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中繡》全本免費閱讀
火光四起,震天的殺聲恍若一張巨大的網,裹挾綿密的風聲從樹縫裡侵襲而來,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女眷們個個惶恐不安,哭聲動天,眼看葫蘆口快守不住了,燕雀湖的管事親自提著一盞風燈在前方引路,女眷們成群結隊由各家婆子家丁護著前往山上的香山寺據守待援。
謝雲初的書院裡,有四五位姑娘是尋常門第,今日家裡人進不來這燕雀園,便都跟在她身後,一行人簇擁著上山。
前麵四太太最是怒火難消,罵罵咧咧,
“你說我湊什麼熱鬨,好端端的在府裡待著不好,非要出城放風,這下好了,回不去了.”說著哽咽聲起。
羊腸山路陡峭崎嶇,夜色深沉,四太太養尊處優何時吃過這等苦,幸在身邊兒子王書業攙著她,她倒也不費多少力氣,王書業理虧,今日若非為了他相看,母親著實不會出城,自是任由母親埋怨沒有頂嘴。
比起四太太,最叫苦不迭的是大太太,若非四太太非要拉著她,她今日何必淌著這趟渾水,隻是大太太性子溫吞懦弱,忍著埋怨半字不言。
一路摩肩接踵,項背相望。
等到所有女眷轉移至香山寺大雄寶殿坐著,已是夜裡亥時初刻。
到了此地,浮動的人心稍稍安定一些。
兵馬司與長公主留下的兵力慢慢收縮防線,拱衛在香山寺山門左右,在他們身後,還有一群武僧鑄成第二道防線,除此之外,各家的護衛家丁蹲守在大雄寶殿前隨時準備增援。
正殿高闊,可容納不少人,一些未曾及時離去的香客與尋常官眷圍坐在佛像左右,朝中重臣女眷則避去裡麵的偏殿。
夫人們由管事的領著有序落座,一抬眼,個個都是熟悉的麵孔,人人形容狼狽,疲憊不堪,相視一眼均苦笑不已。
鄭閣老家的太太挨著四太太和明夫人坐在一處,謝雲初則與書院裡幾位手帕交挨在一起。殿內交頭接耳大多在議論今日的變故。
四太太嘮了一會兒磕,環視一周不見兒子,登時語氣發緊,
“業兒呢。”
這時守在門口的婆子探頭進來回道,“六爺打聽消息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不一會,王書業從殿外折了進來,大家紛紛望著他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王書業臉色沉重,“信王從前線悄悄殺回京城,意圖謀反。”
官眷們頓時嘩然。
“怎麼可能?京城的禁衛軍呢?”
“信王能順利進城,自然是有內應。”
“內應是誰?”
王書業搖搖頭。
眾人臉上露出惶恐。
“那他抓我們作甚?抓了我們這些婦孺,便能贏了嗎?”
這時謝雲初苦笑道,“隻要控製住咱們官眷,便可給朝臣形成威懾,逼迫咱們家裡那些官老爺們俯首。”
“原來如此。”
“這麼說,信王應當不會殺咱們?”隻要能保住性命,心裡的惶恐便能淡去一些。
若信王贏了,自然會歡歡喜喜將女眷送回府,並予以寬慰,若是輸了,就不好說。
謝雲初對信王的印象是,堅強剛硬,頗有城府,少時有一乞丐見她貌美欲調戲,被信王折斷了一隻手,想來他心狠手辣,萬一事敗,拿女眷泄憤也不是不可能,為了安撫大家,謝雲初還是道,“應當不會殺人。”
大家果然鬆了一口氣。
有人攜兒帶女,有些孤零零一人,免不了牽腸掛肚。
江梵最先紅了眼,“我家裡那兩個小的怎麼辦?也不知道他們如何了?”
謝雲初自然也掛念孩子,卻慶幸沒有帶他們出門,家裡守衛森嚴,還有國公爺與三太太坐鎮,當無大礙。
王怡寧來之前將兩個孩子送去王府,對著孩子倒是放心,“信王若真想登基,必定秋毫無犯,府邸反而比咱們這兒安全,看得出來今日這賞花宴也是一場預謀。”
回想姚家剛出事那會兒,信王尚在寺院寬慰她,如今時局一變,竟也刀戈相向,王怡寧心裡唏噓不已,“也不知道母親如何了?”
沈頤接過話,“方才我家護衛悄悄去一趟山下,聽那流民的口吻,殿下仿佛已經回城了。”
王怡寧長籲一口氣。
王書儀與王書雅坐在一塊,環視一周不見王書琴,便問王書雅道,
“二姐呢?”
王書雅喪氣地回道,“申時有三名女學生不舒服,二姐帶著人回了城。”
王書儀頗有幾分羨慕,“二姐運氣好,不像咱們被困在這裡。”
王書雅
卻搖搖頭,“誰知道呢,萬一城內也亂著呢,希望二姐能順利回到王府。”
殿內嗡嗡聲不斷,謝雲初卻沉默不語,憂心忡忡,今日發生的事與前世大相徑庭,既如此,那王書淮還能贏到最後嗎?
折騰了一日半夜,大家都累了,吩咐仆從去齋堂弄些吃食來。
勉強裹了腹,聽得山底下殺聲越烈,似有人在喊,
“不好,流民從西角門攻進來了,”
“快,快來些家丁去堵西角門!”
殿內眾人頓時方寸大亂,有孩子哭哭啼啼,也有膽小的姑娘抽抽搭搭。
“萬一流民殺上來怎麼辦?”
“會不會殺傷搶掠?”
“咱們想法子逃出去吧?”
“嗚嗚嗚”
外頭大殿哭聲此起彼伏,漸漸彙成一片。
裡頭偏殿雖無人哭,氣氛卻也格外凝重。
蕭幼然見大家悶悶不吭聲,忽然開著玩笑,
“我在想,若是我死在這裡,我家那位怕是得歡欣鼓舞,等著立即挑個溫柔可人的續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