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堂裡的火把光亮映入屋內,溫殊色翻身坐起來,安樂椅上沒了人,急忙穿好衣裳,剛蹭了床邊的布鞋,便見郎君推門而入,“東西拿好,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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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幾人東躲西藏,打聽不到消息。
今日靖王才從暗樁的人口中得知,太子因洛安的戰事和糧食一事,惹了聖怒,前幾日被皇上驅出東都,如今人正在南城府上。
上回遼軍蕭副將的那份文書,確實是他給的皇上。
隻因覺得太子此舉太過於荒唐,絲毫不把將士和百姓的生命放在心上。挑起戰事容易,收場卻難,他太子從出生,便是太平之年,沒有見過什麼是真正的戰場,自己的初衷是希望皇上能訓斥一番,加
以引導。
沒料到皇上竟然直接把人趕出了東都。
自己去過洛安的消息,必然也瞞不住,想必這會太子已經知道那文書是經由自己遞給的皇上。
他行事一向堂堂正正,沒什麼可回避,但太子記恨在心,定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了。
由此倒也可推斷,那一道削藩的聖旨為假。
聖旨假的,鳳城兵變卻是真的,消息最遲明日便能傳到東都。一旦證實了謝道遠謀逆,就算皇上想要保住謝家,也找不到理由。
哪怕是刀山火海,這一趟也得闖了,靖王讓暗樁的人出去打聽,無論如何,今夜必須想辦法入城。
暗樁的人傍晚回來,有了收獲。
太子一回東洲,日日發脾氣,聽說底下的人大氣都不敢出,身邊伺候的人挑了又挑,廚子更是換了一批又一批。
打聽到今夜會從城外送一批食材和廚子進城,暗樁的人立馬回來稟報。
此人是當年跟著靖王在馬背上打拚過的老兵,消息可靠。
若出意外,必然也是太子的奸計,真如此,也隻能將計就計,即便是進城遭到太子的埋伏,也比幾人單槍匹馬攻城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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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南城的東西,每樣都得必查。
菜筐一一檢查完,再接著搜身,單是進城送菜的一隊人,便在城門口耽擱了半天。
後麵一隊抬著棺木的將士,等了一陣見還沒好,有些不耐煩,直接到前麵,同侍衛道:“洛安等待歸土的將士,還請打開城門。”
自洛安的戰事平息後,皇上已經頒發了告示,所有在戰場上的亡魂,都得接回故裡安葬。
侍衛自然也知道,但最近回來了不少前線的戰士,死個人很了不起一樣,個個趾高氣揚,這幾日受的氣不少,多少有些報複的心態,“沒看著我在忙嗎?後邊排著去。”
那士兵也不是個好惹的,“身後都乃我大酆戰死在沙場的英雄,皇上仁德,得知將士們為國捐軀,悲痛萬分,特意令我等接回故裡安葬,官差卻讓我等,不知此意是官差自己的,還是太子殿下的。”
洛安的戰事和糧食真相出來後,前方的將士和南城這幫子當差的早就水火不容了。
爭吵聲落入了邊上的將領耳中。
前幾日太子
正因為這事兒被皇上貶到了東洲府,要是再把事情鬨大,捅到皇上那,自己腦袋估計都保不住。
趕緊上前賠禮,當場先讓人開館檢查,一打開,裡麵一股味道,將領匆匆看了一眼,便讓人封上,說了幾句體麵話,客客氣氣地放了行。
菜農和廚子被耽擱了一陣,排在了後方,等檢查完,一行人剛進城不久,便被四麵八方的官兵團團圍住,“所有人一個都不能放走”
菜農和廚子哪裡見過這番陣勢,嚇得六神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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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熱鬨的那一陣,前麵抬著棺材的將士,已經隱入了暗巷。
溫殊色從棺材裡爬出去,謝劭伸手去扶,被她嫌棄地捏住鼻子,“郎君,彆靠近我”
謝劭輕嘶一聲,“你身上就沒味兒?”
“我好不容易聞習慣了,不想再適應郎君的味道.”
為了逼真,不被識出來,所有人身上都塗上了不同程度的腐味兒,聞起來還真不一樣,個個從棺材裡爬出來,彼此麵上都帶著嫌棄,離得遠遠的。
又是一招瞞天過海。
裴卿雖受不了身上的這股味兒,卻對謝劭佩服得五體投地,“我早就說過,謝兄要是將心思放在正道上,必然會有一番大成就,果然沒看錯人,謝兄繼續努力,兄弟這回是死是活,就指望你了。”
謝劭:.
小娘子說得沒錯,新味兒確實很難適應,直接推人,“你先走開!散散味兒.”
知道菜農沒有異常,官兵很快便會懷疑到他們身上,先得找個地方,重新換一身行頭。
這番一鬨,南城通往東都的正門必然固若金湯,不能再走,但前山有一條山路,可通東都境內的暗河。是當年靖王曾和皇上親自挖出來的,除了兩人,沒人知道。
後來南城建了城門,那條路皇上竟意外地沒有讓人封上。
知道是皇上對他的信任,可此次情況緊急,逼不得已,隻能走上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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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一行人重新裝扮成一隻商隊,朝著東都前山的方向駛去。
溫殊色換上了乾淨的衫袍,依舊是溫二爺的,寬袖一蕩,自個兒嗅了嗅,確定沒有那股味兒了才放心,習慣地把包袱抱在懷裡。
謝劭已經注意了好幾回,察覺出了異常,
問道:“什麼東西如此寶貴,能讓你不撒手抱一路?”
小娘子衝他一笑,抱得更緊了,“故鄉的一捧黃土,能給我帶來財運,價值賽過黃金,郎君說寶不寶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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