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的微光透過門縫射入教堂。這光芒相比人們身上的光斑顯得微弱,猶如白熾燈下的螢火蟲。可在鐵門打開的瞬間,光斑人們便嘶叫起來。狀態好些的起身奔跑,虛弱的不惜手足並用也要爬向鐵門,那場景詭異又恐怖,像一群逐光的僵屍。
姬懷素剛進教堂,見狀趕緊把鐵門關上。光線消失後僵屍們的動作頓時停止,他們左搖右擺,癱倒在地,又成了先前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熒屍。”姬懷素低聲咒罵,“該死!”
楚衡空默默記下這個未曾聽聞的詞。他走到桑嘉婆婆麵前,還未發言,老人便抬手勸止。
“還沒有做完。等到藥做完的時候。”
他看出老人正嘗試搗藥救人,便安靜候在一旁,觀察起熒屍們的狀態。
這種怪病像是異世界皮膚病與漸凍症的混合體,熒屍們的精神狀態與光斑麵積有很大關係。光斑麵積小的還尚有說話的精力,光斑擴散到半身後就基本無法言語,隻剩囈語與呻吟。而那些被光斑侵蝕全身的光人則似失去了思考能力,他們不言不語,看不到神采的雙眼令人不寒而粟。
寒意悄悄爬上了楚衡空的脊背,他越看越覺得光斑有種熟悉感,他近期絕對見過類似的東西……
那和姬懷素的光盾質感很像!
那會來源於同一種能力嗎?亦或隻是相似的力量?楚衡空沒有開口詢問,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兩人見白袍人們忙不過來,便順帶幫忙搬運藥湯,桑嘉婆婆對此沒有反應,隻專注地做著手頭的事情。
她將草藥、蘑菇與動物的臟器混在一起細細研磨,化在茶水中做成湯藥,這樣的單調工作持續了近一個小時才終於結束。帶來的藥材用完了,部分熒屍在服藥後精神好轉,更多的人則還是那樣。白袍人們雙手合十,向楚衡空與姬懷素表達謝意。
“潮流的寵兒們啊,請隨我來。”桑嘉婆婆拄著拐杖起身,“將你們的來意說與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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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嘉婆婆在洄龍城裡也算是位有名的人。她是眾靈會的第三位大巫師,也是這宗教組織的創始人。傳聞說桑嘉婆婆年輕時是個落魄的妓女,靠肉體換取微薄的收益,某一天她被惡客敲昏塞進麻袋,拖到了碧澤區最邊緣的地方。那裡是名副其實的絕境,因為沼澤邊境就是洄龍水幕的最下層,隻有沒人渴望的遺物才會淪落到底層,隨水流一起離開城市去往無人知曉的遠方。
惡客們將妓女投向潮流,打賭猜要過幾天人們才能發現她的失蹤。可過了段時日妓女又出現在沼澤,宣稱自己在潮流中受到了天啟,啟示說世間有靈萬物皆可成為神明。沼地人對神跡頂禮膜拜,“萬物有靈”的理論隨崇拜擴散發展,就成了今日紮根沼澤的毒瘤眾靈會。
楚衡空對這故事一笑了之,畢竟各家黑幫大佬人人身負“死而複生”的傳奇,無非是大家編點故事壯壯聲勢。但萬物有靈的思想倒是貨真價實,因為眾靈會中人人均有自己相信的“神明”,彼此間也秉著不同的思想行動。你在彆處再難找到這樣的組織了:一把手親赴前線救助病患,二把手卻在一旁冷眼旁觀。
“桑嘉,你白費力氣。”阿達裡直白地說,“你的藥救不了將死的人。”
桑嘉婆婆的居所位於碧澤南部的“豐收聚落”,是一座用葦草、石子與獸皮裝飾的小屋。她用火柴點上塞得滿滿的煙鬥,輕輕吐了口煙。毒蟲般的淡綠色煙霧拂過她臉上密集的皺紋,融入黑羽毛編織的大衣裡。
“這是命運。”老婦人說,“我順應我的命,他們順應他們的運。”
阿達裡揮揮手,顯然對此不屑一顧。他起身走向門外:“我尚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也請你一起出去。我怎麼說也是個文明人,不能讓危險人物和老人獨處一室。”
說話時他盯著姬懷素,後者響亮地砸了下嘴,給楚衡空遞了個眼神後走出門去。這姑娘居然沒反唇相譏,楚衡空不由得思考她到底在沼澤乾過什麼豐功偉績。
他等兩人出門後單刀直入:“疾病是什麼時候開始流行的?”
“不是病,是毒啊。”桑嘉婆婆搖頭,“十三個日月之前,沼地的光中混入了毒……毒物將侵蝕人的命運,成為被光支配的,無命之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