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煙塵緩緩散開,原本赤紅色的大地上多了一道白色裂痕,猶如在森羅殿背後的操控者臉上留下的一記劍傷。
如此強大的氣息降臨,四野肅清,那些被圍攻得疲於應對的修士在短暫的怔忪之後,都狂喜地朝著這邊聚攏了過來。
宗默跟寧少遊見北堂寒夜一抖劍上冰霜,將乾坤劍歸鞘。
在火殿的荒原上,他依舊如同一匹獨狼,沒有打算跟他們說話。
但不知為何,他那雙形狀優美的眼睛在寧少遊身上掠過,打算離去的動作又停了下來。
見狀,清楚知道隻有抱住北堂寒夜大腿才有活路的宗默心中一喜。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立刻推開了好友的手,自己飛了起來:“沒想到在這裡見到劍尊,實在是太好了!”
哪怕在青葉山城血戰一夜,也沒有現在這麼狼狽的天琴宗少主湊到了比他親爹更親的白衣劍尊麵前,唏噓地道,“要不是剛剛劍尊出手及時,我們就死定了。”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北堂寒夜卻沒有看他。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寧少遊身上。
明陽劍派首徒被看得有些緊張,原本就冷肅的俊顏變得更加肅然。
被忽略的宗默也轉頭朝著好友看去,就聽北堂寒夜的聲音沉沉地響起:“你身上的氣息是怎麼回事?”
下方,那些被傳送到火殿、經曆了無數場廝殺的修士已經聚攏了過來,仰頭看著天上三人。
寧少遊聞言,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北堂寒夜淩立在半空中,等待著他的答案。
在他身上,北堂寒夜感應到了熟悉的鬼氣。
從破妄而出,他就知道,自己想見的人必定就在皇城之中。
在山洞時,他是少年的模樣,身上有著暴動的妖力,跟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妖氣。
這一次他出現在幻境裡,已經變了模樣,身上的氣息也變作了森然鬼氣。
他既然想見他、想要找到他,那麼隻要在這些修士中去找,找到他們哪一個身上有相似的氣息,便有可能是他。
至於見到他之後要怎麼樣,北堂寒夜並不知道。
師祖的訓誡言猶在耳,修習殺戮道不能動情,但他已經動心,這便是事實,無法改變。
或許隻有找到了人,才能知道答案。
荒原上的情況時刻在改變,下方聚集的修士不知道他們在上麵做什麼,隻是在警戒著周圍。
而北堂寒夜向來不缺乏等待的耐性,何況自有記憶來,讓他有這般執念的就隻有一個人。
宗寧二人一起冥思苦想,寧少遊身上有什麼東西能夠引起北堂寒夜的注意。
宗默拿著笛子撓了撓頭,然後腦海中靈光一現,立刻轉身對北堂寒夜高聲道:“我知道了,是那個!”
他說著從懷裡取出了一塊令牌,寧少遊見到這塊令牌,也露出了恍然神色。
“劍尊你看。”
迎著北堂寒夜的目光,宗默在這塊有著山石標誌的令牌上輸入了靈力,然後跟寧少遊一樣,他身上的氣息也是驟然一變,從原本鮮活的人氣變成了陰森的鬼氣。
“就是這塊令牌。”寧少遊也拿出了此物,對北堂寒夜說道,“這是從明陽劍派下轄的城池外得到的東西,隻要注入靈力就可以改變氣息。”
他先前一直用它改變氣息,就是為了混入這些源源不斷的惡鬼軍團之中,混淆它們的認知,偽裝成它們當中的一員,好增加偷襲成功的概率。
此刻為了演示,寧少遊將令牌中的靈力撤了回來,他身上那股跟活人不同的鬼氣頓時消失了。
他抬起頭,見白衣劍尊的目光從他身上移到宗默身上,看得兩人心裡打鼓——
不是已經說清楚了身上鬼氣的來由,為何劍尊看他們的眼神還是有些不對?
麻煩,看著這兩塊森羅四殿的印記、可以改變氣息的令牌,北堂寒夜知道自己所要排查的範圍再次擴大了,此間顯然不止一人手上有可以化身惡鬼的東西。
而且無論是寧少遊還是宗默,他們手持不同的令牌,變化出來的氣息卻沒有什麼差彆。
但是,北堂寒夜眸光一掃,落在寧少遊的手上。
明陽劍派首徒的右手食指上戴著指環,那是他們門派首席大弟子的印信。
在鏡花水月的幻境裡,曾經捧住自己的臉將唇重疊上來的人,他的手上是沒有指環的。
而且……北堂寒夜的目光在寧少遊緊抿的唇上掠過,明陽劍派首徒的唇偏薄,跟幻境中的人不一樣。
對方仿佛什麼線索都沒有留下,但是越是回想,就越能夠想起與彆人不同的細節。
這兩處都不符合的前提下,北堂寒夜先排除了寧少遊,看向了宗默。
他一移開目光,寧少遊就整個人放鬆了下來,感到自己背後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了冷汗。
被渡劫期的劍尊這樣看,比在惡鬼軍團中衝鋒壓力還要大。
不過……明陽劍派首徒懷疑著自己剛剛看到的事——
劍尊剛才是不是在看我的嘴唇?
相比起他的不自在,宗默就不同了。
一感覺到白衣劍尊看向自己,目光中似乎帶有目的不明的靠近信號,天琴宗少主立刻像親人的小狗一樣,搖著尾巴貼了上去:“劍尊。”
跟寧少遊比起來,他的手上乾淨,沒有任何的飾品。
能言善道還自來熟的天琴宗少主更有著一雙漂亮的唇,哪怕不在微笑的時候,嘴角也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