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竹棍敲擊著瀝青路,發出規律而清脆的響聲。
被水洗得發舊的帆布鞋不緊不慢地拐過一道彎,走入這條灰色的直道。
她背著背包和一個巨大的熊玩偶,正要邁步朝前走去,卻被一滴雨水砸中了鼻梁。
不是吧?又要下雨?
——女孩黝黑冰涼的眼眸裡分明寫著這樣一句話,但她臉上卻什麼表情都沒有。
她很有經驗地伸手擋在頭頂,提著竹棍開始向前飛奔起來,口中喃喃咒罵:“我隻是離家出走又不是西天取經,怎麼這麼多考驗?”
前方,那片占了一半馬路的塌方巨石隨著她的飛奔距離越來越近,直至她腳步如風般跑過去,巨石從瞳孔裡向後掠過,連同一起的還有一片豔麗的火紅。
慣性前衝的幾步奔跑後,少女猛地刹住了腳步。
她站在原地,直到被風吹起的衣角緩緩垂落下來,她才反應過來,緩緩回頭看去。
塌方的巨石身後,一輛紅色跑車倒扣在地麵,四周灑滿破碎的玻璃和幾本散亂的書,車尾還有嫋嫋的白煙剛剛升起來。
與此同時,她聽見車廂裡傳來極微弱的呼救聲。
“救命……”
“救救、我媽媽……”
“有沒有人……”
“救命……”
“救命啊!!!”
最後一聲滿含絕望與痛苦的怒吼般的哭音響起時,少女平靜地眨了下眼,抬起手腕,用手上的兒童手表撥打了110和119.
“你好,這裡是高譚市花盒縣盤山公路,有人出車禍了。”
“……第幾號道?”少女歪了歪頭,左右找了一圈路牌,才將結果告知對方。
“一輛紅色跑車,因為撞上塌方石整個翻了過來,車裡好像……有兩個人。”
她一手抬著,另一隻中竹棍輕點,終於邁步走向了那輛翻倒的跑車。
和著棍子輕敲地麵的聲響,少女終於站定在車窗前,微微彎下腰來。
灰蒙蒙的蒼穹下雨絲連線,籠罩四野,天光灑入破碎的窗戶裡,浸透少年求救的眼睛。
玻璃珠一般清亮,透澈,卻滴入猩紅的血。
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般奄奄一息,卻奮力掙紮著朝外看來,然後落入女孩涼絲絲、清幽幽,靜若深林潭水的眼眸裡。
“……是一對母子。”
她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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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篤……
灰蒙蒙的蒼穹下雨絲連線,籠罩視野,少年在模糊中突然看見了一瓣雪白的花,飄飄搖搖地向他落下來。
當花瓣搖曳著下墜後,一根青色的竹棍映入了他的瞳孔,然後是一雙纖瘦的腿。
“……”就像一點火光照亮了黑暗的視野,已經快要失去意識的腦海突然沸騰起來,他含著血,劇烈地掙紮了一下,他以為自己發出了聲音,但其實隻是用力做出了幾個絕望的口型:“救命……”
“救救我媽媽。”
“先救……我媽媽。”
餘光裡,翻轉的駕駛座下,猩紅的血泊還在一點一滴彙聚,那顏色就像燒到極致的烙鐵燙在他的眼睛和腦海裡,勝過身體任何一處的疼痛。
他渾渾噩噩,機械又用儘全力地反複做出相同的口型:“求你……先救我媽媽,她快不行了……”
“她快不行了……”
“知道了。”
如隔著霧氣一般清清冷冷的回答後。
一隻纏著繃帶的手從破碎的車窗外伸進來,拉開了車門的開關,發出沉悶的一聲。
“可你離我比較近,而且看起來更好救。”
砰——
門被拉開,天光和雨一起撲麵而來,女孩無視了他的掙紮和一再重複的“先救我媽媽”的要求,將他一點點拖出了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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