫師塔,利用著所謂的‘愛’讓他為我大開方便之門,等我成功學會了巫術之後,我就能更方便,更精準地找到巫師們的位置,然後將巫師徹底鏟除。”
“而更妙的是,這個被我欺騙了的巫師,恰巧是我最痛恨的那個巫師的學生,並且是對方最看重,最寵愛的學生,我可以利用他來殺死我最憎恨的那個巫師。”
導師居高臨下地看著謝依,“我會在他的麵前親手殺死他的導師,之後,我就會留著他,讓他親眼看著我是怎麼一步一步消滅巫師的。”
“我會讓他看見每一個巫師的死亡,畢竟,他不是為了拯救那兩個即將被處以火刑的巫師才來到我身邊的嗎?”
導師看著謝依睜大的雙眼,繼續補充道:“等到一切事情了解之後,我會殺死他,也可能會留著他。”
“哦,我想我會把他留下來。”
導師繞開桌椅,走到了謝依的身邊,俯下身端詳著學生漂亮的麵容,伸出一隻手捏住謝依的下巴,喟歎道:“畢竟,他是這麼的漂亮,我可以廢掉他的巫術,然後把他困在我的王宮裡,讓他從一個高高在上,前途一片光明的天之驕子,變成我的玩物,我想對他怎麼樣,我就能夠對他怎麼樣。”
“這樣,我既能完成我對他的報複,也能夠得到我想要的‘愛情’,他畢竟也是個巫師,不是嗎?”
“他的同伴已經全部死去,能為他提供庇佑的導師也已經死在了我的手下,除了任由我擺弄,他還能怎麼辦呢?”
導師的話裡夾雜著些許恐嚇,但除此之外,大部分的內容他自己都深信不疑。
因為,如果他是蘭洛克帝王,就算他再怎麼鐘愛謝依,他也會利用謝依來鏟除巫師。
他愛謝依,所以他會在最後把謝依留下,即使謝依恨他,那又怎麼樣呢?他已經無法逃出自己的手心了,隨著時間的過去,謝依總會習慣待在他身邊的生活,就算無法習慣,他也能改變巫師的記憶。
到時候,失去了記憶的巫師,就像是一張白紙一樣任他擺布,他們會過的很幸福。
習慣性算計一切的導師,即使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也絕不可能把愛情置於利益之上。
他在成為巫師之前,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相當完美的帝王,權衡利弊,計算人心這件事已經深深浸入了他的靈魂。
更何況,他心中那份對謝依的愛,很大程度上是受了塞希圖斯的影響。
他愛謝依,這一點毋庸置疑,但他的愛永遠也不可能如塞希圖斯一般炙熱誠摯。
塞希圖斯初次和謝依相見時,還是一個年輕的王子,而導師見到謝依的時候,已經無法準確計算自己的年紀了。
他永遠也無法像塞希圖斯那樣將自己的一切毫無保留地獻出來,隻為了得到謝依的愛。
他隻會冷靜地計算,儘量在損失最小的情況下得到他想要的。
也因為如此,塞希圖斯一見到謝依時心中就不由自主地泛起愛意,而導師在看到謝依臉紅的時候才後知後覺。
導師簡單的推演完他所認為的塞希圖斯的陰謀之後,再一次看向了謝依。
他可憐的學生已經搖搖欲墜了,然而還想要爭辯:“……不,不會的!”
謝依咬著唇,“塞希圖斯不會這樣做的!”
然而他語言蒼白,無法找到任何證據來佐證自己的看法。
“是嗎?”導師言語溫和,實際上卻咄咄逼人:“如果他真的那麼愛你,為什麼不親自到我麵前來告訴我,向我說明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