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1 / 2)

“你師父她……”

應滄海說到這裡忽然說不下去了,因為青年的手背上有水珠落下來。

那顆晶瑩的水珠凝在月光中,如同凝在一片白霜上的雨滴。

然而這是一個晴朗的夜,沒有雨會透過窗的縫隙飛進來。

應滄海看著兒子的肩膀,看著他微微顫抖的背,這樣驕傲的一個孩子,在秘境中被人當做爐鼎采補、境界掉落的時候,他沒哭。

回來受了師父的訓斥,連累他師叔挨了一鞭,鞭子落在他的身上時,也沒有哭。

甚至讓他爬天階上“碧海青天”來自囚,他也一個人上來了。

從小就錦衣玉食,被眾星捧月地長大,現在卻一個人被關在這麼淒清的偏殿裡,身邊沒有一個人服侍,就連鋪在床榻上的寧心草也是他自己去抱回來的。

月光中又是一滴淚落下來,再次擊打在他的手背上。

他倔強了一路,高傲了一路,終於還是在背對著母親的時候哭了。

正如在入睡前楚倚陽對係統說的,他被困在這裡,除了入睡補足精神,彆的什麼都做不了,但這不意味著他會坐以待斃。

他是為了救自己的弟弟進來的,先改寫了青葉山城的劇情,又在那座城裡先後接觸到了徐妄、晏尋、傅月舒等劇情人物,並且拉起了幾條支線劇情,升級了功能單一的個人係統。

同一時間裡,他就做了這麼多事。

儘管中間掉進秘境,在裡麵被困了兩個月,但那也不是白困的——他保住了北堂寒夜的命,確保了整個劇情世界的延續。

所以合歡宗的隱藏要破,但要他在“碧海青天”關禁閉,這不可能。

因為如果隱藏支線一直沒有頭緒,那他被關在這裡,就會陷入原著等同的困境——身受重傷,閉關休養,從此查無此人。

因此,楚倚陽隻打算在這裡待三日,三日一到,就算是跳崖他也要出去。

而現在才是第一夜,應滄海就來了,他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楚倚陽不僅擅長覆寫劇情,擅長震住場麵,也擅長揣測人心。

什麼時候該表現得堅不可摧,什麼時候該示弱,他都很清楚。

那兩滴淚計算好了角度,砸在他的手背上,正好讓身後的人看見,但卻不會讓她看見他的臉。

將脆弱與倔強融合到了極致,沒有一個母親能抵擋得住。

果然,楚倚陽聽見身後的人歎了一口氣,那蘸著傷藥的手指再次溫柔地落在了自己的背上。

“你師父不是對你失望,她是生氣。你不知道,你從胎中就帶著損傷,娘親跟你師父費儘心力才讓你活下來,好不容易將你養得這麼大。”

然而現在,一夕之間,她們在他身上耗費了二十幾年的功夫就毀於一旦。

此後不知道他的境界還能不能回去,受到這樣的打擊,他又還能不能繼續修行。

“她問你是誰對你做的這些事,你偏又不肯說。”

楚倚陽垂著眼睛忍著痛,心道,那肯定是不能說的。

一說出來整個劇情就亂套了,他前麵做的努力也就白費了。

但他聽著應滄海的聲音,看著視野中的劇情進度條往前推進了一點,印證了自己的猜想——

合歡宗的隱藏支線劇情,十有八九還是跟應劫心的身世有關。

“所以劫心,不要怪你師父。”

應滄海給他上完了藥,給他將衣服重新拉了上來,免得他在這涼如水的夜中受了冷,“長姐她……你受傷,她跟娘親一樣,比你更痛千倍萬倍。”

從這句話中,楚倚陽真切地感受到了她們的愛。

應滄海將衣服給他攏好,見兒子依舊背對著自己,沒有動作,手指卻用力緊緊地揪住了身下鋪著的寧心草。

他開口時聲音嘶啞,比冰更冷,像是一點一點地從牙縫裡逼出來的。

“受此奇恥大辱,我有什麼顏麵說出來……我的仇自然由我自己去報。那些人加在我身上的痛苦跟恥辱,終有一天,我會十倍百倍地奉還!”

聽到他的話,應滄海一怔,然後見到黑發淩亂披散、麵孔上帶著淚痕的兒子轉過身來,抬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娘親——”

那雙同她相似的淺淡眼眸裡燃燒著仇恨的火焰,像是將他眼眶裡殘留的淚水都蒸乾了。

“我不要留在這裡,讓我修行……讓我恢複!讓我報仇!”

“我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我還是合歡宗少主,對嗎?”

應滄海看著他脆弱卻凶狠的樣子,被勾起了某些久遠的記憶。

她想抬手擦去兒子臉上的淚痕,然而楚倚陽卻一直死死地望著她,仿佛不得到一個回答就不死心。

應滄海無奈,隻能對他說道:“睡吧。”

然後,楚倚陽就感到一陣困意侵襲,支撐不住地閉上了眼睛,朝著床榻上倒去。

應滄海不是走那上萬級台階上來的,她的修為仍在。

看著兒子因為自己悄無聲息釋放的法術而陷入沉睡,她把他重新放回床榻上,又取出了一床雲被蓋在他身上,這才離開了偏殿。

荒草叢生的園中,另一個紅衣似血的身影站在那裡。

應滄海停住腳步,站在門邊看著她,輕聲道:“長姐,你都聽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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