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心裡卻不敢有任何的放鬆。
聖上曾說過,越是平靜的湖麵,下麵越是蘊含著更大的波瀾。尤其是現在,月色明暗不定,山風呼嘯著吹下,從濃密的樹枝中穿過,引起陣陣怪異的叫聲,讓人心生不安。
身後傳來腳步聲,有人正在走近她。對方沒有放輕腳步,應該是我軍中人。小桃轉身向後看,是她過來第一日時,明確表達過不善目光的將軍童遙。
童遙在她身邊站下,看著這個剛到自己肩膀的女子,語帶不屑:“軍營是男人的天下,你不該跟著聖上來此。”
小桃平靜地道:“那鎮安公主為何能來此,還有那邊,”她指著女將們的營帳:“她們呢,她們難道不是女子嗎?她們能來,我為何不能?”
童遙被她說的噎了一下,瞪大眼睛,氣急敗壞地道:“她們是將士,你算是什麼?”
“我是禦前女官。”小桃心平氣和地看著他:“自然要跟著聖上,他能去的地方,隻要允許,我自然也能去。”
童遙冷哼一聲:“果然是伶牙俐齒。先前聽說聖上封了一個結巴宮女當女官,我還不信。現在看來,那幫人都眼盲耳聾了,竟然會覺得你說話結巴反應遲鈍。”
小桃淺笑:“他們說得對,我從前確實如此。隻是承蒙聖上厚愛,給了我信心,我才變得如今這般‘伶牙俐齒’。”
“你!”童遙被她的話氣的咬牙。他長相本是偏溫厚敦實,現在這般,為他的麵色增添了一絲猙獰之意。
小桃道:“我隻是不懂,自己哪裡得罪了將軍,竟得將軍如此厭惡。”
童遙看著她,搖曳的火光下,她的麵色溫和如水,作為一個普通宮女出身的三等女官,自己這麼貶低她,她依舊沒有任何氣惱與憤恨。這需要有強大的心裡和底氣,才能做到如此。
不光靠聖上對她的寵信。
在她的從容溫和的目光中,童遙狼狽地移開眼神:“我不是厭惡你,我隻是厭惡聖上身邊的第一個女人,不管是女官還是妃嬪。”
說著餘光看到她驚恐的睜大眼睛,童遙意識到她誤會了自己的話,臉立刻就紅了:“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是為我妹妹,她心悅聖上。我以為憑著自己的軍功,可以滿足她的願望送她進宮,結果聖上一直不鬆口。”
他一股腦把自己的心裡話全都說了出來。
“將軍的妹妹?”
童遙點頭,覺得既然說了,乾脆就再多說一些,說不定對妹妹能進宮有幫助,“我妹妹是個很漂亮的女子,賢惠端莊,也很聰明,善解人意。要不是她喜歡的是聖上,我肯定不同意。”
小桃道:“那比趙小姐和德悅郡主呢?”
從前聽說太後為聖上的後宮,屬意的是趙青顏和德悅郡主魏鶴,小桃也沒聽說有這位姓童的小姐在。
童遙肯定地說:“聖上需要的是能和他說話,懂得他誌向,心懷天下的女子。比如像我妹妹這樣的。”
小桃反問他:“那你是看不上趙小姐和郡主了?”
隻要他一點頭,就同時得罪了趙青顏和魏鶴。趙青顏的背後是當朝帝師趙大人,魏鶴的背後自然是撫育她長大的太後和靜太妃。
小桃這是在給他挖坑。
童遙絲毫沒有看出:“她們屬於賢妻,適合高門宅院。我妹妹不同,她能和聖上聊兵法論武器,她們行嗎?”
小桃對他舉起大拇指:“你妹妹厲害,你更厲害。”
看她眼中意味不明的笑,童遙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著了她的道。若是此話傳出去,彆說是太後了,就是趙大人都夠他受的。童遙又急又氣,又不敢對她做什麼:“你真是,伶牙俐齒!小心以後禍從口出,你惹禍上身,誰也救不了你!”
小桃笑嘻嘻,得意地道:“不會的,我是禦前女官,出事了聖上自會救我的。”
“你少得意!”童遙拂袖而去。
他剛轉身,小桃臉上的笑意就頓了下來。以後的事無法說清,未來宮裡會有什麼樣的國母,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德悅郡主,可能是趙青顏,也可能是這位童將軍的妹妹。
那她呢,她能永遠待在前朝陪著聖上嗎。
想到這裡,小桃心中一下子起了鬱結。她把木棍扔到火盆裡,想要回大營看看。
轉身就看到遠處有大片火光,同時士兵呼喊的聲音由遠及近:“不好了!糧倉著火了!”
多日的烈陽高照,早把地上的萬物曬的異常乾燥。隻要有星火引燃,起火是必然的。
可是這時機有些過於巧合,尤是現在天色已經漆黑,更是為大家起水救火增加了難度。
小桃心裡不由得想起了聖德帝的話,心想莫非這糧倉起火,真的是躲在京中的萬貞餘孽所引。
心中想法剛起,小桃就看到在湧動的救火人潮中,有一個士兵鬼鬼祟祟地朝外跑去。
她想叫人,可自己所在的地方距離聖德帝的大營有段距離,貿然喊出來隻會打草驚蛇,小桃攔住從自己身邊經過的一位小兵,看也不看,奪走他手裡的武器:“我是禦前宮女小桃,快去告訴聖上,放火的凶手向西北的方向跑了,我現在去追,讓他快派兵增援。”
說完,小桃彎著腰,跟著那個詭異的士兵跑去。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再加上小桃這兩日跟著聖德帝,了解了營地附近的地形,悄默跟上他幾乎不費功夫。
但是跑了一裡多地,還是被他發現了。
那人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黢黑的夜色,聲音有些沙啞:“出來吧,我看見你了。”
小桃蹲著身子,藏在野草後躲著,連呼吸都不敢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