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雪誕之日(1 / 2)

靖朝書 畫倦寫意 8285 字 7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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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離一如既往的於塌上打坐,她修生養性了小半月,才發覺自己的吐息似往常平穩。她隻不過是被高庭煜吸取了陽氣,卻要耗費半月來彌補,程離的心又沉了幾分。

店家來敲門,算盤打得啪啪響,要來結下個月的房費了,高庭煜本來花錢就大手大腳,付完下個月的錢後便感到頭疼。

日暮已至,長街笙歌迭起,各家各戶掛起招搖的紅燈籠,彩帶絲綢懸掛,走夫小販的叫賣聲絡繹不絕,一條長街人滿為患,異族混雜在其中,各族人民言笑晏晏。

店家告訴他們,這是夏羌族人一年一次的雪誕日,為了紀念雪山神女為他們賜下高山雪水,滋養萬眾。這可能是夏羌族一年內,最有歸屬感的一天了,畢竟隻有這一天,兩族從井水不犯河水到真正一起歡度佳節。

高庭煜推開雕花窗子往下看,一條長街幾乎看不見儘頭,異族姑娘腰佩彎刀,她跳舞旋轉時那披散的辮子如同柳條似得,街邊還有賣烤饢、烤肉的,香味陣陣,勾得他隻流口水。

“道長,我們下去看看如何?”他轉過頭呼喚程離,程離點了點頭。

高庭煜和程離並肩行於長街之上,他正啃著一個芝麻大餅,他吃相極好,但是一張口這餅子就能去個小半,三五口便沒了。

程離幽幽瞥向他,希望他吃人的時候切莫如此。

程離停在一個攤子上,隨手撈起一個流蘇,那是用淡青色的翡翠製成玉環,以五彩福線穿過,看起來頗有些古韻。

“你喜歡這個麼?”高庭煜一邊問她,一邊就正要掏錢。

他指著程離剛剛上手的那個吊墜道:“我要這個,勞煩包起來。”

店家眼尖無比,正要動手,但是程離卻拒絕:“眼下我們所餘的銀兩不多,且莫亂花錢。”

“哎呀夫人,您這話說的,就區區一個小玩意罷了,買了圖自己開心吶!”

程離覺著他說的有那麼幾分道理,但是囊中羞澀,眼看高庭煜不想放手,便抓住他的手臂往路上走。

車如流水馬如龍,高燈懸照路上人。高庭煜又看見有地方在賣糖水,端了兩碗來喝,程離嘗了嘗,太甜了,但是他卻吃的很習慣,想來這個邪祟還是嗜甜,吃餅隻吃芝麻花生甜大餅,喝水也隻喝甜茶水。

不遠處有煙花陣陣,在深藍色的天空上綻放出繽紛的色彩,驚起眾人的歡呼,似乎能照亮整個雪山荒漠大地,高庭煜牽著程離的手往人群中擠,他看見有人在中央跳舞。

之間道路的一旁有人用木架子搭起了舞台,用羊毛毯鋪在其上,樂師坐在台下,有人吹著號角,有人彈著琵琶。

為首的那個姑娘外罩著淺色褂子,立馬穿著一件雪色紗裙,如綢緞一般的頭發編成細條,上麵綴著羽毛和珍珠,她每一次旋轉,都讓裙?擴撒若一朵盛開的白色牡丹花,她的臉上用白色繪著神秘而有美麗的圖案,一雙眼睛如同墜落湖泊的星星。

旁邊穿黑衣的幾個大漢圍繞著她邊拍手邊跳舞,他們麵上塗著黑漆,隻留下眼白凸顯。

旁邊有人在解釋,這是他們在扮作群山,而中間的那個姑娘,便是雪山女神阿知雅,這一幕戲演的是雪山女神的誕生。

他們低沉的嗓音若遠又近,鏗鏘若遠古的呼喚,從台下看上去,似乎真的若巍峨群山。

為首的那個白衣姑娘揮著手看向人群的儘頭,她唱起歌來,她顫抖的聲音在人群中如此顯眼,婉轉而悲哀,帶著神性,這是雪山神女看見夏羌人的祖先受苦,甘願自身融化成雪水,滋養乾涸的大地。

眾人不知道從那裡掏出木麵具帶上,他們圍成圈子手牽手的跳起來,男聲女聲,高音低音,混作一團,頗有異族風貌。

側旁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來一個包著頭巾的大漢,他兜著一摞麵具吆喝:“賣麵具囉!賣麵具囉!好看的夏羌麵具囉!”

他的口音略有些奇怪,不像漢人,眼睛也是金黃色的,但是看麵孔,絕對是漢人。他枯黃的指抓著和台上那群人一樣的麵具,有黑漆男人還有雪色神女、亦或是其他奇奇怪怪的蝴蝶、神靈。

眾人看著新奇,也紛紛跟風買了幾個,高庭煜想,原來這是在賣麵具,他拉著程離為二人分彆挑了一個白色和青紫色的。

“你就帶這個紫青色的。”高庭煜將那個蝴蝶紋麵具係在她的臉上,麵具的眼睛周圍環繞著一圈紫藍銀箔粉,蝴蝶紋路繁瑣神秘,襯得人秀骨天成,風華無雙。

高庭煜係上那個白色的麵具,麵具下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斟酌幾句隻道:“不錯。”

程離木著並未搭話,她感覺自己身後有異動,轉過身便擒住了一個人的手腕:

“何人?”

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孩正佝僂著身子抓著程離腰上的一袋錢,她以薄紗蒙麵,隻露出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她麵露難色,幾乎泫然欲泣:“對不起,隻是我……”

她趁著程離放鬆了警惕,一把掙開被禁錮住的手,挾著錢袋鑽入了人群之中!這裡四通八達,人潮湧動,她引著程離和高庭煜左拐右拐擠進去各種小巷子裡,她靈活若鳥一般翻越牆壁勾欄。

兩座樓房之中隻餘一人正常通過,中間隻有幾縷暗影,嵬名蘭心道自己還是跑得快,這麼快就把他們甩開了,笑眯眯地將那錢袋子甩起來,係在腰間,一轉頭,笑容卻凝固了。

那兩個人正站在她身後,想來今天遇見兩個不好惹的漢人了,她半蹲下來,準備把這兩個人引到彆處去。

高庭煜站在離她不遠之處向她伸出手:

“小姑娘,不問自取是為偷。快些還來,否則就把你捉去告官了。”他依舊是笑著的,但是看不出眼裡情緒。

嵬名蘭深吸一口氣,繼續向前邁步,她本還以為自己把那兩個人甩掉了,結果他們跑起來都沒有聲音。

這裡靠近夏羌族的聚集地,她勢必要將這二人甩掉,否則恐引來禍端。正當她準備再繞幾圈的時候,有人開口道:

“蘭,還給他們。”

一位老嫗自黑暗之中站出來,她拄著一根木質的拐杖,蹣跚走到嵬名蘭的身邊,繼續說了一句幾乎要遺失的夏羌語。

程離對上那老者的眼睛,是上次那位。

“阿吉,可是我……”嵬名蘭垂頭,紅了眼角,用手揩了揩。

她佝僂著背,每說一句話就像一個破爛的風箱正在艱難的出聲:“是誰?咳咳……教你去偷去搶?這是阿知雅的誕辰……咳,你也要做這樣的事麼?”

她昂起頭不甘道:“漢人根本是非不分,他們的錢也是我們的血汗,他們欺壓我族,我拿一點錢又何妨?”

“你總在叫我不要生事,可是,他們隻當我族可隨意欺辱!低聲下氣,能換來什麼?”

“咳咳……咳,竊來搶來,也是拿麼?”

“本族凋敝,夏羌啊……早已亡了,我們隻求自己能保存性命,就已然……已然夠了。”

“還給他們吧。”

“我不!”她又附加一句:“這錢又沒有寫名字,你們怎麼說這算是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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