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漾:“你覺得裴正心裡的‘九頭怪蛇’會是什麼?”
方遙已回到石膏像麵前,淡漠的視線略過大力神,落在與他纏鬥的九頭怪蛇身上:“恐懼可以是任何怪物,赫拉克勒斯有十二項考驗,為什麼選擇海德拉?”
羅漾的目光隨著一並望過去,落在海德拉最大的蛇頭上:“因為那顆永生的頭。”
“砍掉一顆,還會生出新的,”方遙的聲音輕鬆而欣然,仿佛講的不是恐怖蛇怪,而是童話故事,“一個永遠無法徹底殺死的恐懼,一個不斷死而複生的陰影。”
羅漾幾乎被帶進方遙描述的景象裡,答案已經再明顯不過:“張雅樂。”
方遙:“被自己害死的學生再次出現在自己麵前,於是裴正親自殺死他,但第二天這個學生還會活著出現……”
羅漾:“不斷循環、永無止境的夢魘。”
“等、等一下,你倆是在討論主線還是在接龍鬼故事!”裴正畫這幅畫的時候瘋沒瘋不知道,反正
於天雷快瘋了。
方遙瞥他,淡然的眼神仿佛在說,這場旅途的走向還不明顯嗎,就是一個鬼故事。
於天雷知道走向愈發靈異,但:“張雅樂不是被接回家之後才自殺的嗎,而且就是今天自殺的,哪有時間不斷被裴正殺死又不斷複活,和裴正畫這幅畫的時間線也對不上啊!”
方遙微怔,短暫思索後:“也對。”
於天雷又看羅漾。
羅漾愣了幾秒,恍然:“這個故事的確有BUG。”並深刻反省,怎麼就被天鵝同學輕易帶了節奏?
於天雷:“……”
一個方遙已經夠瘋了,說彆的言簡意賅,說鬼故事滔滔不絕,現在眼看就要把羅漾帶上邪路,以後能不能禁止這兩個家夥單獨聊主線!
羅漾飛快整理思緒,“九頭怪蛇”如果不是張雅樂,那會是什麼?
可發散的方向實在太多了,當下掌握的線索彆說推導答案,連縮小答案範圍都很難。
思索片刻,羅漾果斷放棄,先著重眼前——他們在裴正畫室裡看到、找到的東西,都是實打實的,可隨著物品信息一一揭曉,主線行程並沒有變化,這才是當前最棘手的問題。
按道理不應該,除非這裡還有什麼他們未發現的東西或者……秘密空間。
羅漾剛想對畫室再來次地毯式搜尋,角落裡忽然響起重物與地麵摩擦的刺耳聲。
他和於天雷同時循聲望。
隻見方遙單手抓住石膏像上的那條巨蛇身體——彎曲鏤空,方便手握,位置還恰好在七寸——隨隨便便一拖,就將沉重的石膏像拖離了原本位置。
隨著石膏像挪開,角落牆壁上一處不明顯的方形痕跡沒了遮擋,無處遁形。這塊痕跡也是水泥灰,如果不是邊緣有輕微輪廓痕跡,幾乎就與牆壁融為一體。
方遙鬆開石膏像,回到牆角,蹲下來伸手輕輕一推。
方形痕跡翻轉而開——一道暗門。
一切發生太快,於天雷看呆,都是一起闖旅途,怎麼人家就好像開了三十二倍速?
羅漾也猝不及防。
如果這時候有人問羅漾組隊快樂嗎,羅漾的回答是,組隊的快樂你想象不到。
三人魚貫而入,待鑽過暗門直起身體,燈光忽然照亮。
一間密室。
裡麵沒有人,甚至都沒看見燈在哪裡,隻有金黃的光從密室頂部灑下來,像陽光透過教堂玻璃穹頂,一束束投射在這個幽深的密閉空間裡。
聖潔的光,映照得卻是滿室密密麻麻、歪歪斜斜的畫。
它們掛在牆上,一幅挨著一幅,一排擠著一排;鋪在地麵,一塊嵌著一塊,一幅咬著一幅;還有地上,天花板上……這裡仿佛一間完全由畫布與畫框構成的監獄禁閉室,那些紛雜混亂的色彩生出一種流動的錯覺,就像有個龐大的異種蟲族,正在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逼仄得令人窒息。
薑餅小人、聖誕襪、雪花同時投射出信息屏,與【顧寧的秘密】時一樣,又是過往光影——
裴正一個人坐在這間暗閣裡,對著牆壁上的畫作發呆。
那影像很清晰,清晰得可以看清畫作上的簽名。
張爽,2004級油畫班
孟純海,2006級油畫班
蕭誌,2007級油畫班
王新言……
光影一幅幅掠過,牆壁上的畫作也越來越多,隻有裴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可他的臉在光影裡逐年衰老。
這滿屋的畫都來自於裴正教過的學生,每一屆裡,那些他最引以為傲的學生們的習作,都被他精心收藏,可他自己再也畫不出像樣的作品了。
一間暗閣,滿室才氣,都是與裴正相似的筆觸,卻沒有一幅屬於他。
光影之中,是一個江郎才儘的老師,一個妄圖汲取青春的暮年藝術家,他對每一個有著他影子的年輕人羨慕,卻又痛苦憤恨著時光難回
。
終於,他紅了眼,猛然從地上站起來,發瘋般衝過去將那些掛在牆上的畫作掃落,用力踩踏,踩碎畫框,踩臟畫布……
可下一秒,他又忽地停住。
撿起地上一幅還沒來得及踩、幸免於難的畫作,舉起來仔細端詳,眼中的神情也從憤恨、痛苦、不甘,漸漸轉為一種迷戀與向往,那張斯文儒雅的臉明明映在金黃色的光線裡,卻陰鬱而詭譎。
光影視角轉變,羅漾、於天雷、方遙終於看清那幅學生習作的名字與作者:《微茫》,張雅樂,2011級油畫班。
羅漾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外麵的畫室並非裴正心裡的秘密花園,這裡才是。
主線行程:【化我者生,破我者進,似我者死】(+10%,當前進度50%)
盒子寄語:每個人心裡都有一間暗閣,你是否也會像裴正一樣,被內心的幽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