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幫我……”少年的聲音痛到微微變形,“……救我。”
像幻聽一般,他耳邊出現了更多相似的聲音——
“仙人……救我……”
“幫幫我……”
在他修行的路上,有無數人在各種各樣的情景之下向他求救。
比如先前在青葉山城中的時候,血河大陣發動之下,青葉山城中的凡人見到他都努力地向著他伸出手,祈求他的拯救。
然而他修的殺戮道就是在死亡中證道,等閒生死於他而言如同微風細雨,打在堅實的道心上激不起半點聲響。
可是現在這個少年向他求助,隻是這樣拉著他,北堂寒夜就感到自己的心都在向著他傾倒,願意隨著他那一拉之力共同墜入到高熱的火焰中去。
……
山洞中的火堆燃燒。
兩人的世界也像是要徹底地燃燒起來。
鈴聲迷醉,不知日月。
-
又三日。
晨光照進山洞中。
這一次先醒來的是北堂寒夜。
他已經習慣了眼前這片翻湧的迷霧,也習慣了自己的神識被阻擋。
不過懷中有一個人同他躺在一起這件事,他卻不是很習慣。
少年的呼吸平穩悠長,顯然還在睡夢之中,一隻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戴著金鈴的那條腿也像是占據所有物一樣搭在了他的身上。
北堂寒夜想起陷入高熱之前在他體內感應到的磅礴妖力,再想到雙修的時候從對方身上源源不斷地朝著自己輸送過來的強大靈力跟生機。
這樣雙修的方式與他習慣的殺戮悟道完全不同,不過才半月時間,他所受的傷就已經完全好了,而且修為又有精進。
到他這個境界,想要精進就是要積累龐大的修為,而照這樣繼續下去,不出兩月時間,他就能突破渡劫期,一旦離開秘境,就會迎來天劫。
北堂寒夜並不畏懼天劫,他隻是不知道初見之時全無修為的人,為什麼現在會爆發出這樣龐大的妖力。
他觸碰到楚倚陽的手,將自己的靈力探了進去,對方的經脈很柔順地接納了他的力量,任由他在這個軀殼中試探。
果然,當那異象消失之後,少年的修為還是很淺,可是他丹田的妖力卻很重,就像是生吞了妖丹一般。
可是人怎麼可能去生吞妖丹?吞下去隻怕會瞬間爆體而亡,根本不能像他這樣活到現在。
他想起楚倚陽從出現在自己麵前到現在所展現出來的言行舉止,跟他所見的人都有著微妙的不同,旁人在意的事情他不在意,仿佛有著一套跟人族全然不同的邏輯。
與其說他是出現在秘境之中一個毫無修為的人,倒不如說他是青葉秘境中的妖獸化人。
然而青葉秘境有限製,哪怕是那頭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天級夔龍也沒有化成人形的機會,他又是這秘境中的什麼妖獸,能在那個雨夜來到自己麵前,用謊言掩蓋了真相,在自己身邊留到今天?
北堂寒夜坐起了身,讓身旁這個不知是人還是妖獸的少年躺在原地,然後收起了已經破損的玄色重衣,從儲物戒中取出了新的衣物。
一件外袍蓋在似乎消耗過多還在睡的人身上,而他自己則起了身,不著一縷地朝著山洞的水池方向走去。
……
楚倚陽在做夢。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但是卻掙脫不出來,因為這是一個噩夢。
他夢見當年父母空難的航班,弟弟阿夜還是三四歲的模樣,跟父母坐在一起,在飛機失事的時候,他跟父母一起從高空墜下來,粉身碎骨。
楚倚陽原本放鬆的拳緊握了起來,在這個令他窒息的夢境裡掙紮著,最終睜開眼睛醒了過來,看到頭頂眼熟的山壁。
他一下子坐了起來,然後感到有什麼蓋在身上的東西滑了下去,堆到了腰間。
剛剛那個是夢。
他閉上了眼睛,想著幸好是夢。
可是等想起現在是什麼境況之後,就覺得現實好像也沒好多少。
因為他還陷在這裡,還沒有找到人。
那堆火已經熄滅了,他烤好的蛇也已經涼透了,山洞裡除了這些時日聽慣的水聲滴滴,再沒有彆的聲音。
楚倚陽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等看到換了一身銀色衣袍,衣襟袖口依舊有白色絲線繡著重重蓮花,顯出莊重的北堂寒夜,見他眼上黑色布條未去,隻是安靜的在一旁打坐,這才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