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下之後,防禦係統休眠了。紅太陽停止遠轉,路上的充電樁不再供電,城市陷入黑暗中。
愈發如某人的墓地。
“拿好吧。”量產甜心丟來那把紅劍。
紅劍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穩穩落在李水銀的手中。
它上也有消毒水的氣味。
李水銀和量產甜心們沒受到什麼阻礙,一切都順利得過頭。除去一半還存活的量產甜心和生命研究所裡其他東西同歸於儘。
它們爆炸了,炸成塵埃,消散在風裡。
李水銀以為紅劍會是科幻電影裡那樣的激光劍。事實上紅216成為什麼樣子都不令人驚訝。
他手裡的紅劍卻輕飄飄的,和塑料玩具一樣。李水銀的手撫過劍柄,那裡刻著216的編號。
隻是因為賀丹朱的生日是二月十六日。
它比他的手要溫暖,摸上去暖烘烘的,又像在生氣,又像在痛苦。李水銀想到它的手掌。
地下通道很快就要做到儘頭。
“哇,我當年的演唱會。”量產甜心踩著自己的海報,“這裡全是和我有關的東西。”
“不對哦,一個都和我沒有關係,那是甜心原型。”它撕下一張海報。
甜心演唱會的海報在牆麵上保留了太久時間,撕下來時,不可避免地撕扯下一大片牆皮。
李水銀注意到它的眼睛。
給他眼珠子的量產甜心在研究所裡損毀了。生命研究所裡的玻璃罐被它們逐個打破,裡麵八條腿的畸形人跳出來,又被一道射線融化。
“走快些吧。”李水銀憑著記憶往前走。
他記得路。
這條路走到底就是門,推開那扇門就是外麵的世界。
“我還有好多話想說。”量產甜心嘟囔道,“李水銀,你急著做什麼?”
李水銀無奈道:“我隻是怕夜長夢多。”
“你到外麵去之後,也要記得我。希望你我不要再見了。”量產甜心收好海報,“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先找個安全的地方穩定下來,之後再找其他人……如果還有其他人的話。”
“注意安全。”量產甜心囑咐道,“好好活著。”
李水銀許多話堵在胸口,憋出一個“好的。”
走到靠近出口的地方,他能隱隱聽到外麵的風。不是市區死掉的機造風,固定的頻率和電風扇一般。
那是活著的風在呼嘯,在嘶吼,穿過空無一人的建築物。
“李水銀,我有時候不知道要嫉妒你還是嫌棄你。”量產甜心在門邊停下,“你脆弱得像螞蟻,一淋雨就發燒生病,心情還經常不好。”
“讓我組織一下語言。”
李水銀聽著它說。
他已經看到“安全出口”的標識。
“但我不討厭你。”量產甜心踮起腳尖。
它的長發落在李水銀耳邊,李水銀的半張臉都被它蹭得癢癢的。
它在李水銀的額頭上落在一個吻,就和李水銀分開了:“你很特彆。”
“我喜歡你的眼淚。也喜歡你的道歉。隻有你會記得我們,為我們流眼淚。希望你要永遠記得。”
“你不跟我一起走麼?”李水銀問。
“我走不了。”量產甜心笑著說,“這個玩笑對防禦係統不痛不癢。如果我走了,其他的量產甜心會迎來更慘烈的結局。”
“那種慘烈是你想象不來的,人類的想象是有極限的,防禦係統沒有。”
李水銀感到它吻過的額頭在發燙。
燙得要滴血。
“之後還會手機聯係麼?”
“接電話的不會是我了。”量產甜心為他推開門。
李水銀的眼一看到藍色的天,先他一步流下眼淚。地下通道的另一端,那些量產甜心纏鬥的聲響還在不斷傳來。
風帶著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