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晴離開後。
預想之中質問、傲慢、惱怒並沒來臨。
“謝韶筠。”池漪站在門口,表情很淡的問她:“我可以進來嗎?”
謝韶筠緩慢抬起頭,視線投注過去。
池漪今天很不一樣,她沒有穿衣櫃內千篇一律的通勤裝。
黑西裝配月牙白長褲,腳踩的裸色高跟鞋跟很細,長發挽起來,漏下一縷,搭在一邊眼睛的金絲邊鏡片上,這叫謝韶筠與她對視的這一眼裡,並無法看出池漪在想什麼了。
除了扮相改變外,就連在謝韶筠麵前,板著臉教訓人的刻板笨拙勁兒仿佛都沒有了。
她整個人都透著股令謝韶筠陌生的體麵成年人的氣息。
“ 方便的話。”池漪直言:“我們談談。”
“方便。”大概池漪比謝韶筠料想恢複更快,丟掉這段感情更乾脆。
令謝韶筠感到生氣,她挑著眉,為難道:“有什麼話你站在門外說。”
“老師乾什麼啊,師娘好不容易過來探班。”
這是池漪第一次來謝韶筠工作室,氣質五官無一不招人喜歡。
謝韶筠的徒子徒孫們擠在走廊裡,不知情的所有人對她的到來都表達了歡迎,且對謝韶筠苛待老婆的行為表示譴責。
“再不滾蛋,以後也彆叫我老師,沒有一天是安靜的。”
謝韶筠走到外邊,麵無表情把一眾人轟走,然後看向池漪,讓出半邊身體,等池漪走進來,隨後把門拍上了。
*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謝韶筠同樣沒給池漪好臉色,她重新坐回紋身椅上,大概猜到池漪要談什麼,關於冒名頂替1號這件事,無論謝韶筠站在何種立場,在池漪這裡都是站不住腳跟的,這件事本質上,謝韶筠欺騙了池漪的感情。
所以即使池漪得知真相要揍她,謝韶筠也無話可說。
但由衷希望這個掰扯的時間不要太長,速戰速決更合適。
剛好前台打電話進來,說最後一個預約客戶到了。
謝韶筠捂住話筒,商量的語氣告訴池漪:“我隻能給你十分鐘時間,行不行?”
“不太行。”池漪乾脆拒絕謝韶筠的建議,並表示自己可以等謝韶筠忙完自己的事情後再談。
謝韶筠想了想,拇指摩挲紋身柄。
最終答應了池漪的要求,隨後她看見池漪坐到休息區,並順手拿起了謝韶筠素描冊。
*
客戶是上回服務的大明星。
池漪坐在很外邊的隔間,沙發背對著紋身床,即使她看不見裡麵情況,但考慮到明星隱私保護,謝韶筠把布簾拉上了。
“啊……啊……疼……”女明星聲音嬌滴滴的,剛剛補色沒幾分鐘,她就開始叫疼了。
平時謝韶筠沒覺得有什麼,但池漪在外頭,配上這點聲線裡嬌喘的哭腔……
謝韶筠停了手裡動作,問:“需要繼續休息兩分鐘嗎?”
“那怎麼好耽誤老師時間呢。”愛豆笑起來好看,唇角一點梨渦:“勞斯陪我聊會兒天唄。”
“行,聊什麼?”
“上回我送的演唱會門票,您沒去呢。”她故意湊近了問:“人家在貴賓席等了你好久。”
謝韶筠給忘了,正要開口道歉,外邊鈴聲響起。
“什麼事?”池漪很快接了電話,聲音從隔間傳來
到這裡,女明星總算發現紋身室內還有彆人,之後的時間裡她沒有繼續亂撩了,生氣的瞪著謝韶筠。
似乎在怪罪她沒有遵守保密協議。
謝韶筠沒心情哄人,她用患癌的腦袋分神想了許久,都沒想出來,怎麼短短半個月不見,池漪的鬨鐘鈴聲竟然變成了電話鈴聲。
原來跟她掰了後,池漪不僅穿搭變好看了,連電話鈴聲也開始變得好聽起來。
*
送走女明星,工作室其餘人已經下班。
謝韶筠虛弱的靠在牆壁上休息,外間沒有人,她在一樓畫室找到池漪。
池漪很認真欣賞畫室裡的畫。
“這些都是你畫的?”池漪指著牆壁上大幅國畫,語氣裡有一絲很小的驚歎。
“國畫是,鉛筆畫和素描為客人定製,那些入畫冊了,並不進行展示。”
池漪的表情不知道高興還是不高興,回頭盯著謝韶筠的眼睛,說:“我好像今天頭一回認識你。”
“彼此,彼此。”謝韶筠不客氣的把這句話還給了她。
便看見池漪的笑容有一刹那變得勉強,待謝韶筠想要仔細看,那點勉強的笑容也消失了。
不過作為騙人的人,謝韶筠總歸比池漪低一頭的。
她先是問池漪,現在可以談事情了嗎。
池漪說會談很久,建議最好找個安靜的地方。
謝韶筠甚至來不及思考她的身體是否招架得住,便沉默地跟著池漪走出工作室。
就近有一家西餐廳,謝韶筠打電話預約包廂。
結果那邊今天滿員了,謝韶筠連續找了好幾家就近的餐廳,奇怪的是都滿員了。
等到謝韶筠把已知的餐廳電話打完,池漪才開口:“你家住哪裡。”
“西區碧桂園。”謝韶筠想也沒想答。
“上車。”
司機把車停在兩人身前。
池漪對謝韶筠說:“我送你。”
這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地鐵站距離工作室兩公裡遠,外邊在下雨。
不可能拿患癌的身體開玩笑。
謝韶筠先上的車,池漪後麵上來。
她坐在距離謝韶筠最遠的右側車座上,保持著必要的社交距離,
謝韶筠不想開口說話,池漪也沒有找話說。
一路無言。
車在地下車庫門口被攔下來。小區門崗不允許外來車輛走地下車庫,司機隻好把車停在外邊。
他舉著傘,為池漪拉開車門。
傘麵撐開,雨滴噠噠落在淺窪裡。
池漪站在雨幕中,桃花眼半垂著自細雨裡看謝韶筠,謝韶筠便也看了她一眼。
兩人目光對上,池漪對謝韶筠說:“送你回家。”
“不方便。”謝韶筠從車裡下來,去接池漪手中雨傘,被池漪避開了。
“你稱呼我老婆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不方便。”她說:“謝韶筠,你應該清楚,我們需要單獨空間交談。”
既然談到這裡,理虧的又不是謝韶筠,謝韶筠毫無誠意保證:“簡晴礙我眼了,怎麼不興說啊?行行行,大可以放心,在我的標準裡,婚內腳踩兩隻船的人是不配當老婆的。”
謝韶筠沒去看池漪表情,外麵氣溫驟降,患癌的身體,抵抗力弱,沒什麼力氣跟她繼續掰扯。
沉默的往前走,這段路程不算太長。
池漪腳踩高跟鞋,雨天撐傘走路吃力,謝韶筠看見了,但沒有像以往每一次雨天去把傘接到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