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響起曲霧的聲音:“你吃飯了沒?”
她聽見鍋鏟在鍋裡翻來覆去的清脆聲音,叫人輕而易舉就能想象廚房裡灶火竄動,熱氣蒸騰的畫麵。
“乾嘛?”她懶洋洋的,“你在下廚?”
“不是我,是我媽媽。”曲變態難得有點不好意思似的,小聲說,“我被她突然襲擊逮回家了。”
曲霧的媽媽好像聽見了對話,張口大聲道:“是小空嗎?來阿姨家吃飯好不好?你們年輕人真是生活太不規律了,吃飯一點都不按時,今天要不是我臨時抽查,曲霧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吃晚飯呢——阿姨找人來接你,你來我們家吃怎麼樣?”
“哎呀媽你彆說了,搞得我跟小孩子似的。”
曲霧稍稍捂住手機走到一邊了,背景裡還有阿姨嗔怪的碎碎念,而曲霧更加不好意思起來:“你彆聽我媽的,就算她不來找我我也會準時吃飯的,也沒有忙到那個地步。”草草帶過後,她立刻也跟著道,“我現在過來接你,你來我家吃怎麼樣?”
“不要。”葉空說,“懶得跑。”
“……我來接你。”
“懶得下樓。”
“……我背你下樓。”
“嗬嗬。”
“……真不來?我媽媽做飯可好吃了,還會做你喜歡的菜。”
“你多吃點。”
葉空直接掛了電話。
才又趴了不到三秒,手機又震起來了。
“那我給你點個外賣,上次那家私房菜怎麼樣?”
“我自己會點,彆管我。”
葉空不耐地再次掛了電話。
終於安靜了。
窗外的路燈全亮了起來。
咖啡廳上下兩層卻像沒人一樣黑著。
葉空也懶得去開燈。
她任由自己逐漸沉浸在越來越深的黑夜裡。
漫無邊際的回憶手機裡殘留的帶著油煙氣的炒菜聲。
燈光也因此如幻覺般延伸至她的想象裡。
她並不羨慕曲霧有家有媽媽,但她羨慕曲霧能感受這一切並為之喜怒哀樂的腦袋。
雖然她是個變態,還是個有過坎坷陰暗過去的變態,但她也會是一個幸福的變態。
葉空想,曲霧一定會有很好的、很令她滿足的、意氣風發的未來的。
即便她現在還時不時跟她媽媽鬨彆扭——啊,會產生“鬨彆扭”這種情緒也是一種能力啊。
……
少女在窗前坐成了一道黑色的影。
她百無聊賴地試圖讓筆在桌上立起來。
第一次失敗了,鉛筆啪嗒倒下。
第二次也失敗了,鉛筆在桌上骨碌碌滾來滾去。
第三次也失敗了,差點砸到她的鼻子。
第四次……
啪嗒、啪嗒、啪嗒……
黑暗裡,隨秒針一起噠噠機械響起的,還有仿佛會永不停歇的啪嗒聲。
她像一個被上了發條的玩具,樂此不疲地在越來越深的夜色裡重複這個遊戲。
時間又在亂飛的思緒中歸於枯寂。
和那些畫畫的夜晚、發呆的夜晚、被埋在泥土裡看星星的夜晚,都沒有任何不同。
路燈泛黃,遠遠地蒙昧地照耀著。
她麵前這扇巨大的窗戶也隻能分到一點點模糊的光。
然後,不知道過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