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此生絕(二)(1 / 2)

劍出鞘 沉筱之 10023 字 6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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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崖沉默不語地看著一個小姑娘啃完了三個冷饅頭,四個菜包子,喝了兩碗米湯。

他冷聲問道:“吃好了嗎?”

阿采不好意思回答。她小心翼翼地把碗放下,打了一個飽嗝。

拂崖於是收了碗,拿去後院井邊刷乾淨。

刷完的檔口,阿采跟了出來,她小聲問道:“大哥哥,你今後要怎麼辦?”

“你要為爺爺報仇嗎?”

“爺爺說你的爹娘是被裕王害的,那你今後豈不是要對付——”

話未說完,拂崖驀地轉頭看她,眼神如刀冰涼。

阿采其實還有許多話沒說。她是在慈幼局長大的,她在那裡常常挨餓、受罰,隻有老監正待她好,她把老監正當成世上唯一的親人。

六七歲這個年紀,已經明白了許多事,知道世態炎涼,人心叵測。

阿采想告訴拂崖,她不想回慈幼局了,她想為爺爺報仇。

她想說,爺爺到最後關頭都在保護她,她也恨那些害了爺爺的人——在這個其實還不太懂愛和恨的年紀。

但拂崖的眼神讓她不敢往下說。

半晌,拂崖道:“跟你沒關係。”

言罷他打開後院的木門,冷目看著阿采。

這就是在攆她走了。

阿采委屈地扁了扁嘴,離開藥鋪,她回頭看了一眼,拂崖已經把門掩上了。隔了一日再來,後院牆根下的狗洞也被拂崖堵上了。

其實這之後,拂崖還見過阿采數回。

他在藥鋪櫃閣揀藥,她躲在門板後朝裡望,偶爾他去采買雜物,她藏在側巷邊偷偷看他。

每每相遇,拂崖都對阿采視而不見。

他其實知道她。

老監正的事,他打聽過許多,他知道阿采是慈幼局的一個孤兒,剛出生就被父母丟棄那種。

所以她和他一樣,在這世上都沒有親人。

司天監的監正死了,朝廷徹查得緊,整個宣都風聲鶴唳,殺手們於是蟄伏下來,鏡中月除了幾個常駐守衛,平日幾乎沒有人去,看上去就像一間尋常的酒樓。

拂崖知道,這是自己最好的機會。

老監正死前告訴他,在流光斷劈開的時光中,他看到糧倉案案發前,裕王曾寫信給戶部,請戶部暗改運糧的道路,把賑災的糧食轉賣關外。

這封信被戶部一名清廉的官員截獲,官員攜信出逃數年,也不知密信最後有沒有落到裕王手中。

鏡中月有一間庫房,當中放著許多官員的把柄,這些官員大多

與裕王有勾結既有勾結這裡頭的東西除了證明官員有罪大約也能證明裕王有罪。

拂崖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打算去庫房裡看看。

所以大半個月後他回了一趟鏡中月。

鏡中月的守衛看到他十分不快說:“近日風聲緊你不知道無事不能來這裡嗎?”

拂崖道:“我想問問近日有無差事可領?”

守衛是個賭鬼聞言推己及人“缺銀子?”

他們這些亡命徒常年行走在刀尖之上所以總想要及時享樂沾上任何嗜好都不奇怪。

守衛心領神會地笑了他上下打量拂崖一眼“這樣你幫我守上一會兒我今日要是手氣好贏了錢回來分你一成如何?”

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拂崖自然應允。

守衛於是叫上幾個同伴離開了。拂崖一刻不停地去了庫房用守衛給的銅匙開了門。

庫房裡果然有不少東西官員賄賂裕王的珍寶、無數字畫、許多封隱含暗語的密信。

但這些東西放在這裡都是無主之物密信上也不曾提到裕王皆不能證明裕王有罪。

唯一有價值的就是鏡中月的真實地契。

拂崖也沒有找到裕王與戶部勾結的那封私函。

他在庫房中逗留得並不算久可很快外間就傳來適才那名守衛的聲音。

守衛正在抱怨:“真是倒黴剛出門就碰上了薛深那廝他攀上了孟相之後在孟相和計先生麵前告上一狀我們隻怕吃不了兜著走。”

拂崖又聽到另一個守衛罵道:“我就說這新來的臭小子不能信說好了幫我們守庫房人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說不定跟我們一樣手癢去……咦庫房的門怎麼開了?”

“趕緊瞧瞧

拂崖躲在一個木架後屏息聽著幾個守衛的腳步聲逼近。

庫房沒有窗門也被掩上了他被找到是遲早的事。

找到事小但他身上還有流光斷。

拂崖太清楚鏡中月的作風了他擅闖庫房即便什麼都不拿離開鏡中月也一定會被搜身。

倘若流光斷這樣的神物落入裕王手中一切都完了。

幾名守衛的腳步聲逼近薛深也帶人來了鏡中月拂崖幾乎被重重包圍。

他從袖囊中取出流光斷盯著手中流轉著微光的神物忽然他心中生出了一個念頭——他一定要守好它。

守好它

,不僅僅因為老監正臨終的交代,也不僅僅因為不可讓神物落入歹人之手。

這仿佛是一份跨越前世今生的使命,使命重逾千金,重逾此生性命。

幾乎沒有猶豫,拂崖立刻做出了決定。

沒有人教過他該如何成為流光斷的血鞘,但下定決心的一刻,他似乎本能地知道該怎麼做。

他把流光斷拋至半空,然後閉上眼,卸下全身防備。

又一副血軀對流光斷敞開了大門,從前,神物都要再三權衡,以擇其鞘。

這一次它卻沒有遲疑,感知到拂崖的心念,它一刻不停地遁入拂崖的眉心。

短匕入體,瞬間化為三尺青峰,無數銳芒混雜著血氣在他的體內無聲澎湃,拂崖來不及感受肉軀的變化,老監正告訴過他,流光斷可以劈開空間,他於是揮手一斬,果不其然,眼前出現一道閃著微光的裂隙。

這是拂崖第一次使用流光斷,一點章法也沒有。

等他從裂隙中出來,才發現這裡離鏡中月並不遠,被人看見,他還是會被懷疑。

拂崖拚著最後一絲力氣往藥鋪趕,肉軀化鞘,身如被焚魂如被絞,根本不知該如何生熬,拂崖最終還是支撐不住,倒在了離藥鋪不遠的一個巷子中。

閉目暈過去前,他看到一個小小的,朦朧的身影朝自己奔來。-

拂崖再次醒來已經是兩日後了。

他就躺在自己的房中,身上的感受已緩解許多,隻是每動一下,體內還是會有傷口被牽扯的疼痛。

這是神物與血鞘相互磨合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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