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戴好口罩,聞到股酒味也沒多問。反正聽秦始皇的肯定不會有錯,真出了事那也不是他背鍋。望著卓草的模樣,內史騰心裡也是頗為期待,他很想見識見識卓草這位天縱奇才的本事!
“開閘,放行!”
秦騰抬手示意,什長也不敢再違背。
路過的時候,卓草把厚厚一遝口罩交給什長。
“這口罩你們記得也得戴好,每日用完後切記用石灰水蒸煮後再清洗。若是沒有石灰,那就直接高溫蒸煮也行。”
“多謝卓君饋贈!”
什長接過口罩,眼睛都有些泛紅。他手底下有四個人,已經全都死在了穀口城。見內史騰都聽卓草的,他心中自是頗為感動。要知道,剛才他可是為難過卓草的,可人家也沒與他計較。望著車隊朝著城內走去,什長久久未曾回過神來。
他在這鎮守足足近十日,見過很多人哭著喊著要出城的。甚至連太醫都扛不住,想要趁著夜色逃走,結果被他們當場射殺。
這是皇帝下的死命令!
瘟疫沒消前,任何人不得離開穀口城半步!
妄圖逃竄的一律視為國賊,可就地誅殺!
卓草明知穀口城危險,卻還毅然決然的進城。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厚重的城門轟然關閉!
……
……
走進城後,卓草自馬車走了下來。
沒辦法,馬車已經沒法走了。
望著眼前如煉獄般的場景,他隻覺得渾身冰涼,根根汗毛都因此豎起。街道上有諸多屍體堆積著,還有些許死去的碩鼠。有些黔首就這麼靠在牆角,麵如死灰。
“秦公……這就是你們的治理辦法嗎?”
卓草現在才知道,史書上記載的並不誇張。
現在的穀口城就是人鬼錯雜,日暮人不敢行!
秦國有獨特的防疫手段,不該如此!
內史騰長歎口氣。
“卓生,你是剛來所以不知情。十日前我剛來穀口城,手裡兵多將廣,光太醫足足有二十餘位。可現在死的死,病的病,很多事已無人力去做!有些人昨日好好的,今日便死了。悲痛欲絕的親人沒辦法,隻得將屍體丟至外麵。”
“先前其實還有伍卒清理,可後麵……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送死!他們也是人,也都有著父母!”
卓草沉默了。
望著街道上散落著的屍體,深深歎了口氣。
“這些屍體必須得焚燒,不能就這麼埋進土裡。如果汙染了水源,隻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秦公,你信我嗎?”
“不信!”
“……”
“但是老夫現在已束手無策,你有膽識來這死地,老夫讓你試試又有何妨?”
關於卓草的事跡,秦騰其實都有所耳聞。隻在他看來不過是個運氣好,又有種種奇思妙想的弱冠青年罷了。今日卓草的表現,著實令他震撼。明知穀口城是死地,卻毅然決然的敢入城。就衝這份膽識,整個秦國都沒幾人!
“好!”
卓草點了點頭,隨後看向扶蘇。
“秦公,麻煩你通知下去。自即刻起,所有人一律不得喝生水。就是渴死,也得喝煮沸過的水。我知道穀口城沒有柴火,我這有煤炭,我會吩咐專門的人燒水。”
“大善!”
內史騰滿意點頭。
旁邊有屬吏快速提筆記錄下來。
“另外秦公得派人調查水源,看看是否有死的碩鼠之類的。”
“好!”
“組建全新的隔離所!已經感染鼠疫的,必須得和未被感染的分開。親眷家屬若有感染的,同樣得隔離。還有密切接觸過病患的,依舊得要隔離。這三種隔離所,分彆在不同的區域。我來之前,便已在穀口城地圖標注過。”
說著,卓草便把羊皮地圖取出。
秦騰快速掃了眼,點頭交予屬吏。
“還有就是口衣的事,得找些手巧的婦人縫製。就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得先縫製好。然後再浸泡沸騰的石灰水,分發給所有人佩戴,每日再簡單蒸煮便可。”
“好。”
“這是手衣,交給官吏伍卒所用。數量不多,必須得優先保障前線乾活的人。我這麼說,秦公是否明白?”
“大概是懂得……”
秦騰是頗為尷尬。
“手衣能隔絕病灶,用以搬動屍體等事。”
“好。”
卓草長舒口氣,環顧四周,“另外,燒過的石灰水不要浪費,可以用來洗頭。我知道會很疼,但也得忍著。據我所知,此次瘟疫極有可能是因為跳蚤虱子所引起。”
其實卓草本來想讓所有人剃光頭來著,可這麼乾扶蘇擔心會有麻煩,剃光頭那可是受了髡刑的象征。從古至今不乏有骨氣的人,就算是死都不會讓步。既然如此,那就隻能用石灰水硬懟了。
“我這還準備了很多節節草,就是這種草藥,在水邊等陰涼處很常見。秦公可派遣專門的人去挖,可以把這東西煮沸了用來沐浴。”
想要防疫,就得先保持自身的乾淨。
“另外就是勤洗手,我這還帶了硫磺,可以融於水中清洗。特彆是搬運屍體或者有親密接觸的伍卒,更要這麼做。這些水用過後,可以潑灑在街道的各個地方。”
什麼後果不後果的,卓草根本不想管。隻要能活下來,就算留下什麼後遺症都沒事。這次鼠疫來勢洶洶,絕對不能掉以輕心。他不清楚曆史上是怎麼處理的,可就衝他所看到的,他估摸著整個穀口城能活下四成的人都算是好的。
現在是秦朝,不是現代社會有著各種抗生素消毒液。為了隔絕病菌,哪怕是忍著劇痛用石灰水洗澡他都得這麼乾。
“好!”
卓草說的可比防疫書上寫的詳細多了。
“還有嗎?”
“嚴禁吃生肉,特彆是碩鼠的!”
“沒問題。”
卓草說的是嘴巴發苦,無奈歎了口氣。他本以為秦法嚴苛,就算如針對麻風病那樣做出舉措,應該都能控製住局勢。可問題在於這次是鼠疫,死亡人數不斷增加,導致控製力驟降。包括乾活的伍卒刑徒都出現了傷亡,如此還怎麼管?
現在穀口城是死地,進不能進出不能出。全靠著縣寺糧草的糧食死撐著,等著太醫找出破解之法。這麼做的後果,就是導致死的人越來越多,直到最後成為一座空城……
再然後,皇帝興許便會遷些刑徒。
“即刻按照卓君說的去準備,調動所有能調動的伍卒。立刻騰出三塊隔離區域,再命縣令齊高安排他們進去。凡不遵令者,斬!”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
秦騰也是沒辦法,隻能如此。
“侯生,你帶著醫卜去最嚴重的甲區。”
根據疫情嚴重,卓草是劃分成甲乙丙三個區域。甲區就是已經確診感染瘟疫的,這裡麵基本就和等死沒什麼區彆。
聽卓草這麼安排,侯生臉色頓時就變了。
“卓……卓君?”
“你不用著急,我晚點也會進去。你們隻要按照我說的做好防護措施,給病人檢查完後清洗,應該是不會感染瘟疫。”
當然,這隻是應該……即便在後世重重防護下,依舊會有醫生護士感染的。就他這三兩下,能和現代化防護服比嗎?
“不可!”
內史騰頓時就急了。
秦始皇可都囑咐過他,讓他不惜一切代價也得保住卓草的性命。如果卓草跑去重災區染了病,那還怎麼辦?
“秦公放心,草自有分寸。吾來的路上便已聽說,喜君來至穀口城後身先士卒。僅僅不過兩日便已染上瘟疫,按規矩他也得送至甲區。喜君也算於我有恩,吾母在世便常常告誡於吾,說是滴水之恩當湧泉報之。喜君重病,吾怎能置之不理?”
卓草態度極其篤定。
真要算起來他也是肉身穿過來的,雖說變成個嬰兒可還是不失昔日的帥氣。既然是身穿的,那他本身就注射過大量的疫苗,兩千多年前的鼠疫能耐他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