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一直看著我不說話?”
太陽穿過沒有影子的幻象,照著發光的細碎塵埃。
李水銀有時候看到是父親的幻象,更多的時候分辨不出它是什麼東西。它更像是李水銀快要忘記的幾張臉湊在一起,長著一雙無比熟悉的眼睛,李水銀定睛一看,卻又什麼都看不見。
像沙漠裡的海市蜃樓。
“我知道你不會回答我。”他一腳踹開玻璃門,“比跟自己說話,和你說話居然還算好些。”
“我昨天吃了一塊羊肉,我燒烤的水平還是那麼棒,燒一堆人民幣,羊肉在上麵稍微烤一烤,再撒上一把中藥店裡抓來的不知道什麼草藥。健康營養零添加,除了烤焦了簡直無敵。”
“燒人民幣啊,揮金如土的李水銀,金筷子拿來當燒火棍,鑽石直接丟進火裡麵當鞭炮燒,心情一團糟順便把已經被砸爛了店鋪再砸爛一遍消耗自己多餘的思考能力。”
他往常用兩個笑話就能哄好自己。
今天講到第三個,心裡還是煩得要死。今天稍微晚些的時候就一定能到地圖上的點去了,李水銀卻開始近鄉情怯一般地在路邊徘徊了起來。
他的人生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他總想這張地圖上的指引說不定也隻是一個玩笑,騙李水銀千裡迢迢到這裡來,看李水銀灰頭土臉。
或許那個地方已經被毀掉了。美好的東西往往是最先被毀掉的。
幻影緊緊跟隨在他身後。
李水銀想象出來的這個幻影也是個膽小鬼,動靜稍微大一點就不見。
珠寶店裡的東西還剩了許多。
他蹲下去,在滿是灰塵和蜘蛛網的地上撿到一枚鑽戒。或許曾是誰的訂婚信物。
他揣進口袋裡,打算給自己的手槍戴個戒指。
“幼兒園的小孩就學會孤立彆人了。我幼兒園的時候,有個轉學來的小男孩,他做早操總是做錯動作,他姓王。我們都叫他王呆鳥,不願意和他一起玩。直到有一天,他把一個喊他外號最大聲的小孩推下了魚池。”
“我們當時不覺得哪裡不對,站在岸上說那小孩是落湯雞,站在岸上笑。後來他就溺死了。”
李水銀找到一個裝滿金珠子的小布袋。
他打開袋子,金珠子在地上骨碌碌地滾起來。
“我小時候也喜歡這樣。”
一粒金珠子滾到了李水銀腳邊,他踩了一腳。
“我爸看到這麼多金子肯定會笑死,他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這些錢夠他給賀丹朱換一個三層樓的超級墓地,可能二十四小時都有保安巡邏。”
金珠子被踩之後就灰撲撲的了,多踩幾腳完全變成了巧克力豆的顏色。
“好像不是金子的質量問題。”李水銀說,“是我好久沒洗鞋子。”
太陽光從玻璃門裡照進來。
玻璃門亮得好像兩塊成色很好的鑽石,讓他都不由自主擔心起來它們會不會在太陽下自焚起來。
漂亮的東西還特彆特彆容易自焚。
“我的鞋子好臟,但是路也不乾淨。好有道理哦,反正鞋子一定會踩臟,為什麼還要洗鞋子。”
幻影仍舊不說話。
牆麵上金珠子的反光碎碎的,有點像浮在水麵上的小米。
李水銀都好久沒吃過小米。他每天主要食物來源都是處理不好的動物和四處撿來的過期方便食品。
通過他的品鑒,他已能區分出哪些食品的防腐劑含量超標,以至於到現在還沒有腐壞。
金珠子被他堆成一個“sos”
聽說人都能看懂這個。
李水銀無聊的時候翻舊雜誌,翻到一本意林。上麵有個故事寫一堆母女在阿爾卑斯山滑雪遭遇雪崩,遲遲沒有救援,母親隻好割開自己的動脈,用自己的血在雪地上寫了一個“sos”。
“用我的血寫字隻會招來黃蝴蝶。”
他的手機響起來。
李水銀接了電話,不耐煩:“誰啊?”
“我。”
說話的是量產甜心。
“你在外麵怎麼樣?”它那邊放著老掉牙的歌。
李水銀一聽就知道它在月球咖啡廳裡。
“我挺好的。”李水銀說,“給你攢了很多禮物。”
“鑽石發卡,祖母綠耳環,白色蝴蝶結……”
他的車上有一堆給量產甜心的東西。李水銀看到適合它的東西,就順手取走。
“你回來吧。”量產甜心卻說,“信息錯了,發出信號不是人,隻是感染了……”
它的話沒說完,李水銀聽到一聲悶響。
有人過來接了電話,語氣和剛才微微不同。
“該死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