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望不到頭的灰色路麵上,雨絲斷斷續續地在空氣裡飄蕩。
被放在路邊的少年拖著不知道斷了哪些骨頭的身體,在地麵狼狽地翻過來。
模糊的視線裡隻有女孩在駕駛座車門前忙活的背影。
她用竹棍在車門上又拉又撬,卻許久沒能叫人聽見車門被打開的聲音。
這條路死寂到令人發慌,他昏沉到仿佛隨時要昏死過去的大腦卻起不到半點作用。
隻有痛苦和巨大的恐懼在無邊無際的燃燒著,逼他像蟲子一樣在地上爬。
他爬向那輛殘破的跑車。
用滿是割傷的脫臼的手,用骨折的插入了碎玻璃的腿,用斷掉的肋骨,用沾滿血的下巴,用臉用牙用全身上下每一寸血肉。
中途不斷的暈過去,又被可怖的恐懼感勒醒。
他吃力的睜著眼,一點點斷斷續續地往前爬。
走路隻需要幾步便能抵達的距離,在他眼裡卻突然變得沒有儘頭一般漫長。
直到死寂中突然響起一小段奔跑的腳步聲。
他抬起眼皮,看到女孩陡然停駐在他麵前的雙腿。<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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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出來了?”他喃喃的發出氣聲,“你……你救救她……我求你……”
“不要放棄她……我求你……把她弄出來……我……我可以幫忙的……”
他說著就又要往前爬,卻被少女蹲下來按住,又掙紮著被拖回到原地。
“拖她出來我做不到。”
少女模糊清冷的嗓音響在她耳邊,“你媽媽被方向盤卡住了,胸口還有一塊玻璃,我不敢硬拉她……”
在少年的掙紮陡然變大之時,她又平靜的說:“但我可以給她包紮傷口等到消防車來,你再給我添亂我就不給她包紮了。”
“……”
少年立刻停住了掙紮。
他仰躺在越來越濕潤的路麵上,近乎渙散的眼瞳映出煙灰的長空,還有路邊簌簌而落的梨花。
“求你……”他艱難地吐出聲音,是低進塵埃的,仿佛能循環重複到永遠的哀求,“求你……我媽媽……是全世界……最值得活下去的……人……求你……求你……”
刺啦——
女孩撕扯布料的聲音不斷響起。
滴答——
期間還有另一道微小又沉重的,分明區彆於雨滴之聲的液體墜落的輕響。
少年不由自主偏頭看去。
“我先給她止血,等到消防車來了,可以把整個車都割開……”
女孩冷靜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傳來。
溫璨眼瞳裡卻映出了車尾不知何時已積攢起來的大灘汽油。
一根裸露掉落的電線在半空飄蕩,冒起一縷白煙——
“雖然有點難,但你媽媽還有意識,她說她能撐下去,我會儘量跟她說話讓她保持清醒的……”
女孩說完便抓著一堆東西轉身往那邊走。
少年卻無聲無息抓住了她的腳。
女孩一頓,低頭看他一眼:“你乾什麼?”
滋啦——
輕響之中,女孩順著少年直直盯著的方向看去。
白煙升騰,那根裸露出來的線在細碎的雨絲裡滋啦滋啦地冒起了火花。
女孩愣了一秒,下一刻便快步朝那邊衝過去。
可刹那之間,少年陡然爆發出巨大的力量,坐起來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下意識想掙脫,卻反被一個用力拽得跌倒在地,撲在了他身上。
又是刺啦一聲。
火花在少年縮緊到極致的眼瞳裡墜落,跌入汽油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