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姿下定決心買下悉尼歌劇院背景的相片,霍辭陪她在展區內等候。
大約三個小時後,滿征老師送走了客人,再度返回展區,二人和他協商。知曉緣由,滿征讚歎於緣分的奇妙,理解寧姿與霍辭初遇的紀念,也體恤作為兒女對父母的追思,爽快答應把相片以低價出售給她。
“愛有天意。”最終滿征低聲道,神色富有深意。
回到寧姿家裡,霍辭搬來梯子,釘好釘子,將相框掛在牆上。
大臥室很寬敞,除去一張大床和衣櫃、梳妝台外,沒有其他家具。窗邊掛了一幅巨大的落地簾,重重疊疊的錦緞上繡著精致繁複的花紋,華麗又複古。牆上掛滿了相片,大小不一,一幅幅畫麵生動而鮮活,凝聚著美好的一幕幕回憶。
相片掛好後,霍辭走下梯子,見寧姿隱隱出神。她凝望著牆上的照片們,神色微微凝滯,隨後微笑綻放,“這是爸爸、媽媽曾居住的臥室,這些照片都是我的寶貝,舍不得收起來,全部掛在這裡。被學校錄取,和你訂婚,設計作品獲獎……每當有開心的事,我都會告訴他們,和他們分享喜悅。難過失意的時候也會向他們傾訴。”
“有難過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讓我與你一起分擔?”下一秒,霍辭抬手將她的臉抬起來,凝視她。
寧姿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說:“都是過去的事,和你訂婚以後,難過的事就變得少有了。”
霍辭滿意地揉了揉她的發頂,“小鼻涕蟲真聽話,看來真的在勇敢地麵對生活。”
寧姿瞪眼,“再也不想從你的嘴裡聽到這冒犯的稱呼。”
霍辭眉梢輕揚,故意不接話,而是轉臉端詳今天買到的照片,笑了起來,“相片裡有初遇的我和你,還有愛你的爸爸、媽媽,算是全家福了。”
寧姿默然,心輕輕一顫,暖意從中而發,經遍周身。
霍辭再望向寧姿一家三口拍的藝術照,她依然與記憶中白白胖胖的“年畫娃娃”一般無二,臉頰飽滿,瓷白的皮膚被光線一映,跟打了一層柔光似的,漂亮得不真實。父母一左一右握著她兩隻小手,兩人的麵容年輕而柔和,整幅畫麵都有溫暖的愛意在流動。
“小寧姿是被爸爸、媽媽捧在手心裡的明珠,我一定要對你更好,不可以讓二位失望。”霍辭看向照片裡兩位長輩的目光敬重有禮。
寧姿咯咯一笑,拽了下他的衣角,“已經好到極致了,他們一定會非常喜歡你,就像我一樣。”
得到她的肯定,霍辭感到滿足,看著她的眉眼,突然感慨道:“下半張臉與母親彆無二致,精致又秀氣,眉眼端麗無雙,溫柔又不失氣度,原來是像父親。”
聽他這麼說,寧姿重又端詳相片上父母親端正的容貌,如同泡入溫熱的泉水中,明烈的欣喜令人眩暈,難耐激動道:“聽到你這樣說,我真的好高興,就像他們一直都在我身邊,從未離開過。我是他們生命的延續,承載著太多的愛和他們擁有的美好品質,即便是生離死彆,也無法使這些最寶貴的東西褪色。”
霍辭悵然道:“你的雙親和我的兄嫂,也就是霍亦辰的父母,彼此是至交好友,一次出行的意外事故使他們一同失去生命,最受傷的是尚且年幼就失去至親的你與霍亦辰。”
寧姿一怔,輕道:“我很希望雲淡風輕地說一句,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但實際並不是這樣。雖然很多人說再痛的傷口也終將被時光撫平。但親人的離世更像是淅淅瀝瀝的雨,時不時會降落,總有些特彆的時候,會惆悵,會難過。”
“你從前受過太多的苦。”他的目光充滿憐惜,這一刻,與心底深厚的情緒相比,語言顯得無比蒼白。
她柔和地鑽入他的懷中,抱住他的窄腰,說:“今天晚上,在父母和心愛的男人麵前,允許自己短暫的軟弱一下。霍辭,願意聽我吐一吐苦水嗎?”
“這一刻,我期盼了很久。”他的心因她的話變輕。
這是寧姿第一次有想要向另一個人傾訴過往艱難的念頭,很明顯,她並非一個豁達的人,甚至過於敏感內耗。總習慣於把往昔經曆的苦楚反複拿出來咀嚼品味,艱難反思,借此堅定自己的心性,明確未來的方向。飽滿的情緒反而成為自傷的利刃,心底深處保有涼薄的理智。也是因為這樣,她向來覺得傾訴是一件沒有價值的事,畢竟對他人產生依賴與寄托,無異於在懸崖邊起舞,是最危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