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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霸總夢境裡逃生 商禦 100626 字 5個月前

第61章 第 61 章

“楚醫生, 楚醫生……”

楚湛睜眼,映入眼簾的是劉詢那張關切的臉。

“楚醫生,快醒醒。”劉詢搖了搖他的肩。

一場催眠下來極度耗費精力, 楚湛緩了一會兒, 才慢慢回歸到現實的世界,隻不過大腦還是有點混沌。

“你什麼時候醒的?”楚湛問他。

提到這個, 劉詢現在還覺得身上疼, 他苦逼道:“還不是你說不讓看, 我就跳車了, 結果跳下來就當場去世。”

“……….挺好。”楚湛也不願被劉詢看到後麵發生的一切。

他靠在沙發上轉過頭,發現隻剩下顧謹言沒醒。

大概他還得等著那邊的世界徹底吞沒後才能脫離催眠。

顧謹言仰靠在沙發上,臉色不比在催眠世界裡好多少,他在睡夢中雙目緊閉,不僅眉頭深攏, 連脖子上的血管都在微微僨張。

可想而知他在裡麵正在經曆著怎樣的情緒波動。

楚湛並沒有清醒過來後的輕鬆, 他的胸口始終縈繞著一團壓抑的, 沉重的氣體。

他情緒難辨地看了顧謹言一會兒, 站起身打算去洗手間衝把臉,離開前他同劉詢說:“你在這等他醒來吧。”

“行。”

楚湛出去後,路過護士站時喊住小安,讓她送一條薄毯進自己的辦公室。

楚湛站在盥洗台前接著水往臉上拍, 這個天氣, 涼水撲在皮膚上微微刺痛,雖然頭腦似乎清晰了許多,可是腦海中仍舊反複回放著催眠的畫麵。

尤其顧謹言望著他說“要愛”時, 那雙眼悲憫中帶著無儘的乞求。

說實話,他離開辦公室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突然不知道如何麵對醒來後的顧謹言。

若是談治療失敗以及事後解析, 他覺得自己暫時沒心情也沒精力。

可若不談這些,那他在現實裡跟顧謹言好像還真沒什麼可聊的。

不過既然已經失敗了,那麼後邊還得接著治療,該麵對還是得麵對,隻是楚湛越想越心累。

他在洗手間內待了好長時間,最後抽了幾張紙巾擦乾臉,丟進垃圾桶裡後踩著沉重的步伐朝辦公室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腦子裡思索措辭,他糾結著待會兒等顧謹言醒來後是說“抱歉顧總,治療失敗了,需要重新擬定方案嗎?”

還是冷著臉“錢退你,另請高明吧。”

然而還沒決定好說哪一套,他就已經迷迷糊糊進了辦公室。

楚湛一愣,辦公室裡隻有劉詢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玩手機,而長沙發上的薄毯已經被人動過且搭在一邊了。

“人呢?”

劉詢見楚湛回來,連忙放下手機,心情激動的樣子,“楚醫生,顧總剛走呢!”

楚湛皺了下眉,問:“他說什麼了?”

“他說治療很成功,他的病已經好了!”

“你說什麼?”楚湛狐疑,又反問,“他說他的病好了?他親口說的?”

劉詢樂嗬嗬道:“那肯定得好呀,我們在催眠裡都下了那麼多猛藥了。他現在估計聽見強製兩個字都要頭疼死了。”

劉詢死得早,自然不可能見到後麵他跟顧謹言的事。

楚湛雖心有疑惑,可既然患者自己說病好了,那作為醫生,他自然沒什麼可說的了。

他猜想偏執的感情是一回事,厭惡強製又是另一回事,兩者之間並沒有什麼聯係。興許通過這次的治療,顧謹言是真的厭惡被強製了。

走廊外傳來院長高興的聲音,他看見楚湛走出辦公室,紅光滿麵走過去拍著他的肩膀。

“楚醫生,恭喜你呀,這次的治療很成功!”

“怎麼?”

“顧總已經把尾款都結了,楚醫生你這次真是為咱們醫院立了大功了!”

走廊裡的醫生護士聞言全都鼓掌恭賀,院長更是一拍大腿,說是過幾天得好好給楚醫生擺一場慶功宴。

所有人都情緒高漲,可楚湛卻是笑笑沒多言語,他望著辦公室裡落地窗外慢慢被夜色籠罩的城市,莫名有些悵然。

一段治療結束,往後就是陌生人了。

有了這麼一大筆的治療費,按理說下半輩子躺平都行,人生再也不用奔波。

可自從那天後,楚湛反而變得更加忙碌,不論大大小小的麵診,他來者不拒。早上最早到醫院,下班最後一個離開,時不時還約劉詢出去喝兩杯。

原本的休息日他都跟其他人調休了,仿佛不要命地工作。

劉詢看不下去了,他非常不解:“楚醫生,你要結婚了嗎?”

“?”

“要給天價彩禮?”

“什麼意思?”

電腦後的楚湛正專心準備下午的病案,頭也沒抬。

劉詢瞧著這個被捧為嘉華心理醫院院草的男人,隨便一顰一笑都能令小護士臉紅心跳的英俊臉龐,現在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下兩坨濃重的烏青。

他忍不住咂舌道:“要不是給天價彩禮,你這麼拚命工作乾嘛?你很缺錢嗎?你不應該缺錢啊,顧總那單都直接送你上千萬富翁了,我真的很不理解。”

“………人這一生總不能隻為錢奔波,況且我才三十二,難道不工作現在退休?多無聊。”

楚湛話是這麼說,可隻有他自己清楚,自從上回治療結束後,他的心理可能出了點狀況。

大概是這一次在催眠世界裡跟顧謹言相處的時間太久了,久到現在楚湛工作完回家後一個人待著莫名不適應。

不過他把這種反應歸類為暫時性的習慣問題,隻需要一點時間戒斷就行,可是過去了一個月,好像沒多少效果。

這令他感到困擾,甚至都準備找個心理醫生看看了,隻不過,絕對不能找自家醫院的醫生。

可麵前的劉詢就是乾這個的,之前又跟著進去過催眠世界一趟,所以他一眼就覺得楚湛最近的行為過於反常了。

劉詢坐在辦公桌對麵表情欲言又止的,糾結著要不要幫忙疏導一番楚醫生。

楚湛有點兒心煩又不自在道:“你想說什麼就說。”

劉詢悻悻地笑了兩聲:“那我說了啊?”

“嗯。”

“楚醫生,你……你對顧總有沒有………”

楚湛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手指停在鍵盤上方不動了。

“有沒有感情啊?”

“沒有。”楚湛收回視線,繼續落到電腦屏幕上,隻是上麵那些密密麻麻的漢字跟一群群的螞蟻似的,看得人眼睛重影。

“真沒有?”

楚湛生硬道:“沒有。”

“哦……….”劉詢抓了抓耳朵,有點兒尷尬,他支支吾吾道:“那什麼,我聽說啊,我真的是聽人說的,說什麼有些事情做著做著………就做出感情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劉詢越說聲音越細,最後一句都變成嘀咕了。

可楚湛卻還是聽得一清二楚,霎時間,鼓膜裡仿佛震耳欲聾,他瞬間耳根發燙,表情幾乎都無法維持鎮定。

“胡說八道什麼。”他定定地盯著電腦屏幕嗬斥,語氣突然重得連自個都嚇一跳。

“其實有也沒什麼,畢竟現實兩小時,催眠世界能過幾個月。楚醫生,你跟顧總那什麼…….總歸會不一樣吧?”

“公事私事,我分得很清楚。如果連這點自控能力都沒有,我就白考心理治療師證書了。”

劉詢佩服得抱拳,“楚醫生不愧是嘉華醫院首席心理治療師!”

“……….”

然而白天還冷酷又專業的楚醫生,回到家洗漱完躺床上後,卻越想越恐慌。

他細細地捋了一遍自己近來的反應。

白天工作忙碌的時候倒沒什麼,可一旦回到家,看著空蕩冰冷的房子,一個人做飯吃飯。

沒養寵物,除了電子設備發出的聲音,他幾乎不會自言自語。

尤其到了夜深人靜時刻,安靜的環境就仿佛在他的心裡放大無數倍。

捋完後,楚湛拿過手機將這些問題在網上對號入座,得出的結論是:人到中年難免空虛寂寞冷。

下麵還有解決辦法:該找個伴兒了。

“神經。”楚湛無語地丟下手機。

可是他閉著眼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後又摸過來手機,黑暗中手指在一小塊熒亮的屏幕中敲下。

搜索欄:直男會被掰彎嗎?

跳出一條熱度非常高的帖子。

網友A:會。

網友B:看被什麼樣的gay掰彎,要是那個gay長得又高又帥還有八塊腹肌,大手一揮給我幾千萬,誰敢攔著我彎,我就跟誰急!

“……….”楚湛腦子裡麵陡然出現一個身影。

網友C:要是真有樓上說的那種gay,嗬,有一說一,彆說弄菊花了,老子鼻孔也能乾!

“………”楚湛被這些男同嚇精神了,他越看越覺得自己的鞋在岸邊要濕不濕。

幸好下麵一位網友的回複讓他稍稍安心。

網友D:我認為樓上說的那些對於我個人而言,並不一定會掰彎我,並且gay都是天生的,能掰彎的說明他本身就不是直男。

網友A回複網友D:你清高,你柏拉圖。

網友B回複網友D:網上裝個屁,指不定現實中看到那種優質gay,你早腿軟了。

下麵一堆圍攻的,楚湛卻仿佛遇到心靈知音,他太認可這位網友D最後說的那句話了,能被掰彎的天生就彎。

而他楚湛,雖說沒談過感情,但他自認為這個世上除了筷子外,沒有比他更直的了。

於是他想了想,給自己注冊了一個用戶名,接著在樓層下回複了網友D。

嘉華心理醫生楚大夫回複了:我讚同這位網友的話,據研究表明,性取向在一定程度上受遺傳的影響,(大約30%~70%是遺傳的)。而另一項研究表明,性取向受到X染色體上某些基因的影響……….

楚湛回複得非常認真,幾乎把他對於同性戀的了解一口氣洋洋灑灑寫了數百字。

寫完後,看著發出去的內容,他越看越覺得在理,越看越覺得同性戀是先天遺傳,所以他絕對不會在三十幾歲忽然基因覺醒。

楚湛自信滿滿地刷新了一遍,這麼嚴謹的科學研究應當能引發網友們的共鳴。

網友A:哪來的神經病?

網友B:還嘉華心理醫院楚大夫,哪有正常人取這種id的,肯定是打廣告治同性戀的。

“……….”這都什麼人?楚湛隻覺不可理喻,他還是準備跟那位引起他共鳴的網友D聊一聊。

他私信過去。

嘉華心理醫院楚大夫:你好,剛才你發的gay是天生的,關於這個問題方便探討嗎?

網友D:好呀。不過在這之前,方便問點事嗎?

嘉華心理醫院楚大夫:什麼事?

網友D:你多高多重?

楚:………182,75kg,怎麼了?

網友D:哇塞,你這是標準男神的身材呀!(星星眼。

楚:看你的發言,你也認為gay是天生的是嗎?如果天生是直男,那麼後期不論發生什麼變故,都不可能會彎是吧?

網友D:對我個人而言是的,我直男四十幾年了,被人掰了半輩子都沒彎過。

楚湛踏實了,他準備跟這位誌同道合的網友道聲感謝,然後安心睡覺,看來他近期的反應隻是催眠的後遺症罷了。

“滴滴滴。”

網友D:帥哥,能看看J兒麼?

“?”楚湛差點眼珠子掉出來,心中頓時燃起無名之火,趕緊拉黑!

這都什麼玩意兒。

沒得到想要的答案的楚醫生又輾轉反側了,他再次拿出手機搜入。

這次搜的卻是:gay會被掰直嗎?

在諸多“喝中藥治男同”的廣告裡,他總算看到了一條相對正常的回複。

然而這一眼,他今晚徹底失眠了。

網友:1可能會被掰直,但是0絕無可能!

到了慶功宴那一天,除了當天值班的,嘉華心理醫院的醫生和護士全都得去。

院長闊綽地訂了金港市一家六星規模的酒店中餐廳,擺了七八桌。

楚湛從前不喜這種喧鬨場合,不僅要喝酒還得講客套話,光想著都心累。

不過這次他倒是願意去,首先他是功臣必定跑不掉,其次是回去也是一個人,孤寡的單身人士極其容易胡思亂想,關鍵一想又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個半路出家的同性戀。

一幫醫生難得穿便服聚在一起,平時白大褂個個看起來高冷專業,現在除去職業裝加成,身材走形的走形,禿頂的禿頂,楚湛和劉詢兩個算是在人群裡出類拔萃了。

不過女醫生大都還是保養得非常好,尤其是一頭波浪卷發,踩著高跟鞋的賈瑤。

院長本來就有意撮合楚湛跟賈瑤,便讓坐楚湛身邊的劉詢趕緊自己找個地兒,喊了賈瑤坐過來。

賈瑤看著身旁麵容清俊的男人還是會心跳,但她也記著上回楚湛請教她的事,又多少有些難受。

她低聲問楚湛:“楚醫生。”

“嗯?”

“她現在還給你碰嗎?”

楚湛一頭霧水,“什麼?”

“你上次不是說你那個……女朋友不讓你碰來著,現在呢?”

楚湛真的費力想了一圈,才想起那回事。當時他請教賈瑤,怎麼才能阻止催眠世界裡的顧謹言不碰自己,沒想到她記性這麼好。

楚湛乾咳了一聲,不自在道:“現在分了…….”

“哦……….”賈瑤心情好了許多,她朝楚湛笑了笑。

慶功宴無非就是圍繞著醫院的業績以及楚湛的大單兩個話題進行,但喝著喝著,不知怎麼的誰叫了一聲,話題就扯到楚湛的情感問題上了。

院長看著自家醫院的金童玉女,又開始當場牽紅線了,“楚醫生,你呆坐著乾什麼?還不跟賈醫生喝兩杯。”

楚湛見賈瑤一臉嬌羞都端起酒杯了,他一個大男人也沒好意思扭捏。

結果喝了幾杯後,又有人起哄調侃,說你倆男未婚女未嫁,索性試著交往得了,都是嘉華醫院的醫生,肥水不能流外人田。

一個人起哄,其他人也就跟著起哄,甚至還有說喝個交杯酒的,硬是拉著楚湛的胳膊將他拽起來,直把楚湛弄得尷尬,一時間整個大廳氣氛高昂。

然而這一幕卻被大廳外的人看見了。

“顧總?”今天好不容易請到辰耀的總裁,作為宴請方的楊總早早安排了包廂。

可哪知顧謹言路過這間宴會廳時,隨意朝鬨哄哄的裡麵看了一眼,這一看卻止住了腳步。

楊總不露痕跡地順著顧謹言的視線望過去,裡邊倒沒什麼特彆的,無非就是一個單位的聚餐。

隻是………精明的楊總發現顧謹言的眼神似乎直勾勾地盯著一處。

看見一男一女被幾個人推搡玩笑著,男的身材修長,相貌俊逸。女的身材婀娜,漂亮明豔。

楊總又悄悄觀察顧總。

顧謹言雖說是財閥世家的掌權人,可並不傲慢,平時待人處事雖疏離卻也溫和。

隻是此時此刻,他的眼神驟然冷下。

楊總立即篤定,八成是裡頭那個男人不知死活跟顧總爭奪女人。

顧謹言收回視線,表麵笑著對楊總說:“抱歉楊總,我今天有事,我們改天再約。”

楊總看著對方涼颼颼的眼神,忙點頭:“那行,顧總您先忙,我們改天再吃飯。”

說完他趕緊閃人,生怕待會兒血濺一身。

身後的童特助跟了顧謹言多年,多少了解他的心思,便問隨同的酒店經理。

酒店經理告訴顧謹言,今天是嘉華心理醫院的醫生們在聚會。

顧謹言站在大廳門口情緒不明,微微蹙著的眉頭似乎在思考。

童特助問:“顧總,要進去打招呼嗎?”

顧謹言看向他,沒頭沒腦地反問一句:“怎麼進?”

“哈?”

“我說,怎麼走進去才顯得自然而然。”顧謹言臉色浮現一抹彆扭,“不刻意?”

第62章 第 62 章

楚湛這桌還在起哄呢, 可從大廳門口走來一幫人十分紮眼。

真的十分紮眼。

十幾名人高馬大的黑西裝保鏢開道,帶著一股淩厲的氣場,仿佛走紅地毯似的走過中間的過道, 這場麵想不吸引眼球都難。

楚湛這桌正在興頭上, 倒沒什麼人注意,可其他桌的醫生護士們已經在竊竊私語了。

“他們是誰呀?”

“好眼熟呀, 哎那個走在前麵的是不是楚醫生那單的財神爺啊?”

“你說顧總嗎?好像是他。”

“顧總怎麼來了?楚醫生叫過來的嗎?”

聽見談論, 楚湛這桌的哄鬨聲也稍稍止了些, 有人扭過頭看了眼過道的那幫人後又轉過來同楚湛道。

“哎, 楚醫生,好像是顧總。”

楚湛剛被人催喝酒,現在高腳杯都送到嘴邊了,他沒聽清,隻聽見有人提到顧總倆字, 便放下杯子看過去。

還真是顧謹言……….

他們一幫人, 明明穿的都是正裝領帶, 可顧謹言卻仍舊是最顯眼的那個。身高腿長不說, 即便最簡單的黑色西服套裝也將整個人襯得豐神俊朗。

那次催眠結束後,時隔一個月。楚湛再次見到顧謹言莫名有些恍惚。

其實對方容貌依舊,回歸現實後還是那個氣質矜貴的豪門總裁。可楚湛看著他卻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然後他整個人便突然不自在了起來。

“哎喲,好像真是顧總。”旁邊矮胖的院長探出腦袋朝過道一瞅, 頓時喜上眉梢。

這家六星規模的酒店, 每一間宴會廳麵積都不小,而嘉華醫院隻擺了八桌,每一桌的間距寬敞, 離過道也有點距離。

所以院長不大不小的聲音,過道那邊的人興許沒聽見, 可楚湛卻是心跳詭異地加速了一瞬。

“怎麼這麼巧碰到顧總,要不要叫他過來一塊坐啊?”院長正要過去獻會殷勤。

楚湛卻悄悄地扯了扯院長的袖子,壓低聲音道:“院長,人家大總裁肯定忙得很,應該沒時間。”

說實話連他自己也沒搞懂為什麼要阻攔院長,他隻是覺得………有點兒尷尬。

然而院長做到今天的職位,一輩子都在與人打交道,楚湛不懂事,他還能糊塗?

“哎呀,楚醫生,這你就不懂了。招呼是必須要打的,人家來不來那是另外一回事了。”院長說罷,高舉起一隻手,大著嗓門喊道:“顧總!”

“………”楚湛瞬間想撫額的衝動。

顧謹言表情有絲困惑,他同身邊的童特助正要說什麼,聽見那邊有人喊,目光便投了過去。

院長早已離開座位小跑著過去握住了顧謹言的手,“顧總您怎麼在這兒啊!哎呀,我剛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呢!”

顧謹言微笑著視線掃了一圈大廳的幾桌後,微微蹙眉抱歉道:“朱院長,我想我可能走錯宴會廳了。”

院長:“顧總您有急事不?您看您既然都在這了,如果不嫌棄,那就跟我們一起吃頓飯吧。”

顧謹言麵露難色,有些猶豫。

“您之前讚助那麼多醫療器材,我老早就想請您吃頓飯了。今天碰巧了,正好我們醫院聚餐,那就擇日不如撞日嘛。”

醫院的其他領導也連聲附和:“是啊,顧總,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吃飯吧!”

顧謹言盛情難卻,但作為日理萬機的大總裁,他自然不可能隨口應下。

他還是非常慎重先問了童特助:“現在幾點了?”

童特助:“顧總,六點半了。現在趕過去恐怕也來不及了。”

顧謹言沉思。

人老精明的院長耳尖地抓住了關鍵點,“顧總,您是有很重要的飯局嗎?是在哪個宴會廳啊?如果有很重要的事,那不敢耽誤您。”

“倒沒什麼重要的事情。”顧謹言笑得風度翩翩,隻是語氣略微透著鬱悶,“確切來說,我不僅走錯宴會廳,還來錯了酒店,手下人辦事不利。”

“那現在肯定來不及了,走走走,顧總,去那邊坐。”院長趕緊拉著這位大財神朝楚湛那桌走去。

雖說顧總這病治好了,但人活一世,保不齊還會複發,況且醫療讚助也確實得安排讚助商一頓局了。

本來楚湛作為今晚的功臣,院長陪同坐旁邊。現在顧謹言來了,加上他和楚湛的醫患關係,院長索性讓位。

“服務員,再加一副餐具!”

顧謹言入座後,除了這一桌的全舉杯恭維,其他幾桌的也特給麵子。一時間,他身邊人來人往推杯換盞,應酬不斷。

而楚湛也混在人堆裡敷衍地舉了舉杯。

等到一撥撥人酒敬得差不多了,這桌才稍微清靜下來。

可清靜下來的結果就是院長點名楚湛,他看到作為顧總主治心理醫生的楚湛,正在自顧自地吃東西,絲毫不與旁邊的顧總交談。

這讓院長心裡直呼楚醫生雖醫術專業,可人情世故方麵總歸還是差一點。

“哎哎,楚醫生。”

楚湛抬起頭。

院長恨鐵不成鋼,他小聲埋怨道:“你怎麼回事兒,你得陪顧總喝一杯呀。這顧總都給你加了不少業績呢。”

楚湛手裡的筷子一頓,他瞟了眼旁邊人。

正好對上顧謹言的目光,後者含蓄地朝他笑了笑。

“………”楚湛放下筷子,握住酒杯起身。

顧謹言也馬上站起身。

“顧總,我敬你。”

“好。”

喝完酒坐下後,倆人之間就縈繞著古怪的氣氛,其他人自然不會理解。

按理說這倆人治療了很長一段時間,應該非常熟絡才是。

可平時楚湛性子淡漠,不喜說話,而顧總畢竟社會身份地位擺在那。所以他們沒交流,彆人也沒多想。

也就一個劉詢會暗戳戳地觀察著。

隻是楚湛是真的不自在,他非常想把顧謹言當作一個普通的患者,然後坦然處之。可催眠世界裡發生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實在無法麵對。

能維持臉上的淡漠已經是楚湛最正常的表現了。

幸好顧謹言來了後,成了眾人奉承阿諛的對象。楚湛便不用時刻緊繃著了,加上旁邊的賈瑤又同他說話。

經過剛才被大夥起哄拉媒,賈瑤的芳心又朝著楚湛綻放了,隻要楚湛肯主動一步,那麼醫院裡頭將成就一段佳話。

可楚湛聽她說話,她問一句他答一句,完全像根不解風情的木頭,這又令她懊惱不已。

“楚醫生,你在聽嗎?”

“嗯?在聽。你說江州的植物園很不錯,不過我沒去過。”

賈瑤心裡又柔軟了,她還以為楚湛在神遊,沒想到他還是有專心聽她講話。

“楚醫生,有空的時候也該出去走走,彆給自己太大的工作壓力,我聽劉醫生說………”

“嗯好,有時間我去逛逛。”後麵賈瑤在講什麼,楚湛聽得模模糊糊。

然而這些模糊的聲音裡卻格外突出一道低沉的嗓音,標準的普通話,光聽質感就能判斷聲音的發源者氣質不俗,必定是素養的熏陶和閱曆沉澱兩者結合。

“朱院長,今天是你們醫院聚餐,我一個外人過來蹭飯挺不好意思。”

“哪有哪有,顧總您能來,我們這簡直就是蓬蓽生輝呀!”

顧謹言問:“你們醫院聚餐是有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也沒特殊的日子,主要做我們這行的每天壓力大,就讓大夥放鬆一下。”

“嗯,是辛苦了。”

楚湛心不在焉又聽他們聊了會關於醫療方麵的事情,然而聊著聊著,他總感覺左臉有一道若有似無的視線。

他轉過臉,看見顧謹言漆黑的眸子正看著他。

“………”楚湛下意識馬上看向桌子的其他人,見其他人正熱聊著,莫名心虛地鬆了口氣。

顧謹言盯得不算明顯,看似眼尾輕輕瞥過,可楚湛再看過去時,恰好又能完美連上他的目光。

幾分鐘後,楚湛已經被盯得相當不自在了,他想忽視都難,索性低聲問:“………你乾嘛這麼看我?”

“……….”顧謹言敢保證,他絕對不是特意關注楚湛。

他的病確實已經好了,正因為強製的毛病好了,所以他也不會卑鄙到還要繼續假裝犯病,讓楚湛沒完沒了的治。

經過催眠世界一遭後,他深刻體會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並不會去做惹人厭煩的事情,畢竟他恢複正常了,且又是遵紀守法的公民,以他的社會地位再搞強製愛也顯得可笑。

隻是這段時間他又無法排解心裡的煩躁,無數次想聯係楚湛,但又沒理由。

催眠世界和現實世界並不相通,即便催眠裡頭他要死要活要楚湛,可現實裡並沒有任何身份能夠接近,除非他又得其他的精神病。

今天真是無意一瞥,結果那麼一桌人立在那起哄,他偏偏一眼就看見了其中的楚湛。

現在他裝得雲淡風輕與人觥籌交錯,可楚湛就坐在自己的旁邊,肩差點挨著肩。

這麼近的距離,他幾乎能看到楚湛臉頰上細微的絨毛,他無法控製自己的視線。

他垂下眸,思忖了下,“楚醫生,今天我走錯地方了。”

“……….我聽到了。”

“本來是去參加朋友婚禮,結果底下人沒辦好事。”

楚湛抽了下嘴角,還是選擇尊重對方的胡言亂語。

門口黑壓壓一排保鏢,這麼多人能辦錯事才叫見鬼。

不過既然正在交流了,楚湛想了想,覺得還是讓交流看起來正常些比較好,畢竟他們也合作了一陣子。若是特意規避,反而讓這幫心理醫生們起疑。

於是………

“哦,那顧總你沒去參加不要緊吧?”

“沒事,下次再去參加他們的婚禮。”

楚:“……….”

顧:“……….”

倆人不約而同選擇聽桌上的其他人聊天。

又過了幾分鐘。

顧:“最近忙嗎?”

楚:“挺好的,你呢?”

顧:“我也是。”

“……”

“……”

不知怎麼的,楚湛覺得他跟顧謹言的對話,突然聯想到某些教學課本上的內容。

“how are you?”

“i''m fihank you,and you?”

倆人又再次聽了一會兒其他人的聊天。

楚湛大概可以理解那些人吐槽碰到前任的感覺了,儘管他也不清楚怎麼突然之間會聯想到這個。

這下他又開始懷疑自己的心理絕對出毛病了,看來是時候得尋求心理疏導,並且刻不容緩。

剛才顧謹言同楚湛說話,賈瑤識趣地留給他們空間,現在見倆人聊完後,她叫服務員送了一杯綠茶過來。

她靠近楚湛輕聲道:“楚醫生,你今晚喝了不少酒,喝點綠茶。”

“哦好,謝謝。”

顧謹言卻眯起了眼,之前在門口他就看到了楚湛跟這位女醫生被眾人起哄的畫麵,現在瞧女醫生眉眼溫柔的模樣,分明對楚湛有意思。

“楚醫生。”他忽然道,“不介紹一下旁邊的美女?”

此時此刻顧謹言微笑著,在其他人看來,這位顧總隻是出於好奇。

可楚湛卻覺得非常不對勁。

雖說現實世界中的顧謹言,他接觸不多。可催眠裡他卻是了解這個人的。

眼看著這人嘴角的笑意越深,楚湛就越覺頭皮發麻。

“這位是賈醫生。”

賈瑤得體地笑了聲:“您好顧總。”

“你好,賈醫生。”顧謹言微微頷首。

挺正常的打招呼,但楚湛覺得事沒這麼簡單。

果不其然,顧謹言驀地又道:“我還以為賈醫生是楚醫生的女朋友。”

楚湛:“……….”

賈瑤當場紅了臉。

楚湛忙道:“彆胡說。”

“不是嗎?”顧謹言盯著他問。

“不是。”

顧謹言聞言,正要高興地發自內心回楚湛一個笑容,然而他嘴角還沒揚起卻聽桌上的一名醫生說:“顧總啊!彆聽楚醫生說的,他肯定害羞呢!”

“?”

這名醫生一張口,其他人也跟著七嘴八舌。

“是是!現在楚醫生和賈醫生還不是男女朋友,但過不了幾天就是了!”

賈瑤被說的急得直臉紅。

楚湛猛地扭過頭。

結果卻發現顧謹言的臉都黑了。

在場的眾人哪能留意,他們一門心思要促成一段美好姻緣。不過就算注意到顧總,誰也沒法往那個方向去想。

劉詢瞧著不對勁,趕緊過去給那幾位醫生灌酒。

“彆鬨了啊,喝酒還堵不上你們的嘴啊?快快,喝酒!”

楚湛察覺到顧謹言兩道陰沉的眼神,莫名心虛,剛要開口解釋時,又陡然一愣,好像似乎沒有跟顧謹言解釋的必要………

於是他便決定忽略死死鎖在他臉上的目光,隻勸其他人彆開玩笑了。

然而就在這時,院長突然站起來說:“楚醫生,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是男人就主動點,你今年多大了?三十二了吧?你現在事業有成該考慮自己的個人問題了,大家說是不是!”

“對!院長說的對!”

楚湛心累道:“院長,我謝謝您的關心,您就彆替我著急了,快彆說了院長。”

劉詢幫忙附和:“院長您喝多了吧,顧總還在呢,讓他看笑話了都。”

劉詢是好意,希望借顧謹言這個外人,能夠讓大夥消停些,順便也提醒大夥,彆忽略這位大老板。

結果不提醒還好,一提醒院長又來一句:“顧總啊,您跟楚湛熟,您幫我們勸勸楚醫生,讓楚醫生趕緊早點成家。”

“……”楚湛不知道怎麼終結這個話題了。

除了楚湛外,滿桌人都看向顧謹言,包括全程羞紅臉的賈瑤。

顧謹言臉黑成鍋底,他沒當場掀桌子已經很給麵子了。此時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暗罵一句蠢貨,居然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可他還得在人前維持風度。

最後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他盯著楚湛的側臉,笑著狠狠地磨了磨後槽牙。

“祝你們,早、日、結、婚。”

“…………”楚湛覺得,有時候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其實也挺好。

第63章 第 63 章

顧謹言認為自己今天是吃飽了撐著跑來, 終於在這幫醫生們愈發誇張的調侃聲中,他再也坐不住倏地起身告辭了。

“各位先玩,我有事先走了。”

調侃聲隨著他的起身又變成熱情的挽留聲。

“顧總, 您怎麼就要走了呀?再吃點啊。”

顧謹言瞥了眼旁邊的楚湛, 陰不陰陽不陽地說了句:“飽了。”

“那……那行顧總,這樣, 我送送您。”院長趕忙跟著起身。

顧謹言卻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楚湛幾秒。

楚湛是個直男, 經過幾次的催眠世界, 他本來就忐忑不安, 現在更是遭不得風吹草動。尤其是同事們都在的情況下,生怕顧謹言不分場合做出什麼行為。

雖然他清楚在現實中的顧總裁溫文爾雅,行事體麵。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受了刺激,對方潛在的人格跑出來了, 又把他按在桌子上……

想到這他就心裡發毛。

其實顧謹言也就盯著看了幾秒, 楚湛卻覺得度秒如年, 很平常的現象, 可他卻擔心被同事們窺探到什麼。

於是他強裝鎮定迎上了對方的目光:“顧總,不再坐會兒?你是有急事嗎?有急事的話彆耽誤了,那,顧總慢走。”

顧謹言一雙狹長英氣的眼, 目光死死鎖在楚湛的臉龐上, 離得近,楚湛甚至都能聽見他繃著的臉頰內牙齒磨過的聲音。

在諸多挽留聲中,顧謹言若有似無地在鼻腔內冷嗤了聲, 隨即頭也不回離開宴會廳。

“顧總怎麼感覺有點兒生氣啊?”敏感的某些同事發出疑惑聲。

“有嗎?我怎麼沒發現啊?”

“你沒看他剛才都冷著臉了?楚醫生坐在他旁邊肯定知道,是不是啊楚醫生?”

楚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有嗎?我不知道。”

劉詢道:“還不是你們剛才起哄楚醫生!把人家大老板都晾在一邊了,像顧總那樣的大總裁,平時多少人圍著他轉,你們這幫沒眼力勁的。”

“哦喲,對哦!換作我是大老板,我也不爽。”

“沒想到這些有錢人還挺玻璃心的。”

院長慌了,他剛也是喝多了分不清主次,現在人都走了,他才拉著楚湛懊悔道:“楚醫生,這樣。你回頭給顧總打個電話慰問下,說我們招待不周,下………唉算了,我現在給他打電話。”

“……….”

一場聚餐鬨到晚上八點半,平時嚴以律己的醫生們難得高興,個個都喝得七葷八素。因為今天要喝酒,所以楚湛沒開車,等他準備打車時。

劉詢攬著他的肩戳了戳手臂,“哎,你不送送人家賈醫生?”

賈瑤跟其他醫生在說話,時不時朝楚湛看過來,帶著含蓄的笑意,眼裡的意思顯而易見。

“還是不了吧。”楚湛想了想,“挺尷尬的。”

劉詢卻嚴肅道:“楚醫生,長時間的催眠過後,心理會發生變化。我覺得你最近很奇怪,尤其剛才在飯桌上。”

“……”楚湛陡然心虛,“哪裡奇怪了?”

“說不上來,就你跟顧總之間的氣氛很古怪。”劉詢分析,“楚醫生,我覺得你在逃避。”

“有嗎?”

“彆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我跟你們在催眠裡待了一段時間,還是多少能看出點什麼。”

楚湛這下又淩亂了,他鬱悶歎氣道:“可能你說的對。”

劉詢問:“哪一句?”

“做著做著就做出感情了。”察覺到劉詢眼冒八卦的光芒,楚湛立即阻止他胡思亂想,“我對顧謹言沒有感情,我隻是覺得我跟他相處久了,現在也有點兒心理不正常。”

“哪不正常了?”劉詢一愣,“怎麼說?”

“自從上回催眠結束後,我老覺得孤單,尤其下班回到家,整個人就渾身不舒坦,受不了冷清。”

“你這就是兩個人待久了,乍然一個人生活不適應了唄。”劉詢拍拍他的肩,“你就該接觸接觸其他人,談個戀愛啥的。所以我說讓你去送賈醫生回家,試試看總沒事兒。”

楚湛還是猶豫,這些年忙於工作,他幾乎沒往感情方麵考慮過。但他仍舊認為自己未來會走上一條結婚生子的道路,這點毋庸置疑。

三十二歲的年紀,確實也該著手規劃了。

不過他還是遲疑,“可我對賈醫生隻是對普通同事的感覺。”

劉詢不以為然,他打趣:“楚醫生,不怪我說你,就你這樣滿眼都是工作,你還想一見鐘情?你也就隻能走上相親的路了。而且感情嘛培養培養說不定就有了,你不試試看怎麼就篤定對賈醫生沒感覺呢?”

見楚湛磨磨唧唧的,劉詢索性說道:“除非你想跟顧總發展感情,那以上當我沒說,我肯定豎起大拇指祝福你們。”

楚湛仿佛被踩腳,驀地皺眉:“你胡說什麼?我又不是同性戀。好了彆說了,我送她。”

最終楚湛頂著混沌的大腦在劉詢打氣聲中走過去,然而剛走到賈瑤麵前,他卻頓住了腳步。

賈瑤翹首以盼了許久,眼見楚湛走來,她已經做好了感情開展的第一步準備,可對方就直接站定住了。

“楚醫生,怎麼了?”她實在憋不住問。

“………賈醫生,回家注意安全。”

劉詢:“???”

賈瑤麵色慍怒地踩著高跟鞋離去,劉詢則恨鐵不成鋼好一頓吐槽。

“臥槽,楚醫生有沒有搞錯啊?你這樣子以後賈醫生還能理你才怪。”

“算了算了。”楚湛心累道,“我都不會跟女孩子相處,還是沒必要讓人誤會了。”

打的車到了酒店門口,楚湛跟劉詢以及其他同事道彆後便回去了。

楚湛住的小區地段還不錯,周邊有商業街,現在才九點不到,所以小區裡還挺熱鬨。

遛彎遛娃遛狗的走幾步便能遇到,從前楚湛沒什麼感覺,這段時間由於空虛了,看著熱鬨愜意的氛圍難免有些感慨。

他就這麼一路聽著閒聊聲走到自己的樓棟下,然而卻突然瞥見樓棟下草坪邊站著一個人。

背著光,草坪上幽幽的光線照亮他高大修長的身影,他的五官隱在暗沉的陰影中。

“………”楚湛滯住腳步。

顧謹言壓根沒忙事兒,還穿著那身衣服。若是在高端小區或者他自個彆墅,這一身的手工高定自然沒什麼。

可這兒畢竟隻是普通小區,來往的都是老百姓,於是在老百姓的眼中,除了他顧總裁氣質本身卓越外,這樣的西裝革履看起來跟賣保險做中介沒區彆。

所以顧謹言站在這好一會兒也彆扭得很,一根煙夾在手裡要抽不抽的。

也沒地兒坐,站在過道又顯眼,所以隻能挨著草坪,還時不時被大媽們上來問一句:小夥子,你哪個中介公司的啊?

他站得兩腿發麻時,終於看見楚湛慢悠悠地回來了。他剛才等得焦慮,現在看見人了反倒緊張起來。

同樣的,楚湛也是。

不過楚湛更多的是膽戰心驚,顧謹言在催眠世界裡給他留下的陰影太大了,尤其還有一次是在現實中,在這個小區………

就算顧謹言說他自己的病已經好了,可楚湛仍舊不敢鬆懈。更何況先前被警察帶走的風波,小區裡很長一段時間議論紛紛。

周圍的大爺大媽小孩寶媽們好幾個,看見這位格外眼生,又容貌英俊的男人,免不了多看兩眼討論一陣。

當然,他們中有人識得楚湛,便熱絡打招呼:“楚醫生,下班了啊?”

“嗯對。”楚湛禮貌回應。

顧謹言走近,楚湛僵硬。

“楚醫生。”顧謹言露出在現實裡一貫優雅溫柔的笑容。

周圍那麼多人,楚湛也儘可能讓自己顯得自然,於是不冷不淡道:“顧總,你怎麼在這兒?”

“事情忙完了,就過來看看你。”顧謹言說完,安靜地等待。

按理說,既然熟人探訪,理應邀請進家做客。但顧謹言先不說熟不熟,楚湛也不會領他上樓。

楚湛瞟了眼附近的人,稍稍壓低聲音:“有事嗎?”

現實的顧謹言要體麵,於是也低聲回答:“沒事。”

“既然沒事的話,時間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休息了。”

顧謹言咬了下唇,似乎難得厚起一回臉皮,他非常彆扭地問:“楚醫生,我可以上去坐坐嗎?”

“………”楚湛驀地皺眉,“你有什麼事嗎?”

“沒事。”

“沒事就改天再坐吧。”

“那我有事。”

“什麼事?”

顧謹言左右張望一圈,道:“這裡說不方便。”

楚湛有點頭疼,他不擅長驅客,當著附近群眾的麵更加不方便,生怕顧謹言拉拉扯扯,顏麵儘失。

“除了去我家,你找個地方吧。”

顧謹言有點不是滋味,“楚醫生,我現在病已經好了。”

言下之意是他不會再亂來。

但楚湛卻覺得,僅僅跟顧謹言單獨相處,光想著都足以令他煎熬了。

“顧總,彆為難我。你還是另外找個地方吧。”

“行吧。”顧謹言明白楚湛的顧慮,隻能選擇妥協,接著他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片刻後,他給楚湛說了一個地點。

楚湛知道那個地方,是家中式禪意的私人會館,裡邊包含茶室和雪茄吧,距離小區開車二十來分鐘。

說定了地方,楚湛便朝小區大門走,顧謹言沉默不語地跟在身後。

楚湛喝酒不能開車,顧謹言在小區等著也不知道楚湛什麼時候回來,於是便讓司機先行開車離開了。

楚湛便打了輛車,等坐上車,倆人之間的氣氛就更加怪異了。

兩個大男人全程一聲不吭,沒有交流。連前排的司機都忍不住頻頻回頭,好奇打量。

顧謹言垂下眸,在昏暗的車廂內看了一眼旁邊隨意搭在座椅上的手。

他忍不住上下滾了滾喉結,卻克製地將目光投向車窗外。

到了私人會館,經理早早就在門口迎接了,他將人領進一處空間隱蔽性極佳的茶室內。

等茶藝師泡好茶後,顧謹言便讓人出去了。

然而誰都無心喝茶。

“顧總,現在可以說事了。”

“好。”顧謹言微微頷首,他眼內掙紮了一瞬後輕聲說道,“楚醫生,我知道你可能討厭我,畢竟我在催眠裡做的那些事情挺過分,但我還是想跟你道聲謝。”

顧謹言的目光灼灼,楚湛下意識彆開眼,拿起茶盞啜了口。

“顧總客氣了,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嗯。”顧謹言淡笑了下。

茶室內茶香彌漫,又是靜的仿佛一根針掉落都能聽見。

“楚醫生,那次催眠結束後,其實我真的不願意再打擾你,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心裡好像出了什麼毛病。”

楚湛立即警戒道:“你又得什麼病了?你不是說已經好了嗎?”

顧謹言忙解釋:“不是強製的毛病了,是另外的。”

楚湛稍稍鬆了口氣,“另外什麼病?”

“也不能說是病。”顧謹言思索著措辭,“上次從醫院回家後,整整一個月心裡都不太舒服,但是我可以控製,可是今天又好像不太行了。”

說完,他緩緩地抬起眸望著楚湛,“楚醫生,我想你幫我解答。”

出於職業病,楚湛認真問他:“你說詳細點,不然我沒法分析。”

“楚醫生,我說了你彆生氣。”

“………”楚湛眼皮一跳,“你先說來聽聽,我再考慮生不生氣。”

顧謹言沉思了好一會兒。

結果他剛開口的第一句,楚湛就想終結話題了。

顧謹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說:“楚醫生,我曾經跟你說過,我不是同性戀,可是這一個月來,我時不時會想到你,有時是夢裡,有時是洗澡的時候,並且伴隨著生理方麵的反應。

確切來說,不是這一個月才開始,可能更早,或許是在第一次催眠後。隻是這個月這種現象更加劇了。”

“………….”楚湛光聽這些,腦袋就仿佛被人一棒子打中,嗡了下。

可顧謹言衣冠楚楚,說著這些絲毫臉不紅心不跳,並且還非常苦惱。

“今天吃飯的時候,看到你跟賈醫生聊天,我心裡就特彆煩躁,可是我又不知道如何排解。還有在過來車上的時候,我總忍不住想抓你的手,但我知道這很奇怪,所以我控製住了。”

“………”

顧謹言目光緊緊注視著坐在對麵的人,一臉求知欲,“楚醫生,所以請你幫我解答,這是不是催眠的後遺症?還是說經過這幾次的催眠,我的性取向改變了?”

楚湛沒料到這人會說的如此直白,他簡直猝不及防,甚至一時間連語言都沒有組織好。

半晌後他才憋出:“顧總,彆想太多,主要你長時間被催眠,受到催眠世界的影響而導致一係列的連鎖反應,這些………也算正常現象,你隻需要好好調節,生活會回到正軌的。”

“那就好。”顧謹言口中這樣說著,卻並沒有鬆懈後的表情。

就好像他也並不是非要這個解答。

他又問:“楚醫生,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嗎?”

楚湛笑了笑:“顧總,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楚醫生。”顧謹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指的朋友不是那種浮於表麵的客套關係,而是私下可以喝茶聊天的朋友。”

“……….”楚湛緘默片刻後抬眸,“顧總,基於你剛才說的那些問題,如果你希望生活回到正軌上,那我們不太適合成為朋友。你現在要做的事是截斷催眠給你帶來的反應,而我曾經也是催眠裡的一環,你同樣需要戒斷。”

“這樣啊。”顧謹言語氣意味不明。

他拿起桌上盒子裡的一根雪茄點了,在冉起的青煙中,他眨了下眼睛,驀地說道:“既然當朋友這麼困難……楚醫生,那可以交往嗎?”

“???”

第64章 第 64 章

一時之間, 楚湛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情都凝滯了。

而顧謹言看似隨心所欲的一句話,眼底卻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楚湛是真的沒反應過來,又覺得是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 他不可置信問:“你, 你說什麼?”

“楚醫生,我說我們可以交往嗎?”

好了, 這下是真聽清楚了。楚湛嘴角狠狠抽了兩下, 隻覺荒謬。

他張了張嘴, 卻驚愕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楚醫生?”

“不是……”楚湛淩亂道, “你是同性戀?不是,你之前………我記得我第一次催眠的時候問過你,你明明告訴我說你不是同性戀。”

顧謹言點頭:“是,我不是同性戀。”

“那我他媽也不是同性戀!”

顧謹言垂著眸若有所思了片刻,“楚醫生, 我的確不是同性戀。可我對你的感覺很不一樣。”

“這段時間我認真思考過, 我經常想起你, 會想起催眠世界裡跟你的相處,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我對你的感覺已經超出了醫生與患者的關係。”

說著,他眼神篤定,“我對你有占有欲, 會吃醋, 還想跟你有更進一步的發展。我敢肯定我不是同性戀,但如果是跟楚醫生你,那我可以接受我是個同性戀。”

“……….”楚湛頓時無語。“不是, 顧總你算過嗎?我們才認識兩個月,其中一個月還沒聯係過。另一個月都在治療, 治療也就兩三個小時,加起來二十四小時都沒到,所以我們的交集連二十四小時都沒有。”

真是離了大譜了。

顧謹言不以為然道:“我們在催眠世界裡相處很久了。”

“那不同。催眠隻是催眠,現實是現實。”楚湛心煩道,“這樣,我給你舉個例子。假設你做了個夢,醒來後你總不能夢裡夢到什麼,現實裡就非得做什麼吧?”

顧謹言沉思後說道:“如果那個夢沒到不切實際的地步,比如上天摘星星,那麼現實裡還是可以去完成的。”

“………”楚湛坐不住了,他覺得自己跟顧謹言的聊天不在一個頻道,不過在起身前,他還是委婉地勸告顧謹言。

“顧總,你現在隻是精神方麵還沒從催眠世界裡脫身出來,所以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等過段時間就好了,彆被暫時的頭昏腦熱蒙蔽理智。”

“你得記住,你之前不是同性戀,那這輩子肯定也不是,因為同性戀是遺傳基因裡帶的,不會半路彎掉。”楚醫生又開始科普了。

顧謹言聞言緩緩皺起眉。

楚湛語重心長道:“顧總,要是你還有那方麵的傾向,可以找那方麵的專家幫你疏導疏導。”

顧謹言沉默不語,半晌後他抬起眸問:“楚醫生,真的不試試嗎?”

楚湛乾巴巴地笑了兩聲:“我挺正常的,還是不了。”

“………”

顧謹言歎息了一聲:“我尊重楚醫生,不過……精神損失費還是得補償。”

楚湛一愣:“什麼精神損失費?”

“關於在催眠世界裡,我對你做的一係列不好的事情,補償給你精神損失費。”顧謹言說。

有一說一,現實裡顧謹言的行事風格確實很周到妥帖,可楚湛也不是個貪心的人,既然已經收了一輛車和一個億了,那麼差不多也得了。

“不用了顧總,你付的治療費已經很多了。”

顧謹言笑道:“要給的,楚醫生你治好了我的病,也算是感謝費。”

麵對真摯的眼神,楚湛再推三阻四反而顯得不給麵子,於是他略微思忖了下,便妥協了。

“好吧,那謝謝顧總了。”

“太客氣了楚醫生,這是我應該做的。”顧謹言頓了頓。

“怎麼了?”楚湛問。

顧謹言眼裡有困惑,“沒什麼,我在想這幾次的催眠,我該賠你幾筆精神損失費。”

“嗯?”

顧謹言徐徐道來:“第一次,我用高爾夫球杆打過你的腿,還踩過你的臉。”

突然提及過去發生的事,他有些抱歉地朝楚湛笑笑。

其實楚湛公私分明,在那個世界裡的顧謹言有另外的人格,或者說現實裡被壓製的人格,那麼對方在催眠裡所做的一切他能夠理解。

而且現在的顧謹言禮貌矜持,所以楚湛絕對不會將在催眠裡的情緒帶到現實中來。

於是楚湛很釋然地一笑,表示不在意。

顧謹言的目光落在楚湛淡色的嘴唇上,眼神了暗,他驀地輕聲說道:“我弄臟過你的嘴,弄臟過你的腳還有………”

“………!”楚湛完全沒料到他說這些,猝不及防地腦袋嗡了聲,急忙打斷對方還欲說話的嘴。

“顧總,還是不用給精神損失費了。”

“為什麼?”

楚湛尷尬得不行,“你先前給的一個億,就夠我這輩子花了,我這個人沒太大需求,給我再多放手裡,我也不知道怎麼花。彆給了,就這樣吧……”

顧謹言緘默了幾秒,隨後眼眸內浮現出欣賞的目光,他點點頭:“楚醫生,你人很好。”

談完後,倆人之間的氣氛還算不錯,顧謹言表示要送楚湛回家,被楚湛婉拒了。

對方也沒再堅持,便目送他打完車上車離開。

回到家後,楚湛卻想到在茶室和顧謹言的對話,結果越想越淩亂,尤其顧謹言提到嘴和腳,當時他的腦子裡便閃現出催眠中的畫麵。

楚湛一直強調那隻是催眠隻是幻影,可他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從業以來第一次在裡麵成為主角,那種真實感讓他無法忽視。

以至於催眠結束後,對顧謹言這個人的熟悉度格外明顯。楚湛他向來孤寡,而顧謹言算得上是他成年後相處得最久的一個人了。

他自認為對顧謹言不存在多餘的情感,然而他偶爾又會在腦海中猝不及防地閃過在催眠快結束,自己臨死前的情形。

一想到顧謹言那時悲怮的眼神,向他索要愛,他心裡又很不是滋味兒。

前一晚喝了不少酒,早上楚湛起床的時候腦袋還有些混沌,他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起床去衛生間裡洗漱。

上午沒什麼事,下午有一個麵診。現在時間還早,所以楚湛決定在家做個早餐。

黃豆是昨晚他胡思亂想睡不著起來泡的,泡了一整夜後,飽滿澄黃。

將黃豆倒進豆漿機,插上線就任由機器工作。他又打開冰箱拿了兩枚蛋,熱鍋上油,敲碎後煎成荷包蛋。

等吃完早飯,看了眼時間,差不多時,楚湛便穿上外套換了鞋出門。

然而他剛打開門,卻看見有個人抱臂倚在自家門口的牆上。

現在是深秋,早晨空氣冷冽。門口的人身上那件高級大衣完全不抵寒,連鼻頭都透著一點淡淡的紅色。

聽見開門聲,他轉過頭來,漆黑的瞳仁盯著楚湛,眼神有些慵懶倦怠。

“……”楚湛很吃驚,“顧總?你怎麼會在我家門口?”

顧謹言站直身,緩緩地勾起嘴角,接著邊走邊將楚湛輕輕往屋子裡推。

“怎麼這麼久才開門?”

“嗯?”楚湛一時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已經被推著退回房子內。

顧謹言進了房子後,閒庭信步地參觀了一番,這操作又叫楚湛看不懂了。

“顧總?你怎麼這麼早?”

顧謹言走到楚湛麵前,他雙手環在胸前,看著楚湛。

楚湛這才發現他的眼裡有些許紅血絲,該不會……….

“什麼早?我一個晚上沒睡呢。”顧謹言說著,鼻腔內輕輕地哼了兩聲。

“……”

“你房子怎麼這麼小?”

楚湛覺得今天顧謹言的腦回路他又跟不上了,怎麼說著又扯到他房子上了。

“還行,我住著挺寬敞的。”一百二十平談不上大,但也不至於小。

顧謹言的眼神將楚湛打量著,楚湛一天到晚都穿製服,便裝也就出門時和回家後穿一下。

今天他穿著白色的針織衫和深色的褲子,外頭是一件淺咖色格子羊絨大衣,很溫暖,然而瞳色稍淺的眸子又使他看起來禁欲又冷清。

楚湛被顧謹言這麼細致的眼神打量得心底發毛。

他輕咳了聲,再次詢問道:“顧總,你來我家有什麼事嗎?”

“我沒睡。”顧謹言挑了下眉,“通宵了。”

又強調了一遍他沒睡這件事,生怕楚湛聽不見似的。

“……….”楚湛不想再深問了,生怕問出令人尷尬的事情。

可是顧謹言卻把這尷尬的事挑明了,他忽然望著楚湛,聲音可以稱得上是溫柔地說道:“楚湛,我好久沒見你了。”

楚湛一怔,隨後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顧總,我們昨天不是才見過嗎?”

說完他瞬間後悔了,他真的很怕顧謹言說出什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肉麻話,如果真是這樣,他簡直不知所措。

幸好顧謹言油得恰到好處,隻是說:“你要去上班了?”

“嗯是。”

“本來想送你,可是我實在撐不住了,你就自己上班去吧。”

楚湛聽這話,越聽越不對勁。

而更不對勁的是顧謹言說完後,居然脫下身上的大衣,隨手丟到沙發上,接著又準備脫鞋,然而脫到一半,驀地問楚湛。

“拖鞋呢?”

“……….”這自然而然跟大爺似的行為舉止,已經令楚湛徹底蒙圈了。

他問:“顧總,你這………什麼意思?”

顧謹言見楚湛傻愣在原地,便自己走到門邊的鞋櫃裡找了,找到拖鞋後,他伸著長腿比對了下。

接著搖頭道:“你的腳比我小兩碼。”

楚湛看著,心裡陡然冒出一個驚悚的猜測,這人……該不是要。

可是昨天他明明挺矜持有禮的,怎麼一個晚上沒見,就性格大變成自來熟了?

楚湛越想越覺得詭異。

第65章 第 65 章

“困死我了。”顧謹言一邊伸懶腰打哈欠一邊朝臥室走去。

“………”楚湛這時確信了, 這人看來是真要在他家裡睡覺。

顧謹言在臥室門口停下腳步,他扭頭看著怔愣在原地的楚湛,挑了下眉, “怎麼, 不給睡?”

“………”

確實不太想給,楚湛心想著。畢竟他就一間臥室一張床, 顧謹言一旦睡上去了, 他總覺得彆扭, 仿佛又間接親密似的。

可是再一想, 現實中的顧謹言溫文爾雅,昨天他們聊完天氣氛還很和諧,更何況這人給了那麼一大筆的治療費。

於情於理………驅客不僅顯得小家子氣還很不禮貌。

楚湛除了在催眠世界中被顧謹言搞得性格有點暴躁外,離開催眠世界後,他做人還是相當體麵的。

於是他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要不………顧總我給你酒店開間房吧?我房間沒收拾, 挺亂的。”

顧謹言掃了一圈臥室, 藍白色的床單被褥, 室內物件不多, 跟楚湛本人很像,簡潔規律。

“這不挺好嗎?就這樣,我懶得再跑了。”

“………”他都這樣說了,楚湛一時半刻也找不出其他的借口。

顧謹言又問:“你還不去上班?都要遲到了。”

楚湛垂眸看了眼手表, 算了, 眼下他也沒時間同顧謹言斡旋,隻能先讓他留在房子裡,反正他白天上班不在家。

等下班後再說, 他心想再能睡一個白天也足夠了,說不定醒來了自然就會離開, 如果那時還沒走,他再另想辦法。

出門前,他回頭看了眼未關門的臥室,正好看見顧謹言拖鞋一甩,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

上午醫院沒什麼事,院長叫上醫生們去會議室開了場針對於中小學生的心理健康研討會。

這類的會議在心理醫院幾乎每個月都會召開一次。從前工作狂楚湛對於這些例行的會議也會格外認真對待。

然而今天院長坐在會議桌前長篇大論,他卻在下邊心不在焉。

旁邊的劉詢伸過脖子瞅了眼他手裡的筆記本,全是鬼畫符。

“哎,楚醫生,你上美術課呢?”他湊過腦袋壓低笑音。

“嗯?”楚湛看了眼他,又低頭看了眼手裡的筆記,“……”

劉詢挺驚訝楚湛這麼個勤奮好醫生,這次居然也放飛思緒。但沒多想,隻認為這次的研討會確實比往常無聊。

劉詢的腦袋轉回去後,楚湛再也忍不住悄悄地掏出手機,他點開了家裡麵的監控。

臥室裡拉著厚重的窗簾,監控裡頭暗沉沉,但仍舊可以看到正對攝像頭的大床上明顯有個身體動了動。

現在是上午十點半,他出門的時候是早上八點半,才兩個小時,那睡眠時間確實不夠,至少得再過四小時。

楚湛皺著眉鬱悶地放下手機。

下午有兩名患者,楚湛午餐後便持續了四個來小時的催眠,加上中間的一些雜七雜八的瑣事,差不多忙到五點。

忙完了醫生們也該下班了,楚湛和往常一樣收拾自己辦公桌上的物件,關上電腦。

可當他脫下了製服準備換上私服時,陡然一頓,他好像差點忘記什麼重要的事了。

於是他趕緊又拿起手機打開監控,監控中顯示窗簾已經拉開,室內明亮一片,床上的被子揭開一邊,但上麵卻沒人。

這叫他心情驟然鬆了一口氣,看來顧謹言應該是離開了他家。

然而他準備關掉監控時,裡頭傳來腳步聲。

楚湛心中一咯噔,眼睛微微睜大。

一個身影突然闖入畫麵中,大概剛才去洗了澡,現在黑發還帶著濕意。

顧謹言僅穿了一條寬鬆的腰間有鬆緊帶的褲子,楚湛定睛一看,這條褲子還是自己平時的居家褲。

他赤著精壯的上身,口中咬著一根正在燃燒的香煙。

像是發現了什麼,顧謹言對著監控微微眯起眼。

“!”楚湛煩躁極了,這個時候肯定沒法回家。

他決定再等等,說不定顧謹言剛睡醒洗了澡還得待在家裡緩一陣。

於是在見到楚湛辦公室的燈還亮著,下班的同事們路過在門口打招呼。

“楚醫生,你還不下班?”

楚湛悻悻地笑了笑:“還有點事,忙好就回去。”

他開始隔十分鐘看一次監控,甚至把之前和之後的患者資料通通又熟悉了一遍,最後眼看六點多了,他實在無事可做,便坐在辦公桌後看起了電影。

如果再過一小時顧謹言還不走,他都打算今天晚上去外麵酒店開個房間了。

可是對方問起來怎麼辦?他又不是內外科醫生,晚上自然不需要加班加點急診做手術。

楚湛發愁著,可驀地又一想,憑什麼是他一個房主在糾結不回家的借口?

楚湛呆到肚子餓,隻能叫了外賣先吃著,而手機中的監控畫麵也一直沒關。

吃完後,他下意識瞥過眼,發現監控畫麵中再也沒出現顧謹言的身影了。

一看時間已經八點多,他趕緊放下筷子,重新穿上大衣準備回家。

“楚醫生。”護士小安在辦公室門口笑嘻嘻地探了個頭,“有人找你。”

楚湛剛想問“誰”,心裡陡然咯噔了一瞬。

下一秒顧謹言就大步走了進來。

“楚醫生,我去泡杯茶送過來。”

“不用了小安!”楚湛忙道,“你先去忙吧。”

小安以為楚醫生又要幫顧總看病,便說:“那行,楚醫生你有事叫我。”

小安走了,辦公室裡隻剩下倆人。

顧謹言看著臉色僵硬的楚湛,又掃了一眼桌上的外賣盒,眼裡帶著戲謔的笑意道:“楚醫生,工作這麼忙?”

楚湛乾巴巴地笑了下:“昂,今天催眠的患者比較多,有點兒忙。”

“吃飽了?”

“呃,飽了。”

“忙完了?”

楚湛撒謊都沒借口了,這個點哪能還有患者。

“顧總你……怎麼來醫院了?”

顧謹言盯著楚湛哼笑了聲,也聽不出是什麼意思。

“當然是過來接你回家了。”

“………”楚湛心中冉起一個非常不妙的念頭,他遲疑了半晌開口問道:“顧總,你,你不回自己家?”

“不想。”顧謹言不爽道。

“你不會要住我家吧?”楚湛真的要無語了。

“不行?”

“不行!”楚湛皺眉,“我不習慣跟彆人住一起。”

他摸不準顧謹言的脾性,畢竟他們現實裡接觸不多,僅有的接觸中隻知道顧謹言這人非常知趣,並要麵子。

這從昨天在茶室裡就能看得出,即便對方有意向跟自己交往,然而遭拒後他也大方接受,沒有再為難。

然而辦公室裡的顧謹言被拒絕後,臉龐上閃過一絲惱怒,他慢慢走近,突然一把抓住楚湛的手腕。

“我管你行不行!”

“!?”

說著,顧謹言就抓著楚湛的手朝辦公室門外走。

楚湛掰著他力量十足的手指,眼瞧要走出辦公室,路過護士站了,他慌了神,低斥道:“顧總你…….你這人怎麼蠻不講理?”

“快回家,我餓死了。本來想等你下班了一起去吃飯,結果你居然敢背著我吃獨食?”顧謹言越說越來氣。

“先鬆手,彆在醫院裡拉拉扯扯!”楚湛不清楚昨天還好好的人今天抽哪門子風!

難不成是昨天被自己拒絕後,過了一夜又神經錯亂了?

“!”楚湛猛地心一跳,神經錯亂……

“等等!”他忙拽停顧謹言的腳步。

顧謹言回頭盯著他。

楚湛狐疑地觀察顧謹言的臉,眼內昨日的溫和矜持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格外熟悉的眼神。

這個眼神之前在催眠世界裡見過無數次。

“……….”楚湛越想越不安,可顧謹言明明說自己的病已經痊愈了。

他不敢貿然質問,至少在醫院裡不能,畢竟醫院人多眼雜。

“你鬆開我,我自己走。”楚湛冷靜下來說道。

顧謹言揚了揚眉,“行。”

下了電梯後,才知道顧謹言打的車過來,於是他又大搖大擺地坐進了楚湛的副駕駛。

楚湛現在開的是一輛黑色寶馬X3,開了幾年了,雖有小缺點,但總體來說感受還是不錯的。

可顧謹言上車後就嫌棄得要死。

他問:“他給你那輛跑車你怎麼不開?”

“太張揚。”楚湛現在心裡非常亂,他不確定顧謹言是不是突然又發病了,要是真發病了又該怎麼應對,於是回答很敷衍。

可是說完後他愕然一愣,好像哪不對勁……他重新仔細琢磨剛的那句話。

“!”楚湛差點踩刹車。

顧謹言朝前一震,幸好綁了安全帶,要不然他非被楚湛搞得撞上擋風玻璃。

“你搞什麼?”

楚湛忙打方向盤駛到路邊,待車停穩後,他猛地轉過臉死死盯著顧謹言。

“他?!”

“他是誰?”

顧謹言看著他,鼻腔內發出一聲譏諷的哼笑聲,他抬眉:“還能是誰?送你車給你錢的那個人了。”

“………”楚湛狐疑問:“送我車送我錢的人不是你嗎?”

顧謹言臉色驟然冷下,他麵帶不屑道:“他是他,我是我。”

楚湛目光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圈,而顧謹言一雙眼沉沉地盯著他。

“顧總,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被奪舍了?”

“奪你妹的舍!”顧謹言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彆把我跟他混為一談,喜歡個人還搞得畏畏縮縮的,磨磨唧唧的,裝什麼禮貌體麵,真是廢物!”

楚湛心裡已經不是震驚可以形容了,他意識到此顧謹言非彼顧謹言,但又跟之前在現實裡發病的那一次不一樣。

如果顧謹言分為三個型號。

那麼一號:優雅矜持型,對標現實中的顧總裁。

二號:暴躁肆無忌憚型——第一個催眠世界中的顧野狗。

三號:忍辱負重既驕傲又卑微的顧金絲雀。

他嚴重懷疑顧謹言患的不是強製愛精神病,而是人格分裂。

這下真是徹底令他鬱悶了,因為人格分裂中偏偏來的是二號野狗。

野狗型的顧謹言怎麼對付?怎麼都不好對付,完全不講道理,我行我素,逮著人就咬就上…….

第66章 第 66 章

顧謹言瞥了眼旁邊呆滯的人。

“看我做什麼?還不快開車回去, 我都要餓死了。”

楚湛腦子裡亂成漿糊,他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裝的吧?”

顧謹言聽後緩緩勾起唇,眼內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突然他長臂一伸, 一把抓過楚湛的腦袋湊過嘴去狠狠地啃了兩口。

“你他媽!”楚湛猛地推開他, 趕緊從儲物箱裡抽了幾張紙巾瘋狂擦拭嘴唇。

“你覺得他那樣的人,會對你乾這種事?他估計自己憋得腎衰竭, 也隻會說什麼尊重你這種狗屁話。”顧謹言望著他慢悠悠地說道。

“………”楚湛作為心理醫生, 自然是了解精神分裂這種事, 隻是他覺得昨天還好好的一個人, 而距離上次催眠結束也過去了一個來月,中途並沒有異常。

驟然性格發生改變,始終有點古怪。

但先不管他真的還是假的,既然此刻的是野狗二號,那麼他也不留什麼情麵了。

“你給我下車。”

“你什麼意思?趕我?”

“你不下車, 我報警了。”說著楚湛便要掏出手機。

顧謹言靠在椅背上歪著頭望著他笑, “嘖, 他上回發病的時候, 你不也報警了嗎?”

楚湛按號碼的手一頓。

“後來呢?你又不是不清楚。”

“你到底想怎麼樣?”

“想去你家住。”

野狗二號沒臉沒皮,楚湛深知無論自己說什麼都白搭,乾脆閉上嘴手機扔一邊繼續開車。

楚湛沉著臉,顧謹言又不滿了, “你怎麼不說話了?”

楚湛深深地吸了口氣, 問:“你什麼時候能變回來?”

“?”顧謹言瞬間被這句話惹得火氣怒漲,他粗著嗓子質問道:“你什麼意思?看不上我?要他!?”

“……”楚湛翻了個白眼,“當我沒說。”

“什麼叫當你沒說?你給我說清楚。”

“唉你他媽, 真的煩死了。”

“我煩?”

“我在開車!”

最終楚湛無奈地把人帶回家,到家後顧謹言便讓楚湛給他做飯。

楚湛本來就心煩, 聽到他大爺似的頤指氣使,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懟道:“你剛在家不會自己叫吃的?”

“我說了我等你下班一起吃,可你呢?”顧謹言反倒還委屈上了。

楚湛隻能搖搖頭,進廚房給他隨便煮了碗麵。端到桌上人麵前後,便自顧自去衛生間洗漱。

顧謹言則盯著這碗清湯寡水的麵,語氣幽怨:“嗬,跟他見麵的時候顧總長顧總短,態度好得不得了,拿我就當狗喂是吧?”

“神經!你愛吃不吃!”楚湛無語至極,他平生還是頭一次知道有人竟然自己跟自己較勁。

既然趕是趕不走了,洗完澡後楚湛便抱了一床被子鋪到客廳的沙發上。

“你什麼意思?”顧謹言吃完麵走到沙發邊,看著楚湛脫下鞋坐上沙發。

“臥室給你睡。”

顧謹言哪能不明白楚湛的顧慮,他抱著雙臂不由地冷笑道:“你可能跟那個傻逼待久了,誤會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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