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
秦始皇打開書冊,這分明就是扶蘇的字跡。
字數並不算多,扶蘇也都是精簡出其中關鍵。
“喝水必須要喝沸水。疫情之地,皆需佩口衣著手衣。每日用後,以高溫蒸煮再用。建疫遷所,收容感染病患。非醫卜者,不得入內。若無柴薪所用,可在空地焚煤炭煮沸水。”
“煤炭?此物雖能焚燒,卻伴有毒煙。”
“造紙坊所用煤炭便無毒煙……”
蒙毅默默在旁抨擊李斯。
“那為何要在空地用?”
“老夫也不曉得,但按其所言不會有錯。”
秦始皇放下書冊,長歎口氣。
這裡其實也提到諸多防疫手段,但也終究隻是防。卓草大可呈上此書按此法推行,何苦非要跑穀口縣去湊這熱鬨?
真以為疫疾是好玩的?
夏無且親眼目睹個太醫染上疫疾,不到五天便咳血而死,咳得還都是血沫。速度如此之快,令他們皆是始料未及。各種湯藥試了個遍,卻隻能緩解抑製病情,無法根治祛除。
短短不到十天時間,已有百人殞命!
如此鮮血淋漓,隻令人感到膽寒。
興許,他真的有辦法!
“秘密通傳內史騰,卓草的意思便是朕的意思!不從者,斬!”
“唯!”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
他現在想阻止怕是都已來不及,說不準卓草都已抵達至穀口。再去阻止,還有什麼意義嗎?既然如此,便讓他試試!
……
羊腸小道,馬車走在前麵開路。
卓草迷迷糊糊的被晃醒。
“到了嗎?”
“約莫還有三裡地。”
扶蘇倒是精神的很,放下書冊緩緩開口。
“小草,其實我……”
“停,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要問。但這些問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解釋,等進穀口縣後,你自然會看到效果。”
卓草打斷了扶蘇的施法前搖。
“……”
“沿路可看到有災民的?”
“三三兩兩,碰到了些許。”
“他們怎麼出來的?”
扶蘇無奈苦笑道:“卓君忘了嗎?此次瘟疫於穀口縣縣城發生,四周鄉亭其實並未遭受波及。目前為止,除開周遭亭裡有,其他鄉亭還未出現。秦國兵力有限,現在隻能是嚴防死守縣城。”
“這倒也是。”
卓草這是睡迷糊了。
來之前他專門找人打聽過情況,對穀口縣也算有些了解。另外他也大概知曉感染瘟疫後的病症,頭痛嘔吐、呼吸急促、劇烈胸痛。到後麵,甚至會咳大量的粉紅色泡沫血,還有的脖頸會因此腫大。到後期皮膚甚至會出血和瘀斑,而死後屍體則呈紫黑色,
他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猜測,隻是不敢確定。
如果真如他想,那可就真的麻煩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現在交通極其不便。就拿卓禮來說,自從他解甲歸田後,十幾年來就沒出過伏荼亭。他甚至連小澤鄉都沒去過,更彆說縣城了。
就因為交通不便,去哪裡都得走。有的還沒路,隻能翻山越嶺。十幾裡的山路,一來一回怕是得耗費大半天的時間。而且流匪也多,保不齊就會被殺人越貨。
除非必要,基本上不會離開當地。伏荼亭內有不少老人,他們大半輩子都沒離開過亭內,完全就是自給自足。穀口縣瘟疫至今還沒徹底爆發,其實也有這層原因。
“沿途還遇到了些流匪,已經殺了。”
“嗯。”
卓草眼睛都沒眨下。
他知道大災之下,必會有人禍。這些流匪興許也是被迫所致,畢竟不乾這買賣可能就沒法活命,但這並非是他們謀財害命的理由。隻能說如今這時代便是如此,若今日不殺這些流匪,他們害了彆人又當如何?
“吾得到消息,說是公乘先生也會來。”
“挺好。”
“小草,其實你真不該來的。”
“何故?”
“你的命,很珍貴的。”
“我也這麼覺得。”
“那你還來?”
“我也不知道。”
卓草拉開窗簾,就看到有黔首拖家帶口的離開。他們都是經過太醫令檢驗過,確定沒問題後方會給他們批驗傳放他們走。在秦國沒有驗傳,那簡直是寸步難行。除非躲山裡頭,不然去個城市就得喝茶。
“小蘇,我問你個問題。”
“什麼?”
“此時有塊巨石從天墜落,會砸死五個人。而你能飛起一腳把它踹到邊上,但是卻會砸死一個人。你會怎麼做?”
“這麼大的石頭,我可踹不動。”
“……”
“你這很不合理,我為何要踹到有人的地方?”
“……”
卓草被氣得是頭皮發麻,恨不得把他拍死。
“你彆管合不合理,你會怎麼做?”
“我會踹過去!犧牲一人換五個人,很值得!”
“如果那人是你爹,你也換?”
“……”扶蘇有點被整迷糊了,“那小草會怎麼做?”
“不知道。”
“不知道?”
“昂,我知道答案還問你?”
“……”
扶蘇捂著胸口,差點沒吐血。
“這問題本就沒答案,是否會救純粹看自己。也彆覺得自己出手救了就多麼高大上,因為你終究是害死個人。如果你什麼都不做,那和你是不是就沒關係了?你出手救了五個人,卻親手害死了個人。你說這在秦律裡頭,怎麼判?”
“這……”
扶蘇撓著頭,秦律沒這茬啊!
“秦律規定百步之內有人行凶,必要出手相救。如果說因為自身出手,導致有無辜的人而死,這要怎麼算?”
“停停停,咱們還是說穀口縣的事……”
扶蘇服了。
彆說是他,你就是把李斯拉來也未必有辦法。
這就如同是悖論,怎麼做都是錯的。
若是不做,那還是錯的!
要不乾脆躺平,你砸死我算了!
“其實,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你都知道了?”
“嗯,我現在隻希望兩千多年前的鼠疫,能更容易控製。相較於後世變異之後又變異的病菌,能容易治些。”
卓草喃喃開口,好似自語。
他記得看到過本,好像是身穿的。最後這作者爛尾的手法簡直是一絕,說因為是身穿的,導致攜帶大量病菌,然後把人全都毒死了。
真tnd秀!
“鼠……鼠疫?”
“我猜的,具體還得去看看再說。”
“是碩鼠引發的?”
“可以這麼說,但不全麵。”
就在此刻馬車則是停了下來。
透過窗戶,卓草知道已經是到穀口縣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