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沒想到,昨日還信誓旦旦跟她說不會告訴任何人的路德,隻過了一夜,這是便連陛下都知曉了。
原本禦前的人來時,她還不知發生了什麼,直到人到了紫宸殿,陛下問了,她才明白,路德騙了她。
“該說的路德方才都說了,陛下叫你來也隻是為了聽你說實話。”看她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於勝開口道,“禦前回話你知道規矩,直到什麼都說出來就是,否則便是欺君。”
事到如今,春柳哪還有精力計較路德賣了她的事?
聽了於勝的話趕忙應聲,說自己一定知無不言。
又過了一會兒,上首的陛下才開口,聲音沉沉。
“你叫春柳?先前在彩絲院伺候過?”
春柳忙點頭,“回陛下,奴婢確是春柳,去歲大選時,曾被掖庭局派去伺候當時的崔家人子,就是現在的齊王妃。”她還不知道齊王出事了,“後來王妃入了齊王府,奴婢便被調回掖庭局了。”
“路德說你曾見過當時的皇後,還聽見了些話,具體是什麼話,你說出來朕聽聽。”
天子沒有跟她說路德先前都說了哪些,眼下路德也不在殿內,春柳也不敢隱瞞,隻得將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了。
“回陛下,去歲大選後不久,當時的齊王妃說想求見皇後殿下,吩咐奴婢提前去殿下那兒請示是否得空。奴婢當時到了聽得殿內殿下和旁人在說話,也不敢打擾,便在外等,想著等殿下說完話了再敲門。”誰知她在外麵,聽見了讓人震驚的話,當時便有些嚇著,想著要不然回去算了,當沒來過,結果猶豫之中,竟不當心碰到了門,發出響動,叫裡麵聽見了,“奴婢不敢叫殿下知道自己聽見了,隻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她說著猶豫了下,還是將自己聽見的說出來了,“當時奴婢聽見,殿下她,她知道自己封後時,似乎有些……有些不願,還說開始明明說的是入王府,能不能不做皇後。”
“放肆——”於勝開口嗬斥,“叫你回話,不是叫你編排皇後殿下的!”
於勝這樣反應,是因為先前路德隻說了大概,並未似春柳這般,甚至連當時的穆千凝說了什麼話都複述了出來,這兩者聽起來差彆可大了去了。
若是隻是不想當皇後便也罷了,可偏偏還說了句,想入王府。
這代表什麼?
在穆千凝心中,天子比不上齊王。
春柳被這樣一嗬斥,整個人悚了悚,忙磕頭請罪。
“陛下恕罪,奴婢不敢胡說……”
她低著頭,看不清天子神色,隻是過了半晌,聽得上首陛下沉冷的聲音傳來。
“你繼續說,聽到了什麼,都說出來。”
春柳還是有些不敢。
“說。”
短短一個字,讓春柳整個人顫抖了下,不敢再遲疑。
“是,是。奴婢當時還聽見,殿下身邊的彤雲姐姐,問殿下繡好的荷包是否要處理了,畢竟送不出去了,留著也是隱患。殿下後來說了什麼,奴婢沒聽清,隻聽見殿下說,都是心意心血,還是好好收著。再、再後來就是奴婢不當心發出響動,彤雲姐姐聽見了,便來開門了,奴婢就沒再聽見之後還有什麼。”
荷包?
天子眉心一搐,“什麼荷包,繡給誰的?”
“……繡,繡給。”春柳指尖死死揪著自己裙擺,咽了咽口水,“奴婢當時聽得說,好像是,繡給齊王的。”
上首傳來倒吸口冷氣的聲音,是於勝發出的。
接著短暫的死寂後,巨大的響動傳來。
劈裡啪啦的聲音連帶著哐當聲,讓安靜的殿內便熱鬨起來,可殿內的人心卻愈發懸起。
天子坐在禦案後,神色冷淡,看不出究竟在想什麼。
而麵前的禦案,原本整齊放著折子和印章,還有剛上沒多久的茶碗、燃著香的香爐,都在方才那瞬間被一掃而下。
儘數跌落在地。
而天子視線落在左手邊一直好好放著的錦盒中。
那裡麵,是他收著的穆千凝繡的那大雁的帕子。
半晌,他伸手,指尖拿起那帕子,有些歪歪斜斜的大雁,其實不說,都看不太出來是什麼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