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晴跟警察走出樓道,站在電梯井旁邊(),等電梯♂[((),幾分鐘後,門打開。
謝光旗走出來。
“謝叔?”簡晴驚訝地叫了一聲。
謝光旗抬手頂了頂鼻梁老花鏡,視線朝簡晴身後警察身上瞄,渾濁的眼睛精光一閃而逝。
“這是?”
“我正準備去警局。”簡晴說:“這位是西城區警察署王警員,因為今晚有一起自殺案件,在我家天台發生,我準備跟他回警局做筆錄。”
謝光旗遲疑看了兩人一眼,似乎有話要說。
簡晴不由開口問:“有事嗎?”
這是自上回茶室,跟謝光旗鬨掰後,謝光旗頭回願意見簡晴。以簡晴對謝教授夫妻的了解,這麼晚了謝光旗找過來,應當有急事。
簡晴有些好奇,除了與謝韶筠有關的事情外,謝光旗與馮慈念應當不會大晚上找上門。
簡晴委婉與警察說了兩句話,介紹謝光旗與她的關係後。
“老人年齡大了,深夜過來可能找我有急事。”
警察點頭表示理解,自覺退後,給兩人空出私人聊天空間,走到角落等待。
不久前法醫對魯西做過初步屍檢,各方麵證據判斷魯西為自殺。
警方眼下帶簡晴前往警局,是例行調查死者自殺動機。
而非作為謀殺嫌疑人被逮捕,所以簡晴要跟養父說話,警察沒有理由限製她的人身自由。
警察離開後,簡晴往前走,謝光旗跟在後麵,兩人走到安全通道口,謝光旗關上消防通道門。
私下安靜,在沒有多餘人在場。
謝光棋先是問她怎麼跟命案扯上關係。
簡晴輕描淡寫敷衍了幾句,外麵還等著警察,簡晴時間不多。
幾句話後,謝光旗直截了當說明來意:“聽說你今晚在南城舉辦了一場秀?”
簡晴說“是”。
又試探問:“您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這個。”
謝光旗答:“你阿姨的一位學生,轉行設計的,今晚上門拜訪,無意間提起。”
“哦。”簡晴對上謝光棋欲言又止的神色,主動說:“有什麼想問的您直說。。”
“今晚你主辦的秀場logo主策叫謝韶筠……”謝光棋這話剛起頭。
“謝韶筠?簡晴反應有些大的打斷他,抬眼審視地打量謝光旗。
謝光旗表情沒有端住,咳嗽一聲,改口說:“那位青年畫家,謝好運,能幫我引薦一下嗎?”
“我與你阿姨很想見她一麵。”謝光棋與簡晴目光對上。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簡晴表情變得陰鬱下來,片刻後,她語氣荒謬嗤了聲:“怎麼?覺得她跟我姐像?”
“可到底她不是我姐。”簡晴麵帶譏諷說:“這點失去女兒的痛苦都撐不下去了嗎,怎麼?要找替代品緩解對親生女兒的愧疚,但是在我這裡,沒可能幫你們。”
() 謝光旗氣的手指顫抖,杵著拐杖在原地剁了一下,然後平穩呼吸說:“簡晴,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我變成哪樣?”簡晴嗤笑聲:“不覺得心虧嗎?當初逼死她的是你們,現在找替身自我麻痹減輕痛苦的也是你們,那她的死亡算什麼?”
“你住嘴。”
謝光旗抬手扇了簡晴一巴掌,簡晴被扇的側過頭,臉黑了下去。
她吊著眼皮,做出“謝韶筠式嘲諷”的笑容,擺出相似的神態,謝光旗便像霜打的茄子,再也不可能對著簡晴的臉拍下第二掌。
兩人站在原地,對峙幾秒。
簡晴二話不說離開,走到門口位置,謝光旗猛地叫住她:“看在這麼多年我和你阿姨把你養大的情份上,我們想與那個孩子見一麵。”
簡晴腳步頓住,沒有回頭,她說:“我沒有理由幫你們忘掉我姐。”
“你記得她是你姐就好。”謝光旗歎了口氣:“記得以前你姐腿上的紋身鳶尾花嗎?”
簡晴愣了一下說記得。
“筠筠畫過一張手稿留在家裡,上周你阿姨整理衣物,把那幅畫翻出來了。我們發現,它與兩年前我買來的青年畫家謝好運的油畫鳶尾花,線條風格極為相似。我叫學生拿去鑒定過了,這兩幅畫出自同一人手筆,隻是你姐那張狂放不羈,線條粗糙,而家裡的那張油畫更舒展大氣。”
簡晴怔了怔,過了幾秒鐘,震驚地扭回頭。
“什麼意思。”
謝光旗給了簡晴肯定答案,說:“我見過她,不是網上動態視頻,是親眼見過她本人。你今晚應當也見到了……”
已經滿頭華發的男人說到這裡,聲音有些喘,他杵著拐杖,昏黃的燈光將人影照的歪斜,謝光旗佝僂著身體說:“小晴,她是我和你阿姨的女兒。沒有父母認不出來自己的孩子。”
……
*
簡晴被帶走後,屋內死一樣寂靜。
四下無人。
身為玩偶,謝韶筠其實可以在桌麵上同手同腳跳動,觀察地形。但因為剛剛目睹魯西死亡整個過程。
謝韶筠像死屍一樣,目光無神的躺在台燈下麵發呆。
桌台這盞淺綠色台燈十分昏暗,燈芯布了厚厚一層浮灰,令光線暗淡不明,無法照亮更多的區域。
所以謝韶筠沒有看彆處,盯著這點微弱光芒,思維延伸。
因為魯西的事情,簡晴被帶走了,不過謝韶筠不認為簡晴會因此受到審判。
因為簡晴在整件事情上,隻有言辭激烈的錯誤。
而選擇自殺,是魯西自主意願的行為,她的離開不會給人渣帶來懲罰,隻是白白葬送了一條生命。
謝韶筠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憐憫、憤怒、生氣……都有。
但是她不是魯西,也就沒有立場評判魯西的對錯。
但是她知道簡晴肯定是故意的。
那些話故意激怒人的話,她以前對朱毛毛、朱思成、或
者謝韶筠——都說過。
魯西有沒有選擇的機會,謝韶筠不知道,因為她不是魯西,不過當初謝韶筠沒從來沒想過輕生。
她把腎臟捐給簡晴時,是沒有選擇的。
因為她本來就要死,區彆在於是一個月後癌症複發默默地死,還是當那個“無私奉獻”的人,從此像一根惡刺紮在所有活著人的心臟裡。。
可眼下,謝韶筠發現這些還不夠。
因為全程見證了魯西的死亡,謝韶筠有少許生氣。
朱毛毛是這樣、朱思成是這樣……現在再加一個魯西,似乎所有惹怒簡晴的人,都隻有一個下場……被欺負至死。
世界規則因果自洽,簡晴做的那些事情,每一樁都值得千刀萬剮,但兩年了,簡晴卻毫發無損,很輕鬆逃過因果,就憑借她是這個位麵女主。
謝韶筠喉嚨裡發出一聲輕而緩地嘲諷,結果臥室門猛地被人打開,謝韶筠嚇了一跳,看過去,簡晴竟然去而複返了。
她身後跟著警察。
“你們家——”警察驚訝問:“沒有床啊。”
啊。簡晴沒有避諱的意思,輕描淡寫說:“兩年前,我姐在手術台去世,我在現場,目擊了整個過程。從此產生了創傷性心理障礙。”
她這樣說,配著素淡的妝容,讓警察不由心生憐憫。
“抱歉。”
簡晴說沒關係,走到書桌旁,謝韶筠被簡晴雙手抱起來。
並被小心翼翼地放在手掌心。
“不好意思,警察同誌,叫你陪我多跑一趟。”簡晴把玩偶遞到警察麵前,警察掏出掃描儀掃射了一遍後,確認沒有監聽裝置與危險物品後,又把它歸還給簡晴。
簡晴自然地將謝韶筠放到衣兜內。
兩人走到門口,不知道為什麼,簡晴多此一舉地衝警察解釋:“這隻玩偶磨損有些嚴重,是我姐送的,她去世這兩年,我沒辦法離開它太久,需要每天都把它帶在身邊。”
警察說:“可以理解。”
“您不嫌棄我麻煩就好。”
他們又聊了點彆的,簡晴在警察這裡的印象轉好,於是這位年輕的警員緩和語氣,對簡晴說:“現在可以走了嗎?”
“嗯。”
有警車等在小區外麵,他們上去後,警車閃爍著燈光,與一輛奧迪車交錯開出去。
此時,謝韶筠剛好被簡晴拿出了,所以視線交錯,看見了那輛車的車牌號。
她不由憂愁的想,池漪大約又要白跑一趟了。
頭發被簡晴扯了扯,謝韶筠沒有搭理她,仍舊睜著無神的大眼睛。
隻要她不發出聲音,不同手同腳走路,她就隻是一隻毫無靈魂的玩偶娃娃。
得不到回應簡晴也沒有罷手,一會兒動動玩偶的胳膊,一會兒動動頭發。還撩開小裙子,看看玩偶是否穿了內褲。
謝韶筠有那一刹那是真的想收拾這垃圾玩意。
可惜她不可能愚蠢地把自己的弱點
暴露給簡晴。
好在簡晴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沒有禮貌地拎著玩偶後頸皮了,而是雙手捧著,把她捧在手心。
過了不多時,簡晴不再檢查玩偶有沒有反應,開始盯著玩偶,若有所思。
謝韶筠一言不發任由她看著,一點破綻都沒有。
直到車輛開往警局,警察要求把娃娃暫時放到外邊的收納盒內,交給警務人員保管。
簡晴才把臉靠過來,貼著玩偶的臉頰,出其不意問:“謝韶筠,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