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人類消失已經好久好久。
足夠李水銀重新讀完高中大學。
李水銀卻一直都有種很奇怪的錯覺。那些人,好像他們隻是從起居室出去,下樓去買東西,門隻是虛虛掩上,連空調都沒關,電視機裡還放著肥皂劇。
好像隨時都會回來,回到這裡。
如果還有殘存的人類,經曆了病毒戰爭和種種活下來。
人類繁衍千萬年達到的數量,一下縮減成了個位數,再也沒機會回到過去的路燈比月亮更明亮,金子和石油都從田地裡冒出來的時代。
時間又不會往前行走。
“忽然覺得我最近經曆了好多。”
李水銀對自己說。
公路連接了一座一座他沒去過的城市。李水銀不喜歡旅行,主要原因是經濟實力問題,往返的時間,路上的開銷……就算有去某地的幻想,在看到父親開線的皮鞋時,一切綺麗的幻想都消散了。
李水銀先是賀丹朱生命的延續,之後才是李水銀。
父親說等李水銀賺了大錢,帶他去夏威夷旅遊。到現在李水銀都隻在地圖和網站上看過一些關於夏威夷的海的照片,海水透碧,比天要亮。機器們或許已經推倒了巨石陣,它們在那建起一座生命研究所。
車到了下一個服務區。
李水銀昏迷前才拿到駕照,這算是李水銀第一次上高速公路。車速隻敢開到三檔,右腳始終不敢離開刹車,他在高速公路上慢吞吞地橫衝直撞,撞了好幾次護欄,車頭凹陷下去。撞死了幾隻跑來的羊,它們被撞死前的眼神讓他想起量產甜心們。
他下車去,撿起一條羊腿丟進後備箱的大塑料箱裡。
李水銀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
“到哪裡去都一樣。要不去看看一直想去的景點?”李水銀和自己說了一路話。
樹的影子在窗戶外掠過。
農田裡生滿了高過人頭的荒草。李水銀看到套著紅外套的稻草人在稻田中央張開雙臂。
這裡也沒有人。
如果是中國人,絕對不會忍住不種地的。如果是外國人,他們大概不會喜歡牆上的標語。
那些很可愛的,關於環境保護的標語。
比機器寫得要可愛多了。
李水銀在這裡停下,揣著一口袋炸藥,給車子上了鎖。
天灰蒙蒙的,或許那才是太陽不在時,它原本的模樣。
“這條路好新噢。”他踩在水泥路上,“感覺感覺沒多久前才修好。”
他數著自己的腳步,覺得一切都好無趣。
從市區逃出來,不眠不休換了好幾條路,交通工具也換了幾次,從南方一路逃。他跟著地圖亂跑,最後到了一個地圖上都沒有的地點。
期間沒有遇到任何一個能夠和他交談的生物。
除了紅劍。紅劍沉默地倚著他,劍身上沉澱著渾濁的情緒。
愛和恨裡麵雜質太多,太複雜,不斷地起起伏伏,情緒就變得渾濁,讓李水銀的情緒也低沉下去。
陰沉得要滴水。
天正要下雨。
李水銀在雨落下之前進了遊客中心。
這裡似乎是某個5a級景點,山前的標識看不清名字。李水銀背著風往山上走,山上的石階像是通到霧茫茫的天上去。
灰雲也沉重起來,低低地伏在離地麵很近的天。
他坐在遊客中心的木頭椅子上,雨開始下。
“下雨了。我好久沒看過雨了。”他修理好了發電機和門鎖。
遊客中心的門看上去還算堅固。不堅固的話他口袋裡的炸藥也能解決一切,紅劍和炸藥配在一起加一瓶啤酒,能炸平這座山。
“李水銀,和自己說話是不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外麵的雨劈裡啪啦砸在金屬門上。
李水銀看著大屏幕上的宣傳片。
“精神分裂就精神分裂啊。”他說,“反正以後不用擔心就業問題。精神問題都是小事,唉……”
好有年代感的宣傳片。
那條黃色的龍在屏幕上上躥下跳,感覺是某個三無小網站上扣下來的素材,裡麵的古人雕像更是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