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解安的囑咐在心中回響,油滑的中年人那時少見的嚴肅。楚衡空快站不穩了,黑色的怪風掀飛了磚瓦,眼看天台上的水泥都要飛起。他最後看了女鬼一眼,那虛幻的眼裡早沒有固執了,隻剩漆黑的怨毒。
殺手乾久了總會遇見難辦的局麵,到了異世界也和以前一樣。海恩的懇求,解安的囑咐,女童的哀哭,女鬼的怨毒。腦中的畫麵接連變化,停留在起初的一句話。
收拾乾淨,彆留手尾。
楚衡空帶上蓄力手環,拔出長槍,將那張閃著微光的符篆掛到槍尖上。最後的立足處也被吹飛了,他踩著空中的大塊碎片飛躍,隻身闖入漆黑的風,奔向風中的女鬼與巨狼。
男人大喝著出槍,遺物中的力量隨高漲的感情爆發,鐵槍頭上挑著那符篆,連人帶犬一槍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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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針指向十一點半,窗戶被陰風震得大響,亂哄哄地睡不著覺。海恩望著發黴的天花板,睡意全無。
還有半小時就要上班,他早該趕緊出門了,可海恩今天感覺很累,累得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往常他靠著心裡的盼頭度日,一遍遍告訴自己總會找到的,但那探長臨走前的話擊碎了那點虛假的期望。
其實早就知道的,大半年了沒希望了,再找下去也就是找個活頭。他吃力地下床,準備上班,沒什麼意義,像固化了行動的行屍走肉。
房門猛烈得響了起來,一聲聲凶得活像要將鐵門砸破。海恩下意識開了門,持槍的男人大步走入,眉目間煞氣濃得讓人心膽俱裂。
“楚探長……?”海恩險些沒認出這人。
“把你家保險箱打開。”楚衡空聲音嘶啞,“快!”
海恩感覺天旋地轉,這是在搶劫?報紙上的探長是搶劫犯?他覺得這城市太荒唐了,開保險箱時都沒意識到自己在笑。那個小鐵門開了,箱裡躺著家裡最珍貴的東西。辛辛苦苦攢下的流珠,房產證,結婚證,出生證明……那些小小的寶物都被大手一把丟出去了,清空保險箱後楚衡空啪得貼進去一張紙去,海恩依稀看見那是張符。
楚衡空關上保險箱門,坐在地板上,長長舒了口氣。海恩看著散落一地的證書,手指哆嗦個不停,驚變讓這個老實人徹底崩潰了:“你乾什麼?!我們家究竟做錯什麼了?!我——”
“……爸爸?”
海恩的尖叫嘎然而止,保險箱前那個小女孩仰頭望著他,黑亮的眸子烏黑的頭發,小臉白白嫩嫩的,身旁還跟著那隻乖巧的小狗。她什麼變化也沒有,一切都和記憶裡最後的片段一樣。
他一下子跪倒在地,顫抖的手掌觸及到女兒的發絲。有點冰冷,但是實實在在的,可以摸到。
“蒂娜?”海恩笑了,“你們去哪裡了?爸爸一直在找你啊。”
“我迷路了……”女孩小聲說。
“你為什麼不回家啊!爸爸很擔心你!很擔心你啊……”
父親緊緊抱住女兒,淚流不止。小黑狗哈烏安分地趴在一旁,使勁搖著尾巴。
蒂娜的父親白天在外尋人,夜間去遠方工作,兩人隻隔了一片街區卻再也沒見過。這樣一來蒂娜當然是很絕望的,因為她死前最後聽到暴徒們的恐嚇,又再沒見到父親,以為父母都遇害了,要把這個無情的城市一起毀掉。
而現在她被封進了保險箱裡,這不是能輕鬆拿走的項圈隻是個沉重的鐵塊。她去不了多遠的地方,充其量在大廈裡走動,等她的父親回家。
不知這貼了靈符的保險箱,現在是幾級的遺物?
楚衡空活動了一下肩膀,望向小女孩:“你爸爸還在的。以後再胡鬨,會給爸爸添麻煩。”
“我不鬨了!”蒂娜哭叫,“爸爸對不起,我不鬨了……”
這時候她又道歉了,有什麼好道歉的?所以說小孩麻煩。楚衡空站起身來,拍拍海恩的肩膀:“錢和證換個地方放吧。以後這是你家最珍貴的寶物了,自己看好。”
海恩如夢初醒,他茫然得不知該做什麼好,情急之下捧起掉了一地的流珠:“楚探長!請您一定!”
楚衡空瞟了一眼,忽然露出暴徒般粗魯的表情。
“懂不懂道上規矩?”
海恩嚇得一縮:“不是有意的,請您寬限點時間——”
“幫小孩積陰德的,給這麼多乾什麼?”楚衡空恢複到平常那張淡然的臉,“報銷下路費就夠了。”
他拾起最小的一顆流珠,扛著槍走出門去,走入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