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奕聞言心神微動,“什麼法子?”
“下個月朕要大婚,曆來規矩,皇後入主中宮,同時還得冊封妃嬪,朕對外說朕早看上了蘇淩雪,下旨要將她納入宮中為妃,看在祖母和太傅麵子上,朕封她個妃位,也不委屈了她,豈不三全其美。”
崔奕聞言自是神色微亮,“陛下英明!”
皇帝苦笑一聲,扶起他,“老師,朕需要充實後宮,多她一個不多,而且她父親是當朝戶部尚書,朕讓她進宮自然也是有益處的。”
原本讓當朝戶部尚書的嫡女給他做嬪妃是不太可能的,如今歪打正著,借著這件事籠絡住蘇家,也是好事一樁。
崔奕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歎小皇帝長大了,感慨之餘也很欣慰。
“謝陛下替臣排難!”崔奕又是一拜。
這是眼下最合適的法子,他不喜歡蘇淩雪是一回事,可太傅那邊做的太絕也沒法交代,更何況他還沒查到蘇淩雪的乾係,若是回頭真查出什麼了,再做計較,先把婚事推掉為上。
皇帝既做了決定也不猶豫,當即寫下聖旨著內閣審議,崔奕自然是特事特辦,立即就蓋了戳,君臣一心,動作極快,很快就派了太監去蘇府宣旨。
蘇淩雪下午回到府中鬱鬱寡歡,正躊躇不得誌,結果被這道聖旨給砸蒙了。
皇帝要她入宮去當妃子?
蘇淩雪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她才不要去當什麼妃子!
深陷宮中不得自由,還不如宰相夫人來的體麵實在。
隻要她嫁給崔奕,今後在京城那必定是橫著走的,哪個貴夫人遇見了她不哄著捧著?
嫁了皇帝,便是一入宮牆深似海,還要與那麼多女人共享一夫。
光想一想,蘇淩雪腦子就要炸了!
原本以她的出身,若是早想著進宮,那肯定是要當皇後的,偏偏在今年年初皇後人選已定,甚至連帶四妃也都定了下來,均是京城世家名門之後。
她苦苦經營這些年,最終隻是給皇帝做妾,這叫蘇淩雪如何甘心?
可這是聖旨,明明白白經過內閣蓋戳的天子聖旨,若是抗旨,那是滿門誅殺。
蘇淩雪幾乎斷定,這肯定是崔奕的手筆。
隻有把她嫁給皇帝,祖父和蘇家才無話可說。
崔奕與蘇家情分保住了,也不用娶她。
蘇淩雪咬牙切齒,氣瘋了。
這件事情也被周邊的百姓探知,立即又傳了出去。
天子居然看上了蘇家五小姐?
這麼說,蘇淩雪跟崔奕的婚事告吹了?
也難怪,崔相再德高望重,也不能跟天子搶人。
這一樁鬨劇最終以天子這道聖旨而收尾。
太皇太後在晚邊得到了消息,直接氣暈了過去。
崔奕,一定是崔奕的反擊。
好啊好,她這個太皇太後竟然是形同虛設了。
崔奕老謀深算,攛掇皇帝乾出這樣的事,是一點沒把她這個太皇太後放在眼裡。
太皇太後蘇氏怒歸怒,卻也是後悔不迭。
昨夜不該一時衝動下了那口諭,聲望損失殆儘。
再說清暉園這邊,程嬌兒乏得厲害,午膳後被崔奕哄著睡下,竟是一覺睡到了夕陽西下才醒。
她一睜開眼,絮兒就歡天地喜地將她扶了起來,
“姑娘,姑娘,告訴您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程嬌兒扶著塌坐了起來,下意識覆上小腹,慵懶地靠在大迎枕上,一雙眸子如雲霧繚繞,嫵媚嬌憨。
絮兒迫不及待道,“半個時辰前,皇帝下了一道聖旨去了蘇家,說是看上了蘇淩雪,要將她納入宮中為妃,姑娘,侯爺不用娶蘇淩雪了,這是大喜事啊!”
程嬌兒這下是驚呆了。
崔奕不用娶蘇淩雪了?
這是真的嗎?
恍惚間,那顆壓在心上的石頭又落了地。
一種不可思議的喜悅悄然爬上眼梢,她整個人都跟著精神了。
“你沒騙我?”
“當然沒騙您呢,姑娘,剛剛劉嫂子說,這很可能是侯爺的手筆,瞧瞧,侯爺可真是把您當心尖人,舍不得叫您受一點委屈。”
程嬌兒紅著臉低下了頭。
也對,皇帝突然這麼做,隻可能與崔奕有關。
心裡那點芥蒂也跟著煙消雲散,心情豁然開朗。
她見過蘇淩雪一次,知道這個女人不好惹,每每一想到她當自己的主母,程嬌兒就擔心孩子保不保得住,如今倒是鬆了一口氣。
絮兒心裡暗想,等程家翻案後,程嬌兒就恢複了大小姐的身份,若是誕下一個兒子,侯爺或許能將她扶正也未可知。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侯爺是真心喜歡程嬌兒,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絮兒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程嬌兒不知道絮兒在琢磨這些,眸眼兒亮晶晶的,一心期盼著崔奕回來。
暮色四合,程嬌兒在眾人服侍中用了晚膳,沈老太醫囑咐她,暫時不要下地,白日睡得多,晚上她精神好得很,便拿著一本小冊子靠在迎枕上翻閱,打發時間。
不多時,廊下傳來一道沉穩的腳步聲,緊接著熟悉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
程嬌兒秀美的麵龐微微一亮,唇角笑容不自覺揚起。
侯爺回來了。
崔奕挺拔的身子立在廊下,清雋的麵容隱在暈黃的光線下,忽明忽暗,瞧不真切,聲音卻是柔和的。
“嬌兒晚膳用了什麼?”
劉嫂子躬身在他跟前回話。
“嬌兒姑娘晚上用了一小碗粥,吃了幾塊豆腐,並一些青豆碎肉,後來又吃了幾片紅薯糕,喝了一碗酸梅湯才作罷。”
“有沒有吐?”
“沒有,下午到現在一直好好的。”
崔奕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笑意,“嗯,不過還是吃得少了些,有沒有彆的法子?”
劉嫂子想了想,答道,“侯爺,這頭三個月是苦一些,吃的又吐了,吐了又接著吃,過了三個月便好了,不過奴婢已經吩咐灶上的婆子換著各種口味來,瞧瞧回頭什麼口味適合嬌兒姑娘,奴婢便照著來。”
“此外,奴婢也跟阿翁提過,用這些油膩的膳食,確實容易作嘔,不若多進一些果子來,各種口味換著來,吃的爽口。”
崔奕聽了,便放心下來,看得出來這個劉嫂子確實很有經驗。
“好,劉氏,嬌兒本侯就交給你,你伺候她把孩子穩妥生下來,便是大功一件。”
劉嫂子連忙跪下行禮,“奴婢遵命,定不讓侯爺失望。”
崔奕問過了程嬌兒的起居才踏步入了西廂房。
屋裡的程嬌兒掙紮著要起身,卻被崔奕搖頭製止,
“你坐著,不許動。”
程嬌兒靦腆地點了點頭,剛剛崔奕在外麵的說話,她都聽到了,隻覺得胸口被那事無巨細的關懷給填滿了。
絮兒給崔奕倒了一杯茶,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崔奕徑直坐在了程嬌兒身旁,程嬌兒臉頰微紅連忙往裡麵挪了一挪,崔奕脫去鞋襪挨著她躺了上去。
以往每當這個時候,崔奕都會伸出手將她往懷裡一帶,但是今天卻是忍不住靜靜地注視著他的小姑娘。
程嬌兒梳了一個隨雲髻,烏發鬆鬆散散的,隻插了一支碧玉簪子,蛾眉宛轉,灼若芙蕖,一雙眼眸烏溜溜的,澄澈明亮,跟黑寶石一般,氣色明顯比白日好多了。
他的小姑娘不高興時,再怎麼掩飾都是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的,在客棧瞧見她時,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裝作不在意,現在知道他不用娶妻了,整個人神采奕奕,連那水汪汪的水杏眼眼尾都是往上翹著的。
崔奕冷峻的麵龐漸漸柔和,忍不住將她輕輕抱在懷裡。
他是真的舍不得她受一丁點兒委屈。
太傅握著他的手,將蘇淩雪托付於他時,他當時腦海裡第一個念頭,程嬌兒怎麼辦?她會不會傷心難過?若真娶了妻,會不會背後欺負程嬌兒?
當時心情莫名的不是滋味。
程嬌兒性子擺在這裡,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會吭聲,跟了他這些日子,除了撒撒嬌,旁的要求從未提過。
她說過不想在彆人手底下討活。
崔奕始終記得這話,每次旁人提起給他議婚,他不禁想,他的嬌兒會不會紅著眼跟他說,叫他把她送走。
眼下倒是好了,他連太皇太後的賜婚都敢拒,就更加沒人敢打他的主意。
崔奕心裡鬆快著,手掌從她側身往下,覆在了她小腹上。
平坦如斯
至今,崔奕都不敢相信,嬌兒真的懷了他的骨肉。
思及此,心裡軟的一塌糊塗。
程嬌兒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奇楠香,還夾著一些皂角的香氣,應該是洗漱後才過來的。
他的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了過來,酥酥麻麻的,程嬌兒有些害羞。
漸漸的,她察覺到他的手仿佛有些顫抖,
莫不是緊張?
程嬌兒在他懷裡仰起小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濕漉漉的,眼裡的仰慕和依戀毫不掩飾。
“侯爺,你彆擔心,我會好好照顧孩子的。”
崔奕微微失笑,緊繃的身子跟著鬆懈了一些。
他輕輕靠近,蜻蜓點水般在她額間落下一吻,仿佛還有些依依不舍,又沿著她的眉心往下,最後溫熱停在了她的挺翹的鼻梁上。
程嬌兒下意識地拽住了他胸口的衣裳。
兩個人挨得極近。
嬌兒的呼吸鋪灑在他臉上。
崔奕眸眼瞬間湧入一片細碎的光芒,靜靜望著她,眼底墨色濃鬱幽深。
程嬌兒忍不住小手推在他胸前,“侯爺.....”
她有些擔心,避開他灼熱的視線,垂下眸,“侯爺,還有孩子呢。”
嗓音膩滑聽在崔奕耳簾,便是染了蜜似的。
但是“孩子”兩個字眼閃入腦門,崔奕理智回籠。
程嬌兒有種魔力,她太美,太柔,又太軟,讓人容易沉淪。
崔奕食髓知味,內心苦笑不已。
“你好好躺著,我先回書房。”
嗓音裡的沙啞不曾退卻。
程嬌兒水盈盈的眼,懵懵懂懂望著他。
崔奕下了塌,再抬眸,被她這麼瞧著,心裡的火又勾了出來。
他伸手捂住了她那雙誘惑至極的眸子,
“嬌兒,彆這麼看著我。”他聲音沙啞到不可思議。
程嬌兒立即明白了,她紅著臉支支吾吾垂下眸。
崔奕失笑一聲便離開了西廂房。
回到書房,淋了一個冷水浴,崔奕隨後去了外書房,臉上的柔情褪去,又恢複了往日那端肅凝然。
德全就候在裡頭,笑眯眯道,
“侯爺,嬌兒姑娘如今懷了孩子,您是不是得給她一個名份?”
崔奕聞言眸色微微一頓,想起程嬌兒的過往不禁犯難了,他倒是想給她名份,就是不知道她肯不肯要,“不急,我正在辦她家的案子,回頭我再問問她。”
德全倒也沒說什麼,妾室也是有等級的,現在程嬌兒隻是奴婢出身,若是等程家翻了案,少不得是一個貴妾,又或者.....
德全暗暗打量崔奕的臉色,將心底突然冒出的念頭給強行壓下去。
諸葛均在這個時候,神色匆匆步入書房,
“侯爺,大理寺出事了,竇暘詐死逃了!”
作者有話要說:求放過,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