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直播軟件的流量非常巨大，時間長了，總有那麼幾個人能刷到這個無人問津的直播，加上又是分享老師們的日常生活，因此當有一兩個家長刷到這個直播的時候，便停留了下來，繼續觀看。
“上周甜甜媽給我送了兩瓶香水來，有一瓶我聞著那味兒不是很喜歡，給你用吧。”
“啊，那怎麼好意思……”
“是香奈兒的，不用真的浪費了。”
“那就謝謝許老師了，晚上我給你送點新鮮的草莓過去。”
[這倆老師怎麼感覺有點怪怪的]
[這什麼學校的老師，收這麼貴重的禮物啊？]
直播開始零星的出現幾條彈幕，不過路沉星是看不到的，因為辦公樓的走廊上來人了，他隻能把手機留在了盆景裡，然後自己另外找地方躲了起來。
“喂，是豆豆媽啊？怎麼了？”
“那個學生家長又來找你了是嗎？還鬨到派出所去了？”
“沒事兒，不用擔心，我會幫你作證的，她那孩兒就是自己給摔的，跟你們家豆豆啊，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放心吧，學校那個時間點的監控我都去偷偷刪掉了，不會留下證據的。”
“好的，就這樣了，掛了，拜拜。”
[恕我直言，我覺得這個老師有問題]
[舉手！我也覺得有問題！]
“唉，豆豆媽又給你打電話來啦？”
“可不是嘛，就她家那孩兒，都惹了不知道多少事兒了，聽說在轉學來之前，在前一個學校，還把另一個小孩兒給弄成了三級傷殘……”
“她這孩兒這麼能惹事，你還給她們家作證，不怕被發現啊……”
“有什麼好怕的，她們家給錢多呀，而且又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兒，放心吧，我有經驗。”
[我靠！這倆老師在說什麼！我沒聽錯吧！]
[就這樣的人也配為人師表？]
[你們都在說什麼？我來晚了，沒看到]
[前麵的有沒有人來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啊，這個直播間怎麼這麼多人在罵啊]
[新來的，請問有人有之前的錄屏嗎]
[我錄了，私我]
[等我整理一下，發到網上去，曝光她們！]
彈幕開始瘋狂刷屏，直播間的人數也從兩位數逐漸變成三位數，然後是四位數，最後高達五位數，直接驚動了人民警察！
隻是，這些動靜，路沉星目前都還不知道，他現在還蹲在樓道裡等機會回去拿手機呢。
“你坐在這裡乾什麼？”
頭頂忽然傳來男人冷沉的嗓音，路沉星抬起頭來，才發現弘夜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都到他跟前了，他都沒發現。
路沉星看了看男人腳上穿著的皮鞋，又看了看那擦得鋥光瓦亮的地板，心想，不應該啊，這鞋子走起路來應該有聲音的，他怎麼就沒聽見呢？
還是他太關注走廊那邊的情況了，以至於在其他方麵變得遲鈍了很多？
“我要的照片和視頻你都拍好了嗎？”男人又問道。
路沉星這才拉回思緒，抬頭看著男人回道：“拍好了呀。”
“給我看看。”
男人伸出手來要手機。
路沉星在自己衣兜裡摸了摸，摸出來一團空氣。
弘夜：“…………”
路沉星：“咳咳……”
“不好意思，你的手機被我放在那邊了。”
路沉星抬手，指了指前麵拐角處的走廊。
“你把手機放那邊乾什麼？”
弘夜順著路沉星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蹙眉。
“你在偷拍？”
“這兒哪兒叫偷拍啊，我光明正大拍的。”
路沉星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
弘夜沒再提拿回手機的事，隻是道：“《治安管理處罰法》裡明確規定了，偷窺偷拍屬於違法行為，你偷拍這裡的老師，侵犯了他們的隱私，最少拘留5天，最多拘留10天。”
“那就拘留唄。”
路沉星無所謂道：“我隻是被拘留而已，但她們這老師，這輩子肯定是當不了了。”
少年抬頭看著男人，眼眸明亮，燦若星辰。
“我覺得值。”
用他的5~10天拘留，換許霞這輩子再也不能禍害學生，怎麼會不值呢。
“隨你吧。”
弘夜懶得跟少年爭辯什麼，轉而問道。
“快中午了，想吃什麼？”
“你要請我吃飯？”路沉星一想到許霞這些行為被曝光，即將接受製裁，心情就好得不得了，連帶著對男人的態度都好了許多。
弘夜瞥了一眼少年，淡淡回道：“給你送行。”
路沉星：“呸！能不能說點吉利的！”
少年早上沒吃什麼東西，這會兒還真的感覺有點餓了，便沒再跟弘夜客氣。
“我想吃泡麵，就學校門口那家。”
以前上小學的時候，路沉星就很想吃學校對麵那家的泡麵，但他總也吃不上，也總是被欺負。
後來直到他離開學校，也沒能吃上一口。
現在來吃，也算是圓了小時候的一個夢想了。
弘夜對於路沉星想吃泡麵的想法有些無語，但還是應下了：“行。”
*
兩人很快便到了學校門口那家賣泡麵的店鋪，店鋪的裝潢已經十分老舊了，店裡的桌椅板凳什麼的都有些發黑了，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老貨，弘夜和路沉星走進店鋪，簡直與這裡格格不入，不過路沉星是一點都不在意，隨意拉開了一條長板凳就坐了下來，還招呼著弘夜也坐下。
“坐啊。”
弘夜：“…………”
這桌子有點矮，他的腿都放不下去，不過看著少年興致勃勃的樣子，他什麼都沒說，也是配合的坐下了。
“老板，來兩碗康師傅紅燒牛肉麵！”
路沉星不客氣的點單，老板熱情了應了下來，然後就去準備泡麵了。
路沉星看了看在櫃台邊上忙碌的老板，又看了看弘夜，問道：“你不點嗎？”
弘夜：？
“你不是點了兩碗嗎？”
路沉星：“兩碗都是我吃的呀。”
弘夜：“…………”
於是，在老板把兩碗紅燒牛肉麵都端上來以後，弘夜隻能自己給自己點了一份紅燒牛肉麵。
雖然是泡麵，但路沉星真的吃得非常開心，眼見著少年抱著泡麵桶埋頭就是一頓狂炫，幾分鐘時間就就把桶裡的麵給炫了個乾乾淨淨，還把麵湯都給喝了個底朝天。
“真好吃。”
少年手撐著肚子打了個飽嗝，總算是心滿意足。
相比之少年的狼吞虎咽，坐在他對麵的男人動作就要優雅得多了，麵前放著的分明是幾塊錢一桶的泡麵，卻愣是給男人吃出來一種西餐的高級感。
路沉星“嘖”了一聲，心裡暗罵弘夜裝|逼犯。
不過他也沒催促什麼，畢竟是弘夜請客嘛，他多等幾分鐘也不算什麼。
隻是，少年吃完後，才坐了不到兩分鐘，就感覺自己好像有些尿急。
應該是麵湯喝多了。
路沉星站起身來，便想去洗手間，但往前走了兩步，他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神會有三急嗎？
弘夜到底是不是神啊？他好像沒見過弘夜上洗手間……
仔細想想，這個狗男人真的很可疑，身上的體溫總是冰冰的，在家也不怎麼吃飯。
唉……
昨晚差點就驗證到了，就差那麼一步。
路沉星思來想去，還是有點不死心，於是眼珠子一轉，腦子裡又有了餿主意。
“咳咳……”
少年掩飾性的咳嗽了兩聲，然後裝作隨意的問弘夜。
“老板，你要不要去上個洗手間啊？”
弘夜當然沒有想上洗手間的意思，身為神明早就已經沒有人類的這些需求了，剛準備回拒，結果就聽到少年賤賤的開口。
“老板，我看你一個上午都沒去過洗手間，是不是那個有點問題啊？”
弘夜：？
第26章
弘夜其實不太在意旁人的看法, 也不在意彆人會用怎樣奇怪的眼光打量自己。
他向來是自己怎麼舒服怎麼來。
他覺得時刻偽裝成人類，並且模仿一些人類的習性, 例如吃飯受傷上洗手間，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所以如非必要，他都是忽略這些事情的。
但是現在，他好像不能再像之前那樣隨心所欲了。
他得在路沉星麵前表現得像一個正常的人類。
“老板，結賬。”
男人站起身來，摸出手機, 準備掃碼付費。
老板聞言，立刻就把二維碼給拿了過來, 遞到了弘夜麵前。
“三桶康師傅紅燒牛肉麵, 一共是10.5元, 那0.5就免了, 給10元就行。”
“謝謝。”
弘夜客氣道謝, 付了錢，然後走到路沉星跟前。
“走吧。”
“去哪兒？”
弘夜這麼一問，倒是給路沉星問懵了。
“不是去洗手間嗎？”弘夜反問。
“哦, 是。”
路沉星反應過來，然後給人帶路。
“就前麵不遠處有一個公共洗手間, 我們去那裡就好。”
沒想到弘夜這麼容易就答應跟他一起去洗手間了，事情進展得好像有點過於順利了。
等等, 路沉星忽然覺得這事兒有點那麼不得勁。
他怎麼感覺他現在有點像學校那些上洗手間都得拉個人陪同的女生啊！
算了算了, 不想這麼多了，總是先搞清楚弘夜的身份再說。
路沉星收回自己胡思亂想的思緒, 然後就帶著男人去了附近的公共洗手間。
公共洗手間是不收費的，雖然有人定時打掃衛生, 但畢竟是公用的，哪怕已經噴了很多消毒水，洗手間的味兒還是有些衝。
路沉星從小在臟亂差的環境裡生活慣了，離開家以後，外麵的公共洗手間沒少去過，因此這會兒進公共洗手間，也沒什麼不適應的地方。
但是弘夜就不一樣了。
弘夜已經成為神明很久很久了，神明不需要吃飯，也不需要排泄，神明的身體，是很乾淨的，哪怕天天不洗澡，神明的身體也會被身體裡神明之力不斷的衝洗，然後保持在一個非常乾淨整潔的程度。
換句話來說，就是身為神明的弘夜，現在已經有點潔癖了，其他的地方臟一些亂一些，他也就忍了，但是洗手間臟亂差，他是真的不行。
男人的腳步停了下來，眉心微擰，簡直是渾身都寫滿了拒絕，雖然他已經用神明之力屏蔽了附近所有的氣味，但仍舊沒辦法說服自己邁進洗手間的大門。
“裡邊沒人，你怎麼不進來啊？”
偏偏少年對此一無所知，見到男人沒跟著進來，還轉身出來又催促了男人一遍。
“快點呀，你不著急嗎？”
他有點急呢，快要憋不住了。
弘夜：“…………”
他已經有點後悔答應跟少年一起來了。
家裡的洗手間就挺好的，他如果現在把少年打暈，然後再使用神明之力的話，三分鐘就能把人帶回家，不至於讓少年忍耐太久。
弘夜正思考著這個方式的可行性，結果手腕就忽然被人一把抓住了。
路沉星拉著他就往裡麵走，一邊走一邊吐槽。
“你怎麼跟個娘們兒似的磨磨唧唧的，還能不能行了啊你。”
從路沉星嘴巴裡吐出來的話，就沒幾句好聽的。
弘夜懶得跟他計較了，隨意找了個空位，便走了過去。
進都進來了，他隻能硬著頭皮演到底了。
路沉星站在男人身後稍遠一些的地方，隻能看到男人挺括筆直的背影，其他的是什麼都看不到了。
他正尋思著要不要湊近點去看，耳邊就傳來皮帶卡扣碰撞的聲音，隨後是拉鏈解開的輕微聲響。
周圍的一切雜音，好像都突然消失了，隻能聽見男人那邊的輕微動靜。
是很正常的一些聲音，但是少年卻驀的頭皮發麻，整個身體都繃緊了。
明明他也用過很多次公共洗手間了，經常會碰到一起上洗手間的人，大家有的，他都有，大家都是一樣的流程解決問題，路沉星也從來沒覺得有過什麼。
但是此時此刻，路沉星卻覺得，自己好像那個變態，在偷窺彆人上洗手間，且一聽到前麵的聲音，就渾身起雞皮疙瘩，然後心跳也不受控製的加快。
MD，路沉星你有病啊，彆人上個洗手間，你心跳加快個毛啊！
少年心裡狂罵自己，然後趕緊找了個隔間鑽了進去，“砰——”的一聲把門給用力關上了。
“我上個大號！”
呆在隔間裡，路沉星臉上的熱度漸漸消褪下去，一直發麻的大腦也開始恢複正常的冷靜。
首先，不考慮他的一切變態操作，他可以得出的結論是，弘夜是個正常的男人，不是他懷疑的那種無性彆的神。
其次，弘夜也會受傷流血，一切表現都與正常人類無異。
如果弘夜是神，且擁有他記憶裡那樣改變白天黑夜，操控流星的能力的話，應該不至於弱雞到被他一撞就把嘴角撞破。
男人嘴角的傷還是他親自貼的創口貼呢，這點沒什麼好反駁的。
所以，弘夜不是神，他也沒有重生，那段離譜的記憶，隻是他精神錯亂產生的一個幻覺而已。
路沉星在心中下了結論，便不再糾結這事了，迅速解放了自己的膀胱，然後便離開了洗手間。
男人衣冠楚楚的站在距離衛生間一百米遠的地方，若不是男人的身形長相實在是太過出眾，讓人一眼就能發現，路沉星還真不能想到這人能站那麼遠的地方去等他。
真彆說，遠遠的就這麼看過去，長身玉立的男人站在路邊的梧桐樹下，穿著一身昂貴的定製西服，身形筆直修長，側顏俊美無雙，簡直比娛樂圈那些頂流明星都還要帥上幾分。
路沉星輕浮地吹了聲口哨，邁開腳步就要走過去，下一秒，熟悉的情景再次重現。
“你好，我們是豐城派出所的警察，請問你是路沉星同誌嗎？”
“…………”
路沉星看到站在他跟前的兩位眼熟的警察叔叔，心裡輕聲歎了口氣。
他又要進去了。
*
“實在是不好意思，耽誤您的時間了。”
“您能幫我把車留著嗎？我晚點過去提，然後訂單我就先確認收貨了。”
“真是太感謝您了，給您添麻煩了。”
惠姨掛斷了電話，把二手轉賣軟件上的訂單確認了收貨，然後就立刻給弘夜打了電話過去。
剛剛她接到的電話，是二手轉賣軟件上的賣家打來的，說路沉星沒有在約定好的時間去提車。
惠姨也不知道路沉星為什麼沒去，但是路沉星很想要那輛單車她是知道的，所以惠姨便決定了等會兒自己過去幫路沉星把車提回來。
隻是在此之前，她得先跟先生彙報一下。
惠姨覺得路沉星跟她相處還是挺愉快的，應該不會無緣無故放鴿子，肯定是遇到什麼事兒了，才沒能去。
撥出去的電話很快被接通，惠姨也沒先直接就說路沉星買二手單車沒去的事情，而是委婉的問弘夜。
“先生，請問您接上小路了嗎？”
路沉星自己沒有交通工具，沒有辦法上下學，都是弘夜接送的。
惠姨現在想確定的就是，路沉星到底是出事了，還是有什麼彆的事情給耽誤了。
電話那邊靜默了一會兒，隨後惠姨聽到男人沉靜的嗓音。
“路沉星現在在派出所，你要過來看看他嗎？”
惠姨：？？？
“小路怎麼去派出所了？發生什麼事了？”
惠姨一邊問道，一邊趕緊回屋拿鑰匙，然後去地下車庫開車。
弘夜卻是沒直接回答惠姨的話，隻是道：“不是什麼大事，地址我發給你了，你二十分鐘之內過來應該還能趕上探視的時間。”
惠姨聽到弘夜說不是什麼大事，心裡頓時就放心了許多。
凡事都有先生在呢，她真是瞎操心了。
但是等惠姨到了派出所了以後，才知道弘夜說的不是什麼大事，是路沉星被拘留五天。
惠姨：“…………”
都拘留五天了，還不是大事呢。
她們家先生可真淡定。
“所以，你是因為揭發了那個叫什麼許霞的教師才被拘留的？”
惠姨看著麵前連牢服都換好了的路沉星，可彆提多心疼了。
“你這明明是為社會除害，乾了件大好事，結果那個叫許霞的，除了被學校開除以外，根本沒受到半點損失，你卻要被拘留五天，這不公平。”
“沒辦法，受害者家屬選擇了和解，我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路沉星早就料到了會出現這種情況了。
許霞明明乾過那麼多損害學生的事情，為什麼還能逍遙自在的活到現在？
當然是因為受害者家庭最後都妥協了啊。
路沉星也不太怨那些受害者，因為他們有家庭，有親人，有朋友，他們怕許霞的報複，怕施暴者的報複，也怕自己的孩子將來在學校被欺負得更慘，所以，他們隻能選擇和解，哪怕他們心裡是不願意的，但是他們為了減少更多的損失，不得不和解。
受害者家庭選擇了和解，那派出所也不能把許霞怎麼樣。
但是路沉星這邊，卻因為許霞堅持起訴路沉星偷拍侵犯個人隱私，所以路沉星不得不被拘留。
這件事的結果，是有些氣人的，但路沉星不在意。
他永遠也不會成為那個和解的人，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反正他什麼都沒有，無所顧忌。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次揭發許霞的惡行，隻是一個開始而已。
下次，他會更努力一些，讓許霞不再像這次這樣這麼容易就脫身！
探視的時間很快就到了，惠姨沒有辦法再與路沉星多聊什麼，隻能目送著少年被民警帶走。
眼看著，少年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轉角處，惠姨這才轉身離開，結果一回頭，就看到了站在另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裡的弘夜。
“先生……”
先生明明也在看著路沉星，那為什麼剛才不過來說上兩句話呢……
惠姨猜不透男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先生，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惠姨猶豫了片刻，還是逾矩了。
“問。”男人的聲音沉冷平靜，如往常一樣。
“先生，其實您是可以避免小路被拘留的，對嗎？”
惠姨抬起頭來，看著男人。
她隻是被弘夜請來打理莊園的一個員工而已，雖然平時接觸不算多，但她知道，弘夜是一個很厲害的男人，很會賺錢，也很會處理事情。
偷拍這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
憑男人的能力，在路沉星被發現之前，抹掉一切跟路沉星有關的線索，應該不算什麼難事。
果然，在她問出這個問題之後，男人並沒有否認。
“嗯。”
“那您……”
惠姨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時候也需要一些大公無私，可是路沉星這犯的又不是什麼大罪，徇點私也沒什麼吧。
惠姨的話並沒有說出來，但弘夜似乎看穿了她的所有想法。
“如果隻有縱容和溺愛，會害死他的。”
男人目光淡淡的，但又好像隱含了一些什麼彆的情緒，再次往路沉星消失的方向看了眼，隨後轉身離開。
“惠姨，我有件事交給你去辦，務必在路沉星出來之前辦好。”
第27章
“第一條, 服從看守人員的管理教育與武裝民警看管……”
“第二條，實事求是交代……交代……交代什麼來著？”
路沉星撓了撓後腦勺, 還是想不起來後麵的內容，趕緊又翻開手裡的小冊子看。
少年此刻正在背誦的是拘留所要求每個被拘留的人都必須要背下來的監規，考慮到每個人天生資質不同，拘留所也沒有要求一定要在什麼時間之內背完，但是如果背不出來監規的話，就不能吃飯。
路沉星混天混地混了這麼多年，早八百年沒背過書了, 這突然一下子讓他背好幾條監規，他真的是腦子都要炸了。
可是, 他中午隻吃了兩桶泡麵, 泡麵壓根不抵餓, 他肚子早就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如果他不在飯點之前背誦完監規的話, 今晚就沒飯吃了。
說到底，都是被生活所迫。
少年欲哭無淚的翻著小冊子，繼續努力閱讀背誦。
“第二條, 實事求是交代清楚自己的問題，檢舉犯罪同夥……”
早知道中午就多吃點了, 不然現在也不至於餓得這麼慘。
少年一邊艱難背誦著監規，一邊在心裡懊悔。
跟他一起被發小冊子的人都背誦完監規出去吃飯了, 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人還孤零零的留在這裡餓肚子。
真的太慘了。
“咕——咕——”
肚子不停的抗議著, 路沉星開始餓得有些頭暈眼花，監規更是背不下來了, 正當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熬到頭時，耳邊突然傳來廣播的聲音。
“六點半了, 還沒洗澡的都趕緊去洗澡。”
“哦，該去洗澡了！”
路沉星聞言，趕緊把小冊子合了起來，放進了自己的衣兜裡，然後回到宿舍，拿起自己的洗漱盆就衝去淋浴間。
拘留所裡供應的熱水也是有時間限製的，如果沒在規定的時間裡洗澡的話，就沒有熱水了。
淋浴間也是公共淋浴間，裡麵十幾個淋浴頭，所有被拘留下來的人都擠在這一間淋浴間裡洗漱，不過因為路沉星來得比較晚，這會兒淋浴間裡已經沒什麼人了，路沉星也樂得不用排隊。
不過，淋浴間也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就是誰最後來洗澡，誰就要打掃整個淋浴間裡的衛生，而路沉星，就是最後一個來的。
“叫什麼名字？路沉星？行，知道了，你進去吧。”
“對了，你是最後一個進去洗澡的，記得把裡麵衛生打掃乾淨。”
在拘留所裡，做什麼都要簽到，吃飯要簽到，背誦監規要簽到，連洗澡，都是要簽到的。
路沉星就是在洗澡簽到的時候，得知自己是最後一個進來洗澡的。
“唉……”
“我什麼時候能休息會兒啊？”
路沉星迅速的衝了個澡，然後就開始打掃淋浴間。
打掃淋浴間這活兒吧，說難不難，但說輕鬆也不輕鬆。
因為淋浴間裡雖然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紙巾之類的垃圾，但是總有人會在淋浴的時候順便小便，然後就會在地板上留下一些淺黃色的印記，路沉星在打掃衛生的時候，就要把整個淋浴間的地板拖乾淨。
“草特麼的，能不能有點公德心啊，拘留所是沒有廁所還是咋地，非要在淋浴間尿尿啊。”
“MD，祝你這輩子隻能尿3cm。”
路沉星一邊罵，一邊認命的拖地，好不容易把淋浴間的衛生搞完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呢，結果拘留所的廣播又響了。
“馬上七點了，請所有人員，到大會堂來觀看新聞聯播。”
路沉星：“…………”
拘留所裡有些安排，是每個人都必須參與的，比如每天的早操，每天飯前需要背誦的監規，以及晚七點必看的新聞聯播和晚十點必須睡覺。
路沉星一路小跑著，才趕上了七點的新聞聯播，然後迅速找了個空位端正坐下。
其實遲到也沒什麼太大的懲罰，就是看新聞聯播的時候不能入座罷了，然後在新聞聯播結束之後，也依然要站夠之前所遲到的時長。
路沉星這一整個下午折騰得已經夠累了，現在當真是能躺著就絕不坐著，能坐著就絕不站著，因此在看新聞聯播這事上，也是難得積極的趕了下時間。
新聞聯播持續播放了半個小時，終於結束，大家陸陸續續的散場，然後開始自由活動。
路沉星坐得腰都酸了，剛想跟著大家一起去自由活動，結果就被看守人員提醒：“路沉星，你的監規背好了嗎？”
路沉星：“…………”
“還沒呢……”
“那趕緊去背，你背完了才能去自由活動。”看守人員道。
路沉星：“…………”
於是，路沉星的腦子，又被監規給轟炸了。
路沉星就這麼背啊背啊，背到魂遊天外，背到意識不清，終於熬到了晚上十點。
“所有人，所有人上|床睡覺。”
拘留所裡的廣播再次響了起來，簡直就像是路沉星的救星一樣。
路沉星昏沉得搖搖欲墜的身體猛地顫了一下，趕緊把那磨人的小冊子給塞進了衣兜裡，然後衝回宿舍奔到了床上去，四肢躺平，呼呼大睡。
他真的是太累了，終於能睡覺了。
至於監規，明天再背吧……
*
夜漸深，風聲靜謐，葉落無音。
坐在書房處理完一大堆文件的男人終於合上了麵前的電腦，揉了揉有些脹痛的眉心，然後站起身來。
不知道路沉星睡著沒有。
男人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此刻正是晚上十點半。
“應該睡了吧？”
男人自言自語的呢喃了一句，然後便邁開腳步去了少年的臥室。
少年的臥室裡，漆黑一片，安靜得有些過分，沒有被子與床單之間的摩擦聲，也沒有少年的呼吸聲。
弘夜站到少年床邊了，看到床上空空如也，才驀然想起來，少年被拘留了，今晚不會出現在這裡，未來幾天，也都不會出現在這裡。
男人站在空蕩蕩的床邊靜默幾秒，隨後才轉過身，彎腰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把他昨夜藏在抽屜裡的腕表拿了出來。
本來說今天找個機會把這塊腕表送給路沉星帶著的，結果沒想到還沒來得及送，路沉星就被拘留了。
拘留所不讓攜帶不必要的生活物品，例如手機、腕表這類。
所以，他這塊表，一時半會兒的，是送不出去了。
不知道路沉星在拘留所過得怎麼樣了，有沒有被人欺負？
其實弘夜心裡很清楚，拘留所裡的拘留的人犯的過錯都不是很嚴重的那種，路沉星呆在裡麵也不會怎麼樣的，頂多就是日常生活無聊了些，但他就是控製不住的擔心。
不親眼去看看，總是有些不放心。
弘夜站在少年臥室思慮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去拘留所看看。
拘留所正常的探視時間是早十點到晚六點之間，這會兒早就已經過了能探視的時間。
弘夜要去看路沉星，自然不能通過正常的手段進去，他隻能選擇悄悄潛入。
晚十一點的拘留所裡，所有被拘留的人員，都已經躺下休息了，但整個空間裡，依然是亮著燈的，而監控，也依然是在工作著的。
不過男人隻是略施神力，便將自己的身影從監控裡抹去了，同時，隱去自己所有的動靜，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隻要沒人睜眼，就不會有人發現男人的存在……
弘夜在拘留所的宿舍裡轉了兩圈，很容易的，就找到了路沉星的床位。
拘留所的宿舍條件很是簡陋，每個人睡的床都是又硬又硌，一個宿舍裡住了有十二個人，至少有七個人都在打鼾。
這樣嘈雜的環境，少年真的能睡得安穩嗎？
弘夜垂眸打量著四仰八叉睡在下鋪的少年，結果發現少年睡得挺好的，半點沒有做噩夢的跡象，也沒有被吵醒的跡象。
“沒心沒肺的小屁孩。”
弘夜低聲念了一句，虧得他還那麼擔心他，結果少年在拘留所裡過得還挺舒坦的，半點沒有不適應的地方。
“認真……學習……學習……”
少年嘴巴裡模模糊糊的囈語了兩句什麼，然後就翻了個身，轉過去睡了。
少年的睡姿真的不太好，翻個身把被子都給卷成了一團，寬鬆的褲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卷到了大腿上，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根，在頂燈的照射下，簡直白得發光。
弘夜環視一周，宿舍裡全都是一些臭烘烘的大老爺們，就路沉星這麼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年輕，頓時眉心緊蹙，隨後伸出手去，幫少年把褲腿給拉下來了，同時也把被少年卷成一團的被子給扯了開來，嚴嚴實實的蓋回到了少年的身體上。
“熱……”
但是這樣蓋得嚴嚴實實的，似乎讓少年有些難受，皺著眉囈語了一句，然後就翻過身來又把被子給蹬開了，甚至不僅把被子給蹬開了，還把自己的衣服下擺往上撩了撩，亮出了略有肌肉的腰腹。
弘夜臉色頓時就黑了下來，然後伸出手去，要幫少年把衣服下擺給拉下來。
結果他的指尖才剛碰到少年的衣服，原本睡得還挺沉的少年就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然後有些茫然的看著弘夜。
“弘夜？”
男人的指尖霎時頓住，同時悄無聲息的釋放了出了自己的神明之力，將少年的聲音儘數屏蔽，以免被宿舍裡的其他人聽到。
“你怎麼會在這裡？”
路沉星是真的懵，特麼的他是又出現幻覺了嗎？
怎麼一睜開眼就看到弘夜在拘留所裡啊，還站在他的床邊，手指還捏著他的衣服！
等等！
弘夜的手指捏著他的衣服？
路沉星的腦子短暫的當機了兩秒，然後又看向男人的手，男人的手的確捏著自己的衣服！
腦海裡，好像有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測，少年頓時尖叫：“弘夜！你在乾什麼？？？”
第28章
少年的聲音很尖銳, 且刺耳。
這麼大聲喊完，連少年自己都有點驚到了, 隨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後驚惶的去看向周圍。
因為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在拘留所裡，而他睡覺的這間宿舍裡，還有其他十一個人。
剛才他那麼大聲，不僅會吵醒宿舍裡的其他人，怕是還會把看守所的看管人員都給招來。
但路沉星惶恐了好半天，宿舍裡的其他人卻是半點被驚醒的反應都沒有, 在明亮的燈光下，依然打呼的打呼, 說夢話的說夢話。
怎麼回事？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剛才的聲音連路沉星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刺破了, 其他人怎麼可能半點反應都沒有。
少年驚疑不定的神色全都看在弘夜的眼中, 雖然路沉星的突然醒來讓他有些意外, 但是, 這事兒也不難處理。
就讓少年把現在這一切都當做是夢吧。
他隻要，裝作是路沉星夢裡見到的那般模樣就行了。
不過，在路沉星的夢裡, 他們的關係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弘夜自然是做不到演得太深入的，隻能簡單的唬唬少年。
於是在少年尖叫之後, 男人也並沒有表現出什麼驚慌失措的模樣，而是慢條斯理的把少年卷上去的衣擺拉了下來, 又輕輕掖了掖, 隨後便傾身過去，將依然沉浸在自我懷疑中的少年攏入懷中, 緩聲道。
“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
男人微涼的氣息突然拂過耳側，少年的身體, 一下子就繃緊了。
習慣了什麼？
為什麼他有點聽不懂弘夜說的話？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弘夜為什麼突然抱他啊？
路沉星打破腦袋，都想不明白，弘夜抱他的理由是什麼，正當他抬起手，想把男人推開的時候，卻忽然感覺到，頸邊好像傳來什麼輕微的，微涼的觸感。
少年睜開的眸子驀然瞪圓，抬起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弘夜……親他了？
剛才，是親吧？
路沉星看不見，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他剛才就是被親了！
被一個男人給親了！
甚至，這個男人不僅親他，指腹還輕觸到了他的腰側，若有似無的摩挲著。
這下路沉星就算是再傻，也都知道男人想乾什麼了！
“不要！”
路沉星抗拒的就想大喊，然而，他還什麼聲音都沒發出，腦海裡意識就忽然一片模糊，隨後就失去了意識。
弘夜看著少年的身體一下子就軟了下去，搭在少年腰側的手立刻就收了回來，隨後將少年身上的衣服褲子都整理好，又蓋上了被子。
他坐到了少年的床邊，等了約莫一分鐘的時間，然後伸出手去，推了推路沉星的身體。
“路沉星，醒醒。”
“路沉星，醒醒。”
迷迷糊糊之間，路沉星好像聽見有什麼人在叫自己。
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弘夜那張帥到有些離譜的臉。
“臥槽！”
路沉星懵了一下，然後立刻就從床上彈跳起來，迅速退到了床角，防備的盯著弘夜。
“你彆過來！”
路沉星這會兒清醒過來，腦子裡最後存留下來的記憶是弘夜親他的樣子。
他就像一隻炸毛的刺蝟一樣，張牙舞爪，但男人卻對他的反應好像有些憐憫，用一種像是看著病人一樣的眼光看著他。
“路沉星，你剛做完闌尾炎手術，不宜亂動。”
路沉星：？？？
“什麼闌尾炎手術？”
“我沒得闌尾炎啊！”
路沉星是真懵了，他雖然從小吃得不好，住的不好，但真沒生過什麼病，更彆說做闌尾炎手術了！
“你不記得了嗎？”
男人開始慢慢解釋：“你昨晚肚子痛，被送到醫院裡，檢查出來是闌尾炎，當天晚上就把手術做了，現在還住在重症監護室呢，護士說再觀察一天，沒什麼問題的話，就可以把你轉到普通病房去了。”
路沉星真是越聽越懵逼，不過也因為男人的話語，路沉星這才注意到，他現在在的這個房間，到處都是一片白，牆是白的，地板是白的，身上的被子是白的，就連窗外，都是一片霧蒙蒙的白，白得整個世界，看起來都不像是真實的。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男人伸出手來，將少年的身體輕輕拖了回來，按回到了床上。
路沉星無法掙紮，隻感覺到耳邊的聲音，好像帶著一種令人安眠的魔力，讓他的意識慢慢的變得越來越沉重，漸漸的，路沉星無法再思考什麼，然後又昏睡了過去。
眼看著少年又一次沉睡過去，弘夜這才緩緩站起身來，散去了那些不斷在路沉星身邊縈繞著的神明之力，又將被少年拖到床角的被子挪到了床邊垂下一半，然後才消失。
沒了神明之力的乾擾，沉睡之中的路沉星又一次慢慢醒了過來，這次睜開眼，他看到的是燈火通明的拘留所宿舍，耳邊傳來舍友震天響的呼嚕聲，而他，正躺在他那狹窄又梆硬的宿舍床上，身上蓋著的被子，有一半都掉落到了床下。
連續三次睜開眼都是截然不同的場景，讓少年恍惚了好久，才慢慢的回過神來。
“我是做了個夢中夢嗎……”
“還是說，我現在也還在做夢？”
少年喃喃自語的念著，然後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嘶——”
胳膊上傳來的劇痛，頓時讓少年倒抽一口冷氣。
不過這也讓少年確認下來，他現在沒有做夢。
“我現在沒有做夢，也就是說前兩次都是夢了？”
在少年單薄的認知裡，真的很難想到，三個醒來的場景，其實都是真實的。
畢竟，沒有人會在短時間裡醒三次，且次次睜開眼的場景都不一樣。
如果真的有不一樣，那隻能是在夢裡。
尤其是第二個場景，到處都是白蒙蒙的，又是在醫院的場景裡，他現在人還在拘留所呢，怎麼可能突然瞬移到醫院去，還是看起來那樣虛幻的一個世界，一定不可能是真實的。
“MD，我這是做了什麼孽，為什麼要讓我做這種殺人誅心的夢啊。”
路沉星一回想起夢裡的內容，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尤其是弘夜親他那一下，他簡直整個人都要炸了。
算了算了，不能想。
路沉星搖了搖頭，趕緊把弘夜從自己腦子裡拋出去了，然後就開始摸自己的肚子。
反反複複，來來回回摸了好幾遍，確定自己沒有哪裡痛，也沒有哪裡有動過手術的痕跡，這才放下心來。
“狗比玩意，在夢裡都不放過我，勞資差點就信了。”
*
第二天早晨六點半，拘留所的廣播就響了起來。
半夜又翻來覆去好久才睡著的路沉星這會兒根本就睡不醒，可是宿舍裡的人都已經窸窸窣窣的開始起床了，然後拘留所的看守人員也開始挨個宿舍的叫人。
“起床了，都起床洗漱吃飯了。”
吃飯！
路沉星聽到關鍵詞，終於有了動力睜開眼，然後夢遊似的從床上下來。
他已經餓了一晚上了，今天早上他一定要吃上飯！
路沉星拿著洗漱盆兒，跟著大部隊一起去排隊洗漱，洗漱完之後，開始背監規。
拘留所裡的其他人都是昨天或者昨天之前就已經背完了一遍監規，因此今天隻要抽查背兩條就可以吃飯了。
但路沉星昨天一遍都沒過，所以今天早上也要背完完整的一遍才能吃飯。
可是，早上六點半起床，排隊洗漱半小時，七點就開飯，他哪兒有時間背監規啊，並且不僅沒時間背監規，他還把昨晚上背的全都給忘了，現在腦子裡隻要認真想點事情，全是弘夜。
有毒。
路沉星趕緊晃了晃腦子，阻止自己胡思亂想，然後摸出衣兜裡的小冊子臨時抱佛腳。
不管了，從現在開始背，能背多少是多少，再不吃飯的話，他真的會餓死的。
吃飯的時間，是一個小時，其中包括排隊的時間。
路沉星怕自己再像昨天那樣背的話，根本趕不上飯點，於是才把小冊子上的內容看了幾遍，也不確定自己到底記住了多少，就直接去背了。
弘夜再次悄悄來到拘留所的時候，少年正在背誦監規。
畢竟是掌管黑夜的神明，隨便找一處不見光的角落，隱藏住自己的蹤跡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本來，弘夜也是想看看少年在拘留所被管教得怎麼樣了，結果一來，就碰見少年背不出監規的窘迫模樣。
“第一條，服從……服從……”
服從什麼來著？
路沉星也沒想到，自己從第一條就開始慘遭滑鐵盧，根本背不出來！
明明昨天還能背出來第一條的。
路沉星眼巴巴的看著彆人都吃飽喝足隻剩下空碗了，自己卻還連飯都沒打上，也是有點急了。
甚至，少年都開始鬱悶，為什麼這裡的每個人都不允許被浪費食物，每個人都要把碗裡的飯菜吃得乾乾淨淨，讓他連垃圾桶都沒得翻……
眼瞅著路沉星成天那麼一個吊兒郎當的不良少年，此刻卻因為吃不上一口飯而眼眶逐漸泛紅，弘夜到底還是心軟了。
人類畢竟不是神明，沒有神明過目不忘的能力，尤其是路沉星，本身就沒有什麼學習的天賦，腦子聰明的地方從來沒用在正路上過，平時他能數的清楚自己兜裡有幾塊錢就不錯了，至於背書，那是背不了一點。
“第一條，服從……”
路沉星還卡在第一條監規上，腦子裡怎麼都想不出來後麵的內容，耳邊就突然傳來一道輕微的聲音，嗓音清澈，語氣沉緩，好像是跟他差不多大的年紀。
“服從看守人員的管理教育與武裝民警看管。”
啊？
路沉星一下子就懵了，也不知道聲音是從哪兒傳出來的，他四處看了看，也沒見著他身邊有什麼人在說話。
但他反應很快，立刻就跟著背誦了出來。
“第一條，服從看守人員的管理教育與武裝民警看管。”
背完第一條，少年還沒開始擔心第二條怎麼背，第二條的內容就已經傳入他的耳中。
“第二條，實事求是交代清楚自己的問題，檢舉犯罪同夥……”
路沉星趕緊又跟著背誦了第二條，然後是第三條，第四條，一直到監規背誦完畢，那道聲音才消失不見。
少年真的是驚呆了，沒想到自己竟然能這麼順利的就背完監規，他心裡有好多疑問，但現在還來不及細想，他得先去領飯。
今天拘留所提供的早餐是一個雞蛋和一碗白粥，很是清淡，不過路沉星吃著挺滿意，畢竟他都已經餓了一個晚上了，現在彆說是雞蛋和白粥了，就是給他一個餿的饃饃他都能吃得香噴噴。
吃飽喝足，也還沒到做早操的時間，路沉星終於能好好的思考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了。
他確信，自己的腦子裡沒有任何的東西，他也確信，自己真的聽到了一個聲音在自己的耳邊說話，否則的話，他不可能背得出來監規。
所以，那道聲音是怎麼回事？
有人在他的耳朵裡貼了迷你耳機嗎？
路沉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什麼都沒有。
但如果不是迷你耳機，對方是怎麼跟他說話的呢？
路沉星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來，甚至開始嘗試溝通。
“喂？”
“你能聽得到我說話嗎？”
路沉星小小聲的問道，但沒人回應。
“路沉星，出來一下。”
正當路沉星準備再試試的時候，拘留所的看守人員忽然過來叫他。
路沉星不明所以，但呆在這裡，就得服從這裡的一切安排，他隻能跟著看守人員出去了。
走了約莫十來分鐘吧，路沉星被帶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才被告知，他昨天錄的口供文件損壞了，修複不了，他現在得重新錄一遍。
路沉星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沒想到就這事，重新錄個口供對他來講也不是什麼艱難的事情，當下就配合著錄了。
“口供錄完了，我放給你聽一下，要是沒什麼異議的話，我這邊就把這份口供提交上去了。”
民警一邊說著，一邊點開錄音文件，播放剛才路沉星錄下的口供給他聽。
播放器打開，房間裡響起少年清澈的嗓音。
路沉星猛然怔住，這聲音，跟剛才在他耳邊帶他背監規的那道聲音，一模一樣……
第29章
大部分人, 都能很容易就辨識出彆人的聲音，卻很難分辨出自己的聲音。
因為自己聽自己說話的聲音, 跟旁人耳中聽到的自己的聲音，其實是不太一樣的。
先前路沉星就是處於這麼一種情況，他能聽出來對方的聲音很年輕，能判斷出對方年紀可能跟他差不多大，甚至，他都覺得對方聲音好像有點耳熟，卻唯獨判斷不出來, 那是自己的聲音。
直到現在，他從錄音文件裡, 聽到自己剛剛被錄下的聲音, 才猛然反應過來, 自己的聲音, 跟先前聽到的那道聲音是一模一樣的。
所以,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人在幫他，他找不到自己身上的迷你耳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為, 從頭到尾，都是他自己在跟他自己說話？
就像是以前兒童讀物上老會講的那種, 內心有兩個小人什麼的，一個在你左邊耳朵說話, 一個在你右邊耳朵說話。
而路沉星這個, 就比較特彆一點，就一個小人, 在他兩邊耳朵都說話……
“難道說，是我突然開竅了？其實我已經把監規背下來了, 但我自己沒有意識到？”
路沉星抱著懷疑的態度，在跟著民警回去的路上，開始默默的背監規。
如果這一次他還能背下來，那絕對就是他記住了！
如果背不下來，背不下來就再說吧……
“第一條，服從看守人員的管理教育與武裝民警看管。”
再次背誦監規，路沉星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根本不需要再費勁的回憶，當他背到第一條的時候，腦子裡就自動回響起了先前聽到過那道聲音，連帶著那道聲音跟他說過的每一個字，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然後他自然而然的，就把接下來的內容給背完了。
少年就這樣，一口氣背完了所有的監規，然後他自己都驚呆了。
“臥槽！”
“我真背下來了？”
路沉星不信邪，又重新背了一遍，結果整個過程還是順暢得不行，原本晦澀難背又拗口的監規，在被那道聲音念過之後，就好像刻在了自己的腦子裡似的，真的是隨隨便便單抽一條，路沉星都能倒背如流。
路沉星震驚許久，最後滿腔的情緒，隻化為兩個字：“牛|逼。”
一直在默默關注著少年的男人聽到少年嘀嘀咕咕的話語，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便轉身離開了。
這一次，是他幫少年作弊了，下一次，他不會再輕易心軟了。
先前弘夜在路沉星耳邊提醒他的時候，為了避免產生太多不必要的麻煩，刻意把自己的聲音換成了跟現在的路沉星一模一樣的聲音，目的就是為了在事後混淆路沉星的判斷。
然後，為了能讓路沉星清楚的記住監規，他在自己的聲音裡融入了神明之力，再把監規的內容講給路沉星聽。
最後與其說路沉星記住的是監規的內容，倒不如說路沉星記住的是弘夜的聲音。
在那種情況下，無論弘夜說什麼，路沉星都會記得清清楚楚的。
*
“煩死了，這些智障網友，除了會跟著罵還能乾什麼？”
許霞飛速的敲打著鍵盤跟網絡上的網友對罵，一邊抓起手邊的一個水杯就朝著正在打掃衛生的丈夫扔了過去，滿身的怨氣。
“你就不能打掃快點嗎？老在我麵前晃來晃去的，煩死了！”
許霞確實是煩。
路沉星的一頓操作，雖然並沒有讓她被判刑，但是畢竟把她的事跡都曝光到了網絡上。
她承認，她做得是過火了點，引起了網友們的公憤，但是這些網友就不能嘴上留點德嗎？
成天都在咒罵她快點死，祝她出門被車撞，還在網絡上曝光了許多她的私人信息，導致她現在隻要出門被認出來就會被扔臭雞蛋。
許霞實在是忍無可忍，上自己的社交平台號發布了一條動態。
Su：你們這是網暴！#網暴可恥# #弱勢群體#
許霞社交平台賬號早就暴露了，這動態一發，評論區簡直是分分鐘99+，隻不過都是陰陽怪氣嘲諷她的。
NO.1：喲，還知道帶詞條呢，你也知道這是網暴啊？
NO.2：就憑你？也配用弱勢群體這個詞？也不嫌害臊。
NO.3：嗐，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許三萬老師啊，老師你的女兒今天被霸淩了嗎？
NO.4：不過是被罵了幾句，就覺得自己被網暴了？你當初縱容學校霸淩的時候，怎麼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呢？
NO.5：許老濕說笑了，這怎麼能說成是網暴呢，我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NO.6：雖然寡人一直瞧不上網絡小警察，但寡人今天還真就要當一回網絡小警察了，法律製裁不了你，讓網友們來製裁你！
…………
諸如此類的評論實在是太多，許霞根本罵不完，也罵不過，最後看得自己心梗，啪嗒一下把電腦給關掉了。
她感覺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現在的社會環境真是太窒息了。
正當許霞煩躁得不行的時候，電話響了。
許霞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把電話給掛斷了，然後關了機。
自從她的私人信息被曝光之後，就不斷的有騷擾電話打進來，有時候一分鐘打進來六十個，基本就是一秒一個，她真的是已經被煩得都想殺人了。
“叮咚——叮咚——”
門鈴的聲音又突然響起來，許霞“啪——”的一聲把手機扣在了桌上，然後跑去廚房拿了把菜刀。
這兩天來敲門的人也不少，還好她們家防盜門夠結實，安全性也夠高，她現在才相安無事，不過繼續呆在這裡也太危險了，要不是還沒看到合適的房子，許霞早搬走了。
許霞握著菜刀慢慢靠近了門邊，然後湊近貓眼一看，站在門外的是一個燙著卷發的時髦女人，年紀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大，也保養得挺好的。
許霞看清來人，頓時就鬆了口氣，然後把菜刀放下，打開了門。
“阿玲，你怎麼來了？”
來的人，是許霞多年好友周玲，兩人都是當老師的，隻是在不同的學校任教罷了。
“我來看看你，阿霞，你還好嗎？”
周玲進了門，關切的問道。
許霞聞言，頓時就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好的嗎？”
“換你來遇到這事兒，估計早自殺了。”
許霞說話，多少是有些刻薄，周玲臉色僵了僵，到底還是沒表現出來，隻道歉道。
“不好意思。”
道完歉，周玲又從包包裡翻出一張VIP卡來，遞到了許霞麵前，好聲好氣道。
“阿霞，是這樣的，我朋友送了我兩張美容卡，我看了，那家美容院挺高端的，咱倆一起去體驗體驗正好。”
“沒心情。”
許霞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現在彆說是讓她去做美容了，就是讓她踏出家門一口，她都不敢，生怕一出門就被人給噶了。
“阿霞，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呀。”
周玲好心勸道：“你看你，才一天時間，人就變憔悴了，你可是最愛美的了，怎麼能忍受自己變成這樣呢？”
“我也沒辦法呀，你以為我想這樣嗎？”
許霞看了眼還在那邊收拾地板上碎玻璃渣的丈夫，音量突然就拔高，好似生怕彆人聽不見。
“阿玲，你也知道的，我老公是個不中用的，全家就靠我掙錢，要不是為了我女兒，我早跟他離婚了。”
“現在沒學校要我，網上還到處都是罵我的，我真的是太難了啊……”
周玲聽著這話，都不敢去看許霞的丈夫此刻到底是什麼樣的臉色。
許霞這人，真的是從來都不會在乎彆人的麵子，隻在乎自己。
她掙紮片刻，還是給許霞出了個主意。
“阿霞，要不你出國避避風頭吧？”
“我出國乾嘛去啊，我女兒還在這裡上學呢，我要是走了，她可怎麼辦……”許霞為難道。
周玲：“我有個朋友，她老板在國外新開了一家教育機構，這會兒正缺人呢，你要是想去，我就給你們牽牽線，讓你們聊一聊，要是聊得好，說不定能帶著家屬一起出去呢。”
許霞想了想，還是猶豫：“我還是不太想出國，在外麵人生地不熟的……”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我聽我那朋友說，她那裡待遇挺好的，年薪百萬……”
周玲頓了頓，繼續道：“美金！”
“你不是一直想換套大房子住嗎？你這次要是能進我朋友那個教育機構，頂多一年，回來就能把房子給換了，還能有餘。”
“再說了，你現在在國內，都沒有學校要你，就算是要了，就學校那點死工資，你得攢到哪輩子才能換到你想要的那套獨棟彆墅啊？”
“你說得挺有道理的。”
許霞確實有些心動，但她又不是傻子，當下就反問道：“既然待遇這麼好，那你自己怎麼不去啊？”
周玲臉色頓時就有些難堪，好一會兒才回道：“我已經去試過了，第一輪麵試就沒過……”
“那你還讓我去？”許霞無語道。
周玲這才支支吾吾說了實話：“我那個朋友說，如果我能推薦一個優秀的老師過去，並且考核通過的話，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也跟著去……”
“阿霞，你從小就比我優秀，我覺得你肯定能過的，到時候就能帶著我一起走了。”
“原來是這樣。”
許霞聽著還是挺得意的，她也確實是優秀，不然也不能連續這麼多年被評為優秀教師。
“不過就算我願意去麵試，人家也不一定願意見我吧？畢竟現在網上還一大堆罵我的。”
“阿霞，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人家是外資企業，跟咱們國家文化不一樣，網上那些罵你的評論，到時候你就一口咬死你是被網暴了就行了。”周玲寬慰道。
許霞放下心來，人也開始活絡起來。
“那你什麼時候能幫我聯係一下？”
“我什麼時候能去麵試？”
“我幫你問問吧。”
周玲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手機來，開始打電話。
可是電話響了許久，都無人接聽。
許霞有些不耐煩了，周玲也有些尷尬，然後道：“可能是太忙了，沒空接電話。”
“這樣吧，我們直接去我朋友上班那地方等她，肯定能見到的。”
“行。”
許霞把家裡的墨鏡口罩帽子都找出來戴上之後，跟著周玲出了門。
一個小時後，兩人到達了周玲口中朋友上班的地方。
許霞抬頭看著眼前直入雲霄的高樓大廈，整個人都驚呆了。
“你朋友在這裡上班？”
周玲沒解釋什麼，隻是帶著許霞去前台那裡登記了一下，然後就被帶到休息室等待了。
在休息室裡，大概等了有兩個小時吧，許霞還是沒見到周玲口中的那個朋友。
心想這人可真大牌，讓人一等就是兩小時，她都懶得等了，要不直接走了吧。
隻是，她才剛站起身來，休息室的門就被人輕輕推開了，隨後進來一個工作人員，溫柔告訴她們。
“不好意思，久等了，我們林總今天真的是太忙了，她已經來過來的路上了，請再稍等片刻。”
人都這麼說了，許霞隻能繼續等著。
又是等了半個小時，許霞又要等不下去了，這時候，她們一直等待的林總終於姍姍來遲。
“林總，裡邊請。”
隨著工作人員溫柔的聲音，許霞抬起頭來，看到的便是一個約莫四十多歲，一臉溫和笑意的女人，她身上穿著VT高定職業裝，手裡拎著Hermes當季最新款的限量包包，腳上穿著的鞋也是一看就價值不菲。
許霞粗略的估計了一下，不算女人身上的首飾，這一身都已經超過三千萬了。
一套衣服三千萬，真的是許霞想都不敢想的價格。
周玲竟然會認識這樣的人……
不過沒關係，馬上她也要認識這個女人了，隻要她順利的獲得了這一次的工作機會，早晚她也能像這個女人一樣，穿一身的奢侈品，讓她人羨慕嫉妒！
鼻子裡嗅到的都是錢的氣息，許霞也沒什麼憤怒的感覺了，臉上立刻就堆起了討好的笑意，朝著女人伸出手去。
“林總您好，我是許霞。”
女人盯著許霞伸出來的手看了兩秒，突然笑了笑，沒握，隻是從旁邊助理手裡抽出一張名片來，塞到了許霞的手裡，然後才開口道：“你好，我是林惠，久等了。”
許霞捏著手裡的名片，臉上的笑意幾乎快要維持不住，林惠卻道：“聽周老師說，許老師是一位非常優秀的老師，我也很期待你的麵試，不過我今天實在是有些忙，你的麵試就安排到明天上午十點如何？”
許霞內心已經對林惠非常不爽，但是一看到林惠那滿身的錢，許霞就忍了，連連回道：“好的，那我明天上午再過來。”
林惠卻是沒再回許霞的話，而是對著身旁的助理道：“小徐，你招呼一下兩位客人，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話語落下，林惠便轉身離開了。
許霞看著林惠逐漸消失的背影，恨得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她等了將近三個小時，結果見麵就聊了一分鐘不到，甚至對方還拒絕握手。
真是好大的排場！
另一邊，林惠離開之後，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原本還有些從容的步伐立刻就變得慌亂起來。
“哎呀，馬上就要到小路的探視時間了，我得快點，不然趕不上了。”
穿著高跟細走路是真的不方便，林惠心裡又著急，乾脆便把鞋子給拖了，然後拎著鞋就往停車場跑去。
她從昨天到今天是真的忙，忙先生交代給她的事情，以至於她想去探視路沉星，都隻能趕最後一個能夠探視的時間點去。
到了拘留所，林惠也不能直接跟路沉星接觸，兩人隻能隔著玻璃牆打電話。
她看著坐在玻璃牆另一頭的少年，彆提多操心了。
“小路，你在裡麵都吃什麼呀？有肉吃嗎？”
“惠姨，今天吃的是白水煮青菜和米飯，沒有肉的。”路沉星回答。
惠姨一聽，頓時更加心疼了。
難怪她看著路沉星都覺得瘦了，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這些東西能長好嗎？
這才一天，就這樣了，要是呆夠五天，那還得了。
“小路啊，要不你多跟先生說說好話吧……”林惠勸道。
路沉星納悶：“為什麼要跟他說好話呀？”
惠姨簡直都給急死了，想跟路沉星說點什麼，但身邊都是民警，頭頂還有監控，於是隻能張著口型，小心翼翼跟路沉星無聲說。
“讓先生早點把你弄出去呀……”
路沉星這次屬於民事拘留，不像刑事拘留一樣能被保釋出去。
但是惠姨相信，隻要路沉星求求先生，先生肯定能有辦法讓路沉星早點出去的。
路沉星看懂了惠姨的口型，也學著惠姨的樣子，悄悄回答：“可是我不想出去呀。”
惠姨：？
路沉星解釋：“惠姨，我在這裡過得挺好的。”
除了昨晚剛來背不出監規沒吃上晚飯，今天的早飯和午飯他都趕上了，然後這裡的生活也很簡單，不需要費什麼腦子，也不用憂愁怎麼賺錢，更沒奇怪的男人在他耳邊一直逼逼叨，路沉星覺得簡直沒有比這裡更讓他舒服的地方了。
“惠姨，這裡包吃包住，還不會被人欺負，我不想出去的。”
“如果可以，我願意一輩子住在這裡。”
惠姨：“…………”
雖然不明白路沉星的心路曆程到底是怎樣的，但是先生聽到這話應該會氣死吧？
會吧？
此刻，隱匿於黑暗之中完全掌握了兩人所有談話的弘夜，微微一笑，擰斷了手邊的鐵柱。
第30章
“什麼？小路同學覺得呆在拘留所裡挺好的, 想一輩子住在裡麵？”
洛水也是沒想到，自己也就是出來逛個街, 剛好碰到弘夜，就隨口問了一下路沉星的情況，結果就得到這麼一個炸裂的消息。
然後剛好他也有些逛餓了，又覺得路沉星這事兒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的，便拉著弘夜去了一家茶餐廳喝下午茶，主打一個邊吃邊聊。
“哥，說真的, 小路同學的思維確實有些異於常人，我覺得, 你還是趕緊把他弄出來吧, 不然怕他在拘留所裡呆久了, 越來越舍不得出來。”
精致的下午茶點擺放在餐桌上, 對麵的清秀少年已經吃完一塊奶油慕斯, 又喝完一杯熱可可，而男人麵前的餐點，卻分毫未動。
“民事拘留不能保釋, 也不能提前釋放，我可以使用神明之力把他悄無聲息的從拘留所帶出來, 也可以使用神明之力修改他的拘留檔案，不被人發現, 但是這樣做的話, 會造成兩種後果。”
“第一種後果，暴露我神明的身份。第二種後果, 路沉星誤會我有特權。”
男人話語微頓，才接著道。
“而這兩種後果, 我都不想要。”
弘夜不確定路沉星現在對他神明的身份接受度有多高，萬一還是像之前那樣，讓少年產生強烈的排斥反應，那他這些日子以來的偽裝，就全白費了。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弘夜不會再輕易在路沉星麵前暴露自己神明的身份了，每次少年起疑的時候，他都會儘量挽回，或者引導少年想到彆的地方去。
至於被路沉星誤會自己有某些方麵的特權，這種事更要不得。
現在少年就已經混得有些難以管教了，要是讓他覺得以後自己都有特權保護，豈不是會更加無法無天？
所以，把路沉星從拘留所提前帶出來，絕不是一件好事。
“哥，我懂你的意思。但是，小路要是再不出來，真愛上了拘留所的生活怎麼辦啊？”
洛水一邊說著，一邊用叉子叉起一塊蛋糕放入了口中，兩個腮幫子都吃得鼓鼓的，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含含糊糊起來。
“小路這次隻被拘留五天，我都擔心等他出來以後，會為了再進拘留所而故意惹是生非。”
洛水說的這些事情，弘夜都明白，否則，他現在不可能坐在這裡跟洛水聊路沉星的事情。
這一次，他確實是有些束手無策了。
“你覺得，路沉星為什麼想留在拘留所裡生活？”
“是莊園裡的環境還不夠好嗎？”弘夜問道。
“我覺得不是。”
洛水搖頭：“哥你那莊園的環境，比拘留所好了不止千百倍，吃穿用度方方麵麵沒得挑。”
“所以，路沉星為什麼不願意出來？”弘夜追問。
洛水認真思索了一陣，隨後分析道：“哥，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小路同學不願意從拘留所出來，是因為他對外麵的世界也沒什麼牽掛？”
“正常人誰願意在拘留所呆一輩子啊，雖然包吃包住，但也沒人身自由了。”
弘夜眉心輕擰：“接著說。”
洛水拿過旁邊的奶茶，淺淺吸了一口，才又接著道：“哥你想啊，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有關係，才會有牽掛，而人與人之間的親密關係無非就是血緣關係，夫妻關係，朋友關係。”
“血緣關係這一塊嘛，小路同學的父母對他那麼差，雙方感情單薄得幾乎沒有，他那個人渣爹不是還寫了什麼親子關係斷絕書嗎，所以血緣關係這方麵是指望不上了。”
“再來說夫妻關係，小路同學現在都未成年呢，夫妻關係這方麵也是沒什麼指望了。”
“最後是朋友關係，聽你說，小路同學倒是有些朋友的，但是那些朋友好像也就是跟著小路同學混著玩玩，也沒什麼過命的交情，大難臨頭就各自飛了，感覺這朋友關係，也不行。”
洛水越是分析，越是皺眉，最後連奶茶也不喝了，認真嚴肅的看著弘夜，開口道。
“哥，就這情況，換作我是小路同學，好像也覺得外麵的世界沒什麼意思呢。”
事實上，也不需要他們代入路沉星的處境，就拿弘夜他們現在的情況來說，其實也跟路沉星大差不差了。
在成為神明之後，他們早就已經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從人類的角度來看的話，什麼都沒有的未來是拘留所，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現在是外麵的世界。
正常的人類，肯定都會想要活在熱鬨的現在。
但是對於神明來講，不是這樣的。
無論是未來還是現在，對於他們來講，都隻是一個存在的空間，並沒有什麼區彆，唯一的區彆，隻在於，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裡，有曾經還活著的身為人類的他們。
這是他們願意繼續留在這裡的唯一理由。
而現在的路沉星，就缺少這唯一的理由，所以，他不再向往外麵的世界，他覺得就這樣在拘留所過一輩子也挺好的……
“人類的世界豐富多彩，總有能吸引路沉星的東西。”
弘夜不能接受路沉星對這個世界失去興趣，因為這樣下去，路沉星很快就會覺得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他喜歡賽車。”
“可是他現在還沒駕照呢。”洛水反駁：“而且，小路同學也沒車，你總不能直接送他一輛賽車吧？哪有債主總是給欠債人送這送那兒的，你要是真就這麼輕易送了，以後小路同學可能就更難管了……”
“再說了，這些興趣愛好不一定長久，也許小路同學現在也就是圖個新鮮，覺得賽車好玩兒，等玩膩了，不就又覺得沒意思了嗎？”
“所以吧，我覺得，還是得從人際關係這方麵入手。”
洛水撐著下巴，仔細思考著。
“血緣關係這塊就算了，親爹媽就那麼一個，也不能憑空再多兩個來，朋友關係不太合適，就咱們交情，已經夠好了吧，反正是你要讓我為你兩肋插刀，我肯定眉頭都不皺一下，但你要讓我現在回沒有小司衍的未來，我死都不會願意的。”
弘夜：“…………”
“這不行，那不行，所以要怎樣才行？”
洛水：“我思來想去，要不還是讓小路同學趕緊結個婚吧，夫妻關係是升溫最快的關係了，而且夫妻一般也不願意異地分離，小路同學要是結婚了，肯定很願意從拘留所裡出來。”
“結婚不行。”
這下輪到弘夜說不行了，“婚姻不是兒戲，不能隨便就讓路沉星跟一個人結婚，更何況，路沉星也沒到法定結婚年齡。”
“哥你說得有道理，那我們就退而求其次，給小路同學找個對象，讓他談個戀愛吧。”
說到這裡，洛水簡直是醍醐灌頂。
“我怎麼早點沒想到這層關係呢？小路同學現在十七歲對吧？正是談戀愛的年紀呢，談戀愛的小情侶一般都會愛得難舍難分的，肯定不願意分離，有了戀愛對象，小路同學一定會很願意從拘留所裡出來的。”
弘夜：“…………”
他其實從來沒有想過要乾涉路沉星的感情問題，他甚至想不到路沉星談了戀愛會是什麼樣子。
這觸及到他的知識盲區了。
“哥，這對象咱可不能隨便找啊，一定要找個能督促小路同學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好對象，這樣哥你也放心點。”
“對了，哥，小路同學喜歡男的還是女的啊？”
洛水劈裡啪啦的又問了一堆問題，但向來嚴肅認真的弘夜，此刻卻好像有些走神，半天都沒回答洛水的問題。
“哥？哥？你在想什麼？”
洛水伸出手來，在男人麵前晃了兩下。
弘夜這才回過神來，回道：“沒什麼。”
洛水：“那你回答我呀，小路同學是喜歡男的還是女的啊？”
弘夜遲疑片刻，回答：“應該是男的吧。”
弘夜不太確定，因為他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後，甚至到現在，都沒有喜歡過任何人。
所以，他其實也不清楚路沉星到底是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他隻是，從路沉星隻言片語的夢囈中猜測，路沉星應該是喜歡男的多一點。
“行，那哥你就物色一個跟小路同學年紀差不多的、靠譜的小男生送到拘留所裡去，跟小路談個戀愛，然後再一起接出來。”
洛水就不信了，路沉星談了戀愛還會想呆在拘留所裡。
弘夜：“我考慮一下。”
弘夜的考慮，是真的考慮得很周全。
首先，他要送進去跟路沉星相處的這個人，必須品行端正，不能帶壞路沉星。
其次，這個人不能把他進去的目的告訴路沉星，不能把弘夜暴露出來。
最後，這個人一定要真心對路沉星好。
但弘夜考慮得是很周全了，卻根本找不到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因為，他要求的三個條件，除了第一條，後麵兩條根本就是互相矛盾的。
假設他找到的這個人是真心對待路沉星的，那他就不能瞞著路沉星他進拘留所的目的，否則的話，他們的所有相處，都是建立在謊言之上的，根本談不上什麼真心對路沉星好。
但假設這個人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路沉星，那他就會坦白弘夜刻意安排他進拘留所接近路沉星這件事，這樣路沉星和弘夜的關係必定惡化到難以挽回的地步，這不是弘夜想看到的結果。
弘夜思慮許久，最終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既不會暴露出他自己，也不用擔心找來的人對路沉星不是真心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