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力,是武學高手立身的根本。
曾經江湖上出現過一些驚才絕豔之輩,僅靠精妙招式便能躋身高手之列,但他們大都因內力積蓄不足,止步化境。
仙客羅讚是久負盛名的化境高手,一身內力自然澎湃,無奈大半都已在之前的爆炸中耗費,雲來在此出手,正是找了個趁人之危的好時機。
劍氣攜透骨殺意來勢洶洶,羅讚收回按住秦篤的手,不慌不忙地拔劍,內力傾瀉,劍鋒錚然,響徹山林,傳至深穀。
“羅前輩的劍歌術,他與人打起來了。”秦月明揮弓拍飛幾條彈衝過來的水蛇,眉頭一皺,“爆炸、毒霧、埋伏,還有這澗中毒蛇,果真是環環相扣。”
“不過藏頭露尾的小人,”趙青山眼神冰冷,“師祖行走江湖七十餘載,倒不至於在這陰溝翻了船,不必擔心,且先把這些東西處理了。”
他說話之時,手上不停,揚起陣陣刀光,將撲來的水蛇攔在幾尺開外。
兩人周圍已堆起一片蛇屍,蛇血蜿蜒彙集入溪,更多的水蛇逐臭而來。
之前兩人調息之時忽聞異響,睜眼便見溪水如沸騰一般水花翻湧,原是無數水蛇在其中遊動,不少水蛇已上得岸,悄然向他們遊來,蓄勢待發。
也不知這溪水中到底有多少蛇,兩人殺了好一陣子,仍有蛇源源不斷湧上岸來。
秦、趙二人內力雖虧,要除掉這些蛇依舊小菜一碟,但如此持續下去卻不是辦法。
聽得崖上的劍歌之聲,兩人不再耽擱,齊齊向水蛇來的溪流源頭而去。
一路無話,半盞茶後,秦月明遇趙青山並肩轉過一道彎,還未看清前方景象,便先嗅得一陣撲鼻惡臭,定睛一看,隻見有一黑一棕兩條巨蟒在山穀儘頭的水潭中遊走不定,糾纏翻騰。
秦月明本能掩鼻,無奈牽動左臂傷口未成,隻得緊蹙眉頭,偏頭向趙青山道:“剛才那些都是這兩條的蛇子蛇孫?”
“應當不是,”趙青山回答道,“體型便不相符,你可曾見老虎生出狸奴?”
這比擬生動形象,秦月明霎時反應過來,輕晃了晃頭,道:“是我糊塗了,那……”
她話未說完,就覺懷中異動——之前逃命時,她見勢不對,忙將蠱蝶棲息的蠱籠揣了進去,使其逃過一劫。
另一頭,趙青山也打開腰間尚完好的鐵製蠱籠。
爆炸、墜崖等衝擊於人而言都是九死一生,對於體型纖弱的蛺蝶來說更是災難,縱然被護得嚴實,亦不免在層層震蕩中折翅損須,兩隻蠱蝶鱗翅翕張間都顯出幾分有氣無力。
幸而它們並不是尋常昆蟲,而是經了重重煉製的蠱蟲,受了傷還能從旁補益。
——譬如前方的兩條蟒蛇。
“蠱”者,由無數毒蟲在皿中煉製而成,不過自孟鷹獨辟蹊徑,將牲畜用蠱法煉之,大放光彩以來,江湖上的蠱師也開始在其他生靈身上動腦筋,卻都不如天不收的蠱牲厲害。
秦月明安撫住兩隻蠢蠢欲動的蛺蝶,留心打量潭中巨蟒,終於在其中一條蟒蛇張嘴時,看清了其口腔中斑駁的紋路——
蠱之一道,脫不開毒來,這些蠱物遭煉製時,毒素發作的情狀不一,有些顯露在外,便留下了各種瘢痕傷疤,不同的煉製手法,形成的痕跡也不儘相同。
當初白犛教作亂,秦月明與寨中蠱師一道研究過那些蠱牲,此刻略一回想,道:“這兩條蠱蛇,像天不收的手筆。”
趙青山也憶起莊不周的供詞,道:“這許是孟鷹與無憂門交易的一部分。”
他嗅了嗅四周彌漫的腥臭,皺眉道,“秋毫山莊中也有與此相似的氣味,想來正是無憂門煉蠱之處。”
“也許還不止,”秦月明讓蠱蝶停在一旁的石壁上,提起長弓,麵帶霜色,“無憂門中還有金縷宮餘孽在,這鳥不歸的瘴氣正與瘴毒之術相合,不知又讓他們鑽研出了什麼害人的東西。”
趙青山橫刀在前,“嘖”了一聲道:“當年不懂事沒斬草除根,讓這群人活到現在,是我的過失,出去就彌補。”
說罷,他側身拔刀劈出,正砍中一顆巴掌大的蛇頭。
與此同時,秦月明亦是長弓一揚,擋住一條飛蛇,將它摜到石壁上,砸得稀爛。
原來就在兩人閒話之際,已有許多大小不一、粗細不同的蛇隻悄然遊來,將他們團團包圍。
如此逼仄的地方同時出現這麼多品種不一的蛇,實在不合常理,佐證了兩人的猜想。
蛇類感官敏銳,被煉製成蠱後更應不同凡響,水潭中的兩條蠱蛇仍作嬉戲之狀,但那不停往這邊吞吐的黑紅蛇信與豎瞳中的冷光卻暴露了它們的不善。
秦月明傷勢較輕,內力亦已恢複一二,便足尖一點,率先衝向兩條蠱蛇。趙青山緊隨其後,劈斬開四周飛竄上來的蛇隻。
“嘩!”
深棕蠱蛇張著血盆大口,自潭中立起頭頸,咬向秦月明,秦月明順勢用弓弦勾住它上顎兩顆彎鉤狀的尖牙,使力往後一拉,便將其整條蛇從水潭中扯了出來。
足有三丈長、一尺多寬的蛇軀重重摔在穀底亂石上,吃痛地掙紮起來,險些讓秦月明脫開手,她趕緊躍起,踩到蛇頸上,也顧不得左臂的傷口,雙手握住弓臂,一個反絞,火蠶絲搓成的弓弦便深深勒進蠱蛇吻部兩側的血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