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景視線壓了一眼單子墨,而後沒看他,輕聲問道,“可以聊一會兒嗎?顧場主。”
單子墨皺著眉,眼眸裡全是凶光,直接上前,左肩膀猛地撞上了秦淮景的右肩膀,即便隔著衣服,整個空間都是很清晰的**混著骨頭碰撞的發出的悶聲。
單子墨力道太大,兩個人都同時往後退了一步,秦淮景猛地伸手就要扣單子墨的喉嚨,單子墨也是要準備踢腿的樣子。
西楠一身冷厲的上前,“兩位,大上海範圍內不能鬥毆打架。”
這時候,她隻是大上海的管事,麵對的是準備鬨事的客人,而不是總座和單幫幫主,絲毫沒有半點客氣。
快要爆裂的火藥被掐住了導線,兩個人都退後一步,單子墨還是站在清若身前,秦淮景則是抬手扣著彈了彈肩膀處。
清若從單幫幫主身後繞過來,問秦淮景,“秦總座要聊什麼?”
秦淮景看她,“聊些生意上的事,顧場主對北平市場感興趣嗎?”
清若雙手環抱,抬了抬下巴,視線繞了一圈裡麵還是歌舞升平的宴會廳,“秦總座覺得今晚適合聊這個?”
清若問這話的同時也在心裡評判,如果秦總座真覺得今晚的場合、氛圍適合聊生意,那說明,他不適合成為生意夥伴。
秦淮景搖了搖頭,“看來,顧場主是感興趣的,那改天顧場主有時間,到軍統辦公室?我那也有些好茶可以招待一下顧場主。”
北平的市場,不管是青龍幫,還是原先的白虎幫,都耗費過一些心力,清若也不例外。
但一個問題是距離隔得遠,另一個問題,北平是軍統的一言堂,政府隻有對外發言權,但沒有話語權。軍統不點頭,他們在那邊費心費力發展起來也隻是幫軍統做嫁衣罷了。
清若似乎沒太認真思考,很悠閒的點頭,“好啊。”
她和秦淮景說話,單子墨就站在一邊看著她,這個時候周身的暴力因子又好像消失得無影無蹤,又是乾乾淨淨的單純少年感。
等她說完話,湊過來和她說,“顧小、顧場主,我先回去了。”
清若側頭看他,他淺褐色的眼眸清亮的乾淨,印著暖色的燈光,裡麵像是有細碎星光。
她點點頭,“好,單幫主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單子墨燦爛一笑,嘴角高高揚起,牙齒齊齊露出,“顧場主叫我單子墨吧。”
清若還沒接話,他自己肯定似的點點頭,“我叫單子墨,顧場主要記住啊。”
清若帶著點清淺的笑意點點頭,單子墨站直身子,朝她揚揚手,“那我先走啦,回見。”
單子墨帶著羅堂主往外走,走了沒多遠好像聲音低啞罵了句臟話,“弄死他。”而後從口袋裡摸出香煙,繼續方才他出門時的動作。
羅堂主聽他罵那句,似乎有些急又小心的轉頭看了眼,得,秦淮景和清若、西楠都還看著他們呢。
羅堂主偷看被抓包,趕緊扯起個笑容,雙手合十朝三個人鞠禮。
兩人的聲音在轉角消失,旁邊的秦淮景不屑的冷笑一聲,側頭看她,“顧場主?”
清若抬起視線,他朝宴會廳裡麵示意,“還進去嗎?”
清若點點頭,秦淮景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便一道進宴會廳。
“餓了嗎?我看你今晚就喝了些果汁,都沒吃點東西。”
清若絲毫不覺得被關注有什麼奇怪,她習慣了,從小便是眾星捧月長大的。被偏愛的總是更不在意,她聲音都懶洋洋的,“不餓。”
兩個字便沒了,像是回應又像是隨口打發,尋常人要接上這話尚且有些難,何況是秦淮景。
他背在身後的手握了握拳,視線已經落在她側臉,今晚她戴的耳環上鑲嵌著圓潤的珍珠,但一眼瞧過去,眼前的不是珍珠,是她粉嫩圓潤的耳垂。
“一會結束時候可以邀請顧場主跳收場舞嗎?”
清若視線在宴會廳裡掃了掃,很多人看見她都笑著舉杯打招呼,清若漫不經心的給身邊人回應,“太晚了,我待不到那會。”
這大概是秦淮景人生中第一次被接連拒絕兩次,而且對方理直氣壯,絲毫沒有考慮他的意思。
不過大概就是對方的態度過於自然,秦淮景居然生不起氣來,還帶出點笑意,點了點頭,“也是,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機會同顧場主見麵。”
清若沒接這話,誰知道這秦總座在上海想做什麼,是敵是友,能活幾天。
秦淮景給她遞了杯果汁,自己手裡端了杯紅酒,朝那邊一圈人的位置舉杯示意了一下,詢問她,“那幾位我今晚還沒說上話,顧小姐方便引薦一下嗎?”
清若可有可無的點頭,反正這會老爺子去了旁邊打馬吊,趙錦兒估計躲著她早早就溜去了牌樓,顧恒和幾個堂主下去歌舞廳。
整個場子對她來說沒啥特彆點和特彆樂趣。
秦淮景示意的這圈人都是上海的商戶,在上海能做大能屹立住時間的商戶,不是和市政千絲萬縷就是和幫會牽扯不清。
這邊這一群,都是市政扶起來的,還在上海市成立了一個叫‘南派’的商會組織,剛成立時想學清若弄大上海這樣,一群人圈了一小塊地想自行管理,還沒三天就被撅散了,裡麵手筆很多,自然清若也有份。
雖然想法沒實踐下去,但‘南派’商會組織倒是一直保留著,會長就是現在站在一群人中心位置,端著酒杯朝向迎麵過來的清若和秦淮景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孔德洺。
兩人才到近前,孔德洺便熱情的開口,“秦總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方才看您一身威嚴之勢,身邊能人異士眾多,老朽都沒敢上前去討口酒喝,幸得顧場主引薦,感謝顧場主照顧。”說著把頭轉向清若,“果然在上海還是要得顧場主照拂才能與貴人見交。”
他叨叨叨說完,而後就姿態謙虛的雙手端著酒杯朝秦淮景的酒杯靠近,還沒碰上去,隔著點距離,“方才不敢打擾秦總座,這會有幸說話,要向秦總座討口酒喝了。”
“我敬秦總座,祝您在上海萬事順心,事事如意,如有需要我孔德洺的地方,您說話。”
說完姿態很低的碰了一下秦淮景的酒杯,而後仰頭一飲而儘,“我乾了,您隨意。”
他這邊喝完,身邊立馬有商會的其他人給他遞了一杯酒,他朝清若,雙手托酒杯,“這些年,得顧場主照拂,老孔也算是小有所成,這杯我敬顧場主,希望您大上海紅紅火火,在上海的聲音能永遠讓我老孔跟著吃香的喝辣的。”
說完仰頭一口悶。“顧場主,您隨意。”
雖然先敬的秦淮景,但是,他對秦淮景說的話,明顯是對上層的客套話,對清若說話的口吻態度,倒像是對自己的東家。
現在秦淮景不知道這些商戶的背景情況就有這個感覺,等過後一問一查,得這些人都是市政牽頭做起來的。
那就是兩種情況:
一、秦淮景理所應當的認為,連市政下麵的商戶都要顧清若來照拂,要動上海的商戶,自然要壓著領頭的。
二、秦淮景知道孔德洺故意的,但怎麼樣心裡也會留下痕跡疙瘩。
秦淮景對商場的理解、胸懷,按著北平他的鎮壓手段來看,懸。
孔德洺敬清若的酒喝完,就嘿嘿看著她笑,看起來似乎在自己上頭表現了一把,等待肯定誇獎的狀態。
至於清若,她向來軟硬不吃,但兩相比較,更不吃硬。
顧小姐沒喝酒,挑了挑唇,招呼旁邊的西楠,“挪個沙發過來。”
西楠立馬點頭就去吩咐,同時,還示意了宴會廳周圍等待服務的侍者。
所有侍者的注意力都放在這。
清若把手裡的果汁杯隨手遞給了阿北,拍了拍手,“送酒過來。”
“是。”立馬有侍者應聲,而後是宴會廳裡小推車的聲音。
孔德洺一時間有些茫然,眨了眨眼,不確定的聲音喊到,“顧場主?”
清若慵懶的嗯了一聲,視線沒看他,三個侍者直接抬了個單人沙發過來,清若坐下,手腕繞著自己的雪色毛披肩,稍微靠著沙發,視線看著孔德洺,“不是要敬我酒麼,我還沒滿意,孔老板不敬了?”
孔德洺一時間騎虎難下,下意識去看秦淮景,秦淮景視線卻沒看他,站著視線落在旁邊坐著的清若發頂上,眸眼暗沉,看不出情緒,不知道在想什麼。
孔德洺雙手在身前,有些局促的站著,呼吸加重,舔了舔唇,“顧場主,這、這……今晚秦總座宴會我喝醉吐也難看,要不然改天吧。”
清若沒說話,這一會,第一輛小推車已經過來到麵前了,上麵是今晚宴會準備的酒,紅酒、白酒、白蘭地、伏特加、還有啤酒。
侍者推到麵前,朝她點頭致意,“小姐。”
清若抬起手,手指輕輕一撥,侍者了然的躬身退開。
清若這時候還稍帶笑意仰著頭看著秦淮景說,“哦,秦總座放心,孔老板敬我的酒,自然不需要秦總座買單。”“包括……方才那一杯。”後一句,她是看著這會抖抖索索的孔德洺說的。
清若懶散的依靠著沙發,手掌朝孔德洺稍抬,“孔老板,不是要敬我麼,開始吧,什麼時候把我敬滿意了,我就認下你方才那話,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孔德洺抖抖索索,擺了擺手,說不出話來。
他身邊一圈人,想說話話到嘴邊看著顧場主又不敢開口。
後麵有個人一早看著形式不對跑去叫了楊忠賢。
楊忠賢聽後輕聲罵了句蠢貨,但是,先不說孔德洺這個人現在不能放棄,今晚這麼多市政這邊的商戶在,若是放任,那今後……
楊忠賢趕緊讓張進去找其他幾位部長,自己先急急往那走。
老遠就看見一圈人,宴會廳現在也有不少看熱鬨的,但是沒上前,現場樂隊還在伴奏,但已經沒有人在舞池跳舞了。
“顧場主。”
楊忠賢過來,先朝清若拱手打招呼,“秦總座。”
嗬嗬笑起來,扯了個話頭,“怎麼都過來這邊了。”
楊忠賢上前一步要朝清若靠近,西楠直接擋在了她身前,聲音裡沒有絲毫情緒,“退後。”
楊忠賢看著麵前冷厲的西楠,皺眉又頭疼。
西楠身後的清若輕輕開口,“讓他過來。”
西楠立馬讓開,楊忠賢朝西楠嘿嘿一笑,姿態很低,到了清若近前,看見她坐在沙發邊,直接就蹲下身在她沙發邊開口,“這蠢東西怎麼惹顧場主不開心了?”
清若看著那邊站著抖索索唇都白了的孔德洺,指了指腳邊蹲著一臉諂媚的楊忠賢,“看見沒,這是楊部長和我說話的姿勢。”
“砰。”孔德洺直接跪下,開始打自己耳光,力道極重,“顧場主,對不住,我狗嘴吐不出象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