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示很生氣。
可是我話題才開了頭,不能邊吃東西邊說話,否則會變得很難看。我隻能假裝大方地分給他了。之後我一定要拿一堆,一片都不許他吃,不然我就告訴華生和赫德森太太。
唉,那個烤鴨肉片看起來可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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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了一會兒,我又開始講正事。
米爾沃頓是為了那起紅寶石失蹤案而過來的。
紅寶石失蹤案首先引向的是碎屍案拋屍案。保爾的屍體在追查的大半個月裡已經開始腐爛生蛆,屍體要鑒定死因成了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他身上有上百條切割的刀痕,按照痕跡來說,可以看得出這是為了碎屍而做出的痕跡。單看著一點事無法斷定哪一刀是致命的一刀,是因為胸口心臟的那一刀,還是因為身體失血過多而亡後,再補了一刀。
要從淩亂的刀痕裡麵找出致命傷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阿加莎《東方快車謀殺案》中就有這麼一群案子,凶手高達十二個,但每個人都沒有給死者致命一擊。這從某些法律法規來講,他們每個人最多隻能判人身傷害罪,對他們來說,還沒有到那種殺人罪的級彆的。當然,法律也不會這麼容易給人鑽漏洞。我就不細談法律要怎麼梳理這種案子。我隻說法醫,法醫要從多處銳器傷害上找出最致命的一刀是很困難的。碎屍過程中用的道具不止是菜刀而已,還用上了電鋸。
我那上周六本來應該去法醫處的,但是因為出於某種預感,我還是折返回
去找路易斯。之後我就忘記了我還和法醫約好交接了。剛好這起案子的法醫還是茉莉小姐,她就順便跟我說了,在拚屍體的過程中,她發現保爾的頭顱有一處鈍傷,表皮剝落,創口處還有碎屑。
這和管家的陳述不符合。
他沒有提到敲到保爾腦袋的那一下的來自哪裡以及行凶的工具是什麼。
於是警察內部出現了一道聲音,管家是為了替某人掩蓋罪行才做了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富商夫人媞格與管家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被保爾發現。媞格夫人失手將人殺死了,於是在管家為了掩蓋媞格夫人的罪行,自己動手碎屍拋屍,並且讓媞格夫人報警稱說紅寶石失竊,讓“失蹤”的保爾承擔罪行。隻要時間拖得足夠長,蘇格蘭場對此案子不再儘心之後,這個案子就會漸漸地消失。
一開始出現這個聲音的時候,協助查案的莫裡亞蒂教授提出了質疑的聲音。
媞格夫人有那麼多寶石,為什麼偏偏是,且隻是紅寶石失竊?
如果真的要求高價的保險費用的話,那為什麼不多一些呢?
從警察的調查可知,媞格夫人原本就是極其富有的家族出身,能夠眼睛也不眨一下用97萬美元拍下紅寶石,自然是不可能缺一筆錢。她算是下嫁給現在的丈夫,屬於某種性質的家族聯姻。丈夫需要高的社會地位,媞格夫人家族需要一個能夠幫忙管理公司的人才。兩人結婚便是為了媞格夫人家族更好的發展。
這裡就有新的聲音,說可能是紅寶石上留有作案證據,比如說保爾被砸傷的時候,不慎將紅寶石摔出裂痕,血浸透在紅寶石之內。媞格夫人為了轉移警察們的注意力,才說紅寶石失蹤了。
管家現在的情況隻是在替媞格夫人承受罪責。
教授並不這麼想。
這是從對待紅寶石案的心理進行分析的。
誠然,有些人在損壞物品的時候,為了逃避責任會選擇謊稱物品丟失,以此回避產生的負麵影響;但有些人也會選擇將壞了的東西藏起來,以免被他人發現而追究責任,這是自我保護。可在這個案子裡麵,媞格夫人的做法是大張旗鼓地動用媒體力量去尋找這枚寶石,甚至願意選賞5萬英鎊。這恰恰證明了,媞格夫人確實不知道紅寶石發生了什麼,隻知道自己的97萬美金的紅寶石丟了,她要找回來。其他人都沒辦法阻攔她不去找。
如果這件是因她而起,她大可以將紅寶石藏起來,就算周圍的朋友或丈夫問起來,她也可以說自己不想戴了。沒有人會去質問媞格夫人。
那麼,管家要維護的人是誰呢?
今天在車子上,教授就跟我說了,管家要維護的人是媞格的丈夫。動手砸了保爾的腦袋的是媞格的丈夫理查。
在蘇格蘭場裡麵,管家為了自證罪名,最後還是說出了紅寶石的存在。而寶石上確實有一道裂縫,極細,因為裡麵有滲著血,在光中仿佛成了一條不透光的暗痕。而從紅寶石上,教授和警察們得到了一條訊息——這是一顆人工寶石,也可以稱之為實驗
室培育寶石。
這是一顆真寶石,但並非自然形成,而是由實驗室裡麵的人工合成。這種寶石的成本價隻在天然寶石的5%-10%之間。人工寶石和天然寶石之間是很難區分開的,而一定要說的話,那便是人工寶石不存在包裹體——也就是包裹在晶體內部的外來物質。
這個包裹體也成被稱為每顆寶石獨一無二的身份標記。
在97萬美金購買過來的紅寶石上,其實便存在著需要用顯微鏡才能發現的細針狀紅金石反射出的絲狀物。而管家提供的紅寶石裡麵並沒有這種存在物。於是,案子的全貌開始被各種碎片拚湊起來了。
媞格丈夫用成本比較低的人工寶石替換了97萬的真寶石,這件事被保爾知道了。兩人之間發生了爭執,媞格丈夫一時間失手,而管家協助分屍,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媞格丈夫隻能選擇藏起了妻子的寶石,結果媞格夫人決意要把寶石尋回。於是媞格丈夫查理不得不說是有保爾偷走的,才會有這麼一案。
我這麼聽下來也覺得,像這種潑天富貴的家庭,要真犯了命案,早就已經藏好處理好了,哪還需要間接再有什麼命案等著蘇格蘭場來找屍體?然而,現實似乎總是出人意料。
再來,一般都是失蹤者家屬來找的,不會等失主來主動報案。
不過也就有這麼強勢的媞格夫人在,才讓警方沒辦法懷疑紅寶石丟失的事情。也是因為這樣的人,保爾親友也不敢反抗她。
畢竟,她本人就是覺得保爾偷了自己的紅寶石。從聯係不到他開始,親友也似乎成了共犯一般,大家也謹言慎行。
於是,這就提到了媞格丈夫為什麼要替換97萬真寶石的事情。莫裡亞蒂教授從非常可靠的渠道裡麵得知,倫敦交際花艾琳·艾德勒收到了一名男性追慕者紅寶石項鏈的禮物,但那不是整塊大寶石,而是經過切割後的紅寶石,稍微會再小一圈。
莫裡亞蒂教授在和這名女士交流之後,她非常願意把紅寶石項鏈歸還,並且如果有需要的話,也願意協助媞格夫人與丈夫順利離婚。可是這麼一個大人物在晚宴上中途消失,必然會引起很多男士的疑惑和探詢,為了儘可能地封鎖案子的消息,莫裡亞蒂教授希望我可以協助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我簡單地講了一下流程,然後信誓旦旦地說道:“我等一下會做一件大事。”說完之後,我就看夏洛克的反應。
夏洛克從剛才就無聊地撐著下頜聽我講,這個時候聽我講完之後,表情也跟著是似笑非笑,好像我在參加一個兒童演藝表演,卻表現得就像自己要參加一個國際舞台的演出一樣。我忍不住在他的視線裡麵開始反思我的行為。就在我要開始給自己找點東西吃之前,還沒有站起身,一個香軟的身體用肩膀擠著我的肩膀坐了下來。
這個動作好像是不經意的,那份觸感很快就消失了。
我率先看到夏洛克挑起眉頭,用一副看好戲的神色盯著我旁邊的方向。我還沒有轉過頭,旁邊的姐姐笑意盎然,說道:“蘭尼,你怎麼還沒有來找我?”
我連忙看了她一眼,這不是棕發艾琳·艾德勒本人嗎?她不出現,我都忘記我一月份初調查銀行案的時候見過她了。
我本來都不結巴的,但是看到夏洛克靠著椅背,笑意意味深長時,我整個人就想要好好解釋,又想要應付突然出現的艾琳,說道:“您…你好。”
艾琳笑道:“莫裡亞蒂教授說,來這裡可以直接來找你。你們要的項鏈我帶來了,你想先看一眼嗎?”這個時候她手挪到她的坎肩的紐扣上。我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她把項鏈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她還穿著非常能顯露事業線的低胸高定禮服。她的身姿為了掩人耳目,所以刻意朝著我的方向傾,可這很顯然就是在誘惑的姿勢。
我還沒有反應,夏洛克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蘭尼你的表現真精彩。”他的目光轉向了不遠處,似乎在找離開的方向,這很顯然就是要打算棄我而不顧。
果然,我看到夏洛克站起身,連忙眼疾手快地一手拉住他,彆讓他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再一眼回頭,我就看到艾琳顯露的雪白鎖骨,瑩潤的膚光就像是針刺一樣紮進了我的眼睛,我差點下意識要捂住眼睛。這一瞬間仿佛時間也跟著停滯,我腦袋跟著一抽,朝著艾琳的方向大聲說了一句,“我,我還是未成年。”
這話一落,艾琳含笑的表情瞬間一肅,單手抓著坎肩把自己的脖子以下的位置遮得嚴嚴實實。我不安的心跳也因為她這個動作而回歸平靜。可我再看夏洛克的時候——
被我拉住的夏洛克此刻仰頭大笑,笑得連聲音都沒有的那種。他無聲的笑音比那些嘲諷我窘迫的言語,更像是是一把刻刀,將我剛剛的尷尬一刀刀地重新鑿出來。
“%@¥#¥”
夏洛克簡直滅絕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