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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剖丹【倒v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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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越眼神陡然尖銳,上前一步抬起五指正要製住這醫修。

沒想到看似沒有任何防備的人卻精準地旁側錯開一步,躲開了他的攻擊。

又不知打哪鑽出來,笑眯眯拿出一棵安神草直接摁到沈君越臉上,“沈兄,我也給你看個好東西。”

一個草能有什麼用?

“你!”以為被戲耍了的沈君越將要發難。

草木氣息伴著一陣眩暈襲來,沈君越身子搖晃一陣,眼前竟然漸漸模糊。

這隻不過是一棵草,不是什麼攻擊性法寶,更不是什麼帶有殺意的東西。柏青霄眼神自始至終溫和淡然,沒有絲毫傷害他的任何意思,自然也沒有殺意。也難怪一個大乘期修士都察覺不到不對勁。

柏青霄懶洋洋的,麵色都沒變過。哪怕是把安魂草摁到沈君越臉上,也是不疾不徐的。他扶住軟倒的沈君越,慢慢把人放在地上坐下。

看他呼吸急促,捂著腦袋頭痛欲裂。

有病就該治,在一個大夫麵前偽裝沒事可沒什麼用。

柏青霄盤腿坐在一邊,托腮想著這精分要怎麼治?

他好像還沒遇到過,但這可是活生生的實驗對象啊。

過了一陣子,捂著腦袋發出痛呼的人醒了,睜開眼,眼裡一片清明。

“醒了呀?真的奏效了?”柏青霄好奇地湊腦袋過去看,“沈兄?”

沈君越緩緩吐出一口氣,再睜眼,像是突然醒悟過來。他連忙爬起來,緊張地往四處看,“蛇呢?那九頭魔蛇呢!我看到它下湖裡了!”

當看見一地被劈的外焦內嫩的蛇頭和蛇身,他怔怔然,“這是……這是誰乾的?”

“這是你乾的。”柏青霄豎起手指誇讚,“可厲害了,一拳一個。”

沈君越滿腦袋疑惑,“你說什麼瘋話?我要是有那本事,至於被它打倒又被劫雷劈到?”

柏青霄沉吟一陣,兩個人格的實力還有那麼大差異的嗎?這是怎麼練出來的?

“沈兄,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怎麼回事?”柏青霄挑眉,“雖然你一窮二白,但是問題不大,我可以給你打折,給你治好。信我!”

可與柏青霄所料不同。沈君越聽到柏青霄能治好他的病,反倒後退了一步,溫和的臉上陡然出現幾分防備,“不行,不能治。”

“為什麼?”明明有辦法能治病,卻死活不肯治的。

柏青霄攤手,“我收費真的不貴的。”

沈君越倔強道,“真的不能治,我有我的理由。”

柏青霄摸了摸下巴,沒有強求,“也行。但我先和你說好,你另一個人格沒那麼好相處,還對我有殺意。你不治是你的事,可是這對我很有威脅。”

“所以,我要求你發個天道誓。無論是哪個你,都不能傷及我性命,這要求不過分吧?”

沈君越沒想到還有這一出,他沉吟一二,垂下眼,“當然不過分,我在此便立下心魔誓,如若……啊!”

一聲慘叫響徹雲霄。

隻見高空裡陡然墜下兩道影子,一前一後落到毫無防備的沈君越身上,把他直接砸趴下了。

柏青霄揮了揮麵前的煙塵,掩唇一臉驚歎地看著忽然從高空掉下來的一人一鳥。

那靈鳥有兩三個他那般大,爪子正抓著一個佛修在天上飛過,不知怎的掉下來,直接砸到沈君越身上。

一屁股下去,下麵兩個男人給它坐到土裡去了。

這是怎樣的運氣,路過的鳥都能把他給砸趴下。

柏青霄比劃了一下距離,後退一步,暗道這麼一看,他運氣不是最差的。

靈鳥化作一道白光,漸漸縮小成人形。俏皮的蝴蝶結,一身熟悉的衣裙,鵝蛋臉美人相。

赫然是淩碧紗!

淩碧紗眼淚汪汪:“前輩!”

對方不過一隻吃氣運的精怪,也算不上什麼惡劣的魔獸。柏青霄自然不會與她為難。

他做了個讓她彆哭的手勢,“這位……風月族的小姑娘,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何高空跳下,還坐我朋友身上?”

朋、朋友?

淩碧紗嚇得立馬從她屁股下兩道人影身上爬起來,瞪圓了眼,果真發現兩個男人被她砸趴下了。

她瞪圓了眼,眼裡蓄起水汽,嚶嚶嚶地哭,“這裡怎會有天道的氣息,碧紗飛到這裡,翅膀嚇軟了……嗚嗚嗚人家不是故意的,前輩見諒。”

她邊說著邊從坑裡扶起一個麵色慘白的佛修到一邊。

柏青霄探頭往裡一看,沈君越整個人都被嚴嚴實實壓到土裡。

得虧元嬰期這強健的體質,若是常人早就成一灘肉泥了。而沈君越還能若無其事爬起來,隻是那眼往上一看,猩紅間帶著純粹的惡意。

柏青霄心裡咯噔一下,暗道他剛剛的心魔誓還沒說完呢,怎麼另一個人格又跑出來了。

這時候糊他一臉安魂草,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用。

“柏、兄。”沈君越咬牙切齒,“你的好東西我看完了,現在該輪到你了。”

柏青霄:……

柏青霄低聲咳了一下,“那不是你讓我幫你摘的安魂草嗎?我剛是給你的。”

“我讓你摘的?”沈君越迷惑道,“摘來何用?”

“治病,你不說你有很嚴重的病嗎?”柏青霄麵不紅心不跳,心想原來這人還聽得懂人話,那就好忽悠了。

柏青霄一臉坦然地開始胡扯,“你忘了?你剛還說唯恐‘另一個自己’傷到我,主動發了心魔誓,說若是你傷了我,就當場神魂消散不入人道。”

反正這家夥也不記得,更不會當場拿他自己的性命試驗。柏青霄笑眯眯道,“我看見沈兄這麼念著小弟的好,心裡當真感動極了~哎呀,得友如此,三生有幸。”

沈君越臉色立馬沉了下去,他無法辨認此人話中真假,一時不知該不該直接搜他神魂。

越是修為高深,越是對因果輪回、對天道誓這類諱忌的很。

柏青霄故作不知他的想法,一臉無畏,還伸手下去拉他上來,“其實這心魔誓我說不發也行,畢竟咱們可是好朋友。不過沈兄人太好了,剛還說萬一因為你的病,傷到我們珍貴的友情,就不好了……不知沈兄可還有印象?”

“嗬嗬。”沈君越盯著他冷笑一聲,“的確是好朋友。”

說罷接了他的手往上一躍,跳出了淺坑。

沈君越看著他的笑臉若有所思。

柏青霄被他那瘮人的眼神盯著,說自在那是假話。

這家夥定又在想法子整我了,也不知為何對我那麼大敵意。心魔誓的謊終究隻能騙一次,得想辦法再砸他腦袋一下才好。柏青霄心裡打著主意,麵上一派輕鬆,似乎半點也不擔心被傷害。

他轉向還沒走忽然朝他跪下的淩碧紗,打趣道,“你這是做什麼?裴庚沒在,拜天地也不能一個人的吧?”

淩碧紗忍了許久,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眼淚不要錢一樣吧嗒吧嗒地流,膝行過來拽住他衣襟,誠懇道,“求前輩救命!有個黑袍人一直在追殺我們,求前輩救命!”

似乎是窮途末路,她一手捂著腰間,跪下磕著響頭,一聲比一聲脆響。

天空雲層滾滾,似乎的確有人在暗中窺伺。

柏青霄往上一看,隻能感受到那股氣息遠比自己強大,遠不是自己能對付的。他正要拒絕這並不算熟悉的女修,免得招來殺身之禍。

沒想到身後的沈君越冷笑一聲,罵了句,“這蠢貨,居然敢自己撞上來。”

身形一動,已經消失在原地。

看來與那黑袍人是認識的。

柏青霄咽下拒絕的話,轉而擺擺手,“好了,他給你們解決那人去了,你們快趁機離開吧。”

淩碧紗卻不肯離開,膝行兩步,拽住柏青霄衣擺,“前輩,裴庚說過您是醫修。求您……”她一側頭,忽然吐出一口血來。

怎麼會傷的這麼重?柏青霄收斂了麵上的散漫,蹙眉抬手扶住她手肘,當真始料未及。

淩碧紗虛弱得緊,卻緊緊抓著他衣擺,泣血道,“求您……前輩……救救我愛人。”

那進氣少出氣多的佛修正靜靜躺在那裡,他身上袈裟衣裳染了血,臉上卻被擦得乾淨,顯然被人照顧的很好。

“修多情道的風月族居然也會有愛人,”柏青霄歎息一聲,“你莫不是在誑我?”

柏青霄本想事不關己不理會,此刻見她傷勢如此,心裡便難免動了惻隱之心。況且那黑袍人早被沈君越引開。便是舉手之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哭聲漸漸止了,淩碧紗緊蹙的眉頭散了開來,不知想到什麼,麵上無聲笑了開來,唇邊帶血,笑容燦爛,杏眼裡閃爍著光。

這神色顯然不對。

柏青霄臉色一變,反手捉住她手腕。他探查到淩碧紗體內法力空空如也,整個人如同漏氣的皮囊,半點靈氣也無。

那她剛剛是如何帶著個人類逃跑的,答案很明顯了。

她在燃燒自己最後一點的生命。

此刻亦是油儘燈枯後,曇花一現般的回光返照。

淩碧紗終於拿開捂著腰間的手,衣裙上染了好大一片血花,她一直沒說。

柏青霄緊皺眉頭給她止住了血。可兩人都知道這不過聊勝於無。

淩碧紗有氣無力跪坐在地,低低笑著,“那人拿我們做實驗,剖了我的妖丹,強行灌到我愛人身上了。前輩……”

“那人是誰?”

“我不知道。他忽然出現對我們緊追不放。”淩碧紗搖著頭。她眼中含淚,身體慢慢躺在草坪上,生命力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或許我和他早被人盯上了。”

“求求您,救救他。”她用最後一點力氣,把一根被血染紅的溫軟羽毛塞到柏青霄手裡,“這是我的全部了。”

把妖丹灌到人類身上……

“我會儘力。”柏青霄唇瓣微動,隻能說這麼一句話。

他救不了淩碧紗,也不願意騙她。

畢竟就如他和裴庚說過的話,人類的身體不可能消化的了獸丹,何況是早修煉成人形的妖丹,輕則靈力暴動。

淩碧紗像是困了,連眨眼的速度都變慢了許多,“也好……救不了,我就在前麵等他……”

“我也未曾想過……”她咯咯地笑起來,“……多情道,那麼難……”

她想起被裴庚救的那天,她急匆匆離開無常穀附近。因為一戰損耗靈力過大,在森林邊沿遇上了老相好。

於是她故技重施,想要再偷得那麼一點修為。

也是那一天,她沒想到老相好已經定了親,被忽然冒出來的女修推的狼狽不堪,連忙逃跑。

此前,她隻聽說過人類這種生物捍衛一夫一妻的老規矩,卻沒想到有一天她能真的遇上。

離開的路上遇到了定定守在路中央專門等她的佛修,捏著佛珠,開口便是一句‘阿彌陀佛’。

“施主年紀輕輕,修的人形不易,何必如此作踐自己。”

正冒著火的淩碧紗拉正了亂糟糟的衣服,“小禿驢,你懂什麼!姑娘修的是多情道。”

“阿彌陀佛,多情道不是合歡道。姑娘這樣,早晚會走火入魔。小僧不才,想拉姑娘一把。”他撚著佛珠,不驕不躁微微彎腰。

你已經把我拉上來了,可惜,我沒能抓住你……

她眸間失了光,漸漸闔眼。最後一點笑意凝固在唇邊的血跡上。

手指失去力氣,從柏青霄掌中滑落。

眼睜睜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在麵前永久逝去,柏青霄心裡頗不是滋味。

掌中握著那一片血色羽毛沉甸甸的,還帶著即將乾涸的溫度。

麵前的少女化作一隻粉色的靈鳥,柏青霄歎了口氣,把它拖進剛剛砸出的坑裡。一抬手,旁邊的鬆土飛過來,嚴嚴實實覆蓋住了靈鳥的屍身。

柏青霄再回頭去查看那青年修士的狀態。

不能說好,隻能說很差。

也幸得淩碧紗的妖丹不是如同九頭魔蛇的毒辣。相反的,倒是純粹的乾淨。

柏青霄探了探他丹田位置,小心翼翼引用木靈根的靈力,把那顆屬於淩碧紗的妖丹拿出來。隻是拿到一半,佛修呼吸急促,渾身不受控製發著抖。

壞了。柏青霄麵色一變,佛修的丹田被毀,他自己的靈力蕩然無存,全靠這顆妖丹吊著命,如今反倒不能輕易拿出來。

可是人類要如何用妖丹代替自己的金丹繼續修煉?

若是繼續修煉,那他是繼續做個佛修,還是成了個走多情道的修士?

柏青霄一時進退兩難。

最後,他深吸一口氣,快刀斬亂麻,直接把那顆妖丹剖出。同時把充滿旺盛生命力的靈力填充滿他的丹府,從而起到替代作用。

哪怕是昏迷中,佛修發出一聲痛呼,剛被痛醒,眼睛都沒完全睜開,又被活活痛暈過去。

柏青霄幫他把丹田處修的七七八八,至少幫他保住了命。

損傷肯定是有的,但得靠此人日後的造化了。隻有哪天他能用柏青霄留下的靈力轉換成自己的靈力,完全修補好自己的丹府,才能繼續修煉下去。

第25章 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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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把佛修移去他當時和沈君越藏身的山洞裡,想了想,還是把那片染紅的羽毛放在他手心裡。

若他們真是一對,淩碧紗最後留下的東西,便算給這佛修一個念想吧。

處理完兩人的事情,柏青霄又跑回去把九頭魔蛇的獸丹剖出來,把附近靈草全搜□□淨,這時候沈君越還沒回來。

柏青霄站那乖乖等人,神遊天際。

一時間想到魔蛇的獸丹能煉製什麼奇奇怪怪的丹藥,一時間又想到這淩碧紗說沒就沒,一時間又在感慨緣妙不可小輩都有道侶了他還是獨來獨往……柏青霄摸了摸下巴,忽然恍然大悟。

不對啊!

雖說他和‘那個沈君越’是好友,但是和‘這個沈君越’完全不認識啊,對方還對他不友善。

所以,他為什麼還要等沈君越?

趕緊跑啊!

那邊,沈君越尚且不知柏青霄跑了。

他和黑袍人打的很是激烈,放出的火把整片天空燒得通紅。

黑袍人潰不成軍,在節節強攻下被吹開寬大的帽子,不得已露出蒼老的真容。

但他並未慌張,桀桀笑著,宛如地獄爬上來的惡鬼,“小師弟,好久不見。”

沈君越厭惡地皺眉,“果真是你。”

他是因為分魂的修為隻有元嬰的緣故才能進來秘境,卻不知這家夥到底是怎麼蒙混進來的。

“三百年轉瞬即過,”黑袍人苦口婆心道,“小師弟,你又何必為了一個死人到處奔波。師兄近來煉製了一顆鳳丹,你不如和師兄一起把它……”

什麼螻蟻也敢自稱他師兄!

沈君越神色一變,不帶他說完話,直接一擊轟散他身軀,被燒焦的稻草灰燼在空中揚去。他發現原來黑袍人用的是傀儡術造的身體,才能蒙騙過這秘境。

傀儡術,這種惡心的東西居然還存在著。

天際陰雲密布,劫雷滾滾。

被蒙騙的秘境終於回到神來,發現了沈君越這條遠不止元嬰期的漏網之魚,立馬來收拾沈君越來了。

柏青霄把收集的東西都收拾好,其中又屬他專門來找的九頭魔蛇的妖丹最珍貴。可秘境開放時間有限,他當然不會選擇在秘境內煉丹,白白浪費時間。

裴庚身上的毒是混毒,具體是九頭魔蛇的毒裡又混了哪些毒,還得他親自細細辨認才是。

當務之急,就是把那蠢徒弟趕緊找回來。

與毒蛇糾纏花費不少時間,到了這個點,裴庚身上的化形丹早已沒了效用。

通靈玉牌裡卻遲遲沒有回複的消息。

是裴庚沒發現,還是又遇上了麻煩來不及回複?

柏青霄緊皺眉頭,想不通。索性也不是第一次了,柏青霄直接尋著裴庚儲物鐲子的方向而去。

卻發現對方的位置遠比他的方位更往北一些,幾乎是到了火羽島最北邊。

這炎毒洶洶,饒是有解藥可以抵禦侵襲,幾日不停地耗費靈力禦風而行也是很大消耗。

柏青霄飛飛停停走走,一路有如蝗蟲過境,順手把路上所有能禍害的靈草靈花靈獸都給禍害了一遍。

足足花了三天時間才趕到那地方。

三天沒有得到通靈玉牌任何回複,趕路時間又長,他甚至已經做好了給蠢徒弟收屍的準備。

然而等他到了那地方才發現,這裡一片火紅的荒漠,什麼都沒有。

而他感知到裴庚所在的地方,更是一片平地。

怎會如此,人呢?

莫說人了,連儲物鐲都找不到。

“難道竟有人先我一步把他給埋了?”

柏青霄蹲下身,摸了摸腳下這片土地,硬邦邦的一片。

柏青霄伸手摸了又摸,百思不得其解。

他站起身,繞著那地方轉了幾個圈,從儲物芥子裡拿出把鏟子。

一鏟子斜著下去,他抬腳踩了踩。手腕再使勁把鏟子往上一挑,便順順利利挑起一整塊土扔到一邊。

柏青霄抖了抖鏟子。

詭異的是,這裡的泥土鬆散,像是不久前才蓋上去的。

柏青霄一挑眉,幾鏟子下去,籲了口氣。把鏟子立起來往地上一插,隨手擦了擦額上一層薄汗。

刨出來的淺坑露出一麵石碑,古老的文字如同花紋一樣綿延其上。

柏青霄使勁挪動了幾下石碑,卻怎麼都挪不動。而且搬又搬不出來。

最後他靈機一動,上下左右試著挪了挪,也不行。他想了想,托著石碑頭頂麵往上頂,試圖把石碑立起來。

碑上的文字發出金色的虛光,投影到半空,是法陣被驚動的景象。

果然如此,柏青霄笑著退後一步。

那石碑開始發燙,倏然自己立了起來,露出一段通往地底的石階。

石階往下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

“這小子怎麼老愛往洞裡鑽,莫不是老鼠成精?”

柏青霄嘟囔著,半蹲在石階前,往下探頭,吼了一聲,“孽徒,給為師滾出來!”

他拍了拍手站起身,等了一會兒,除了下麵一遍遍的回聲什麼都等不到。

柏青霄扶額歎了口氣,認了命,小心翼翼走下石階。

他才往下走了一段,頭頂石碑像被誰推倒一樣,轟然倒下,發出巨大的聲音。

黑暗裡一雙眼睛眨了眨。

柔和的光從手中的明光珠裡散出,照亮了半個人身。

柏青霄一手拿著照明用的珠子,一手拉起腳下衣擺往下小心翼翼走去。

這裡黑暗、密封、且前路未知。他整個人都警惕起來,認真聽著每一絲的動靜。

十二根雨毫銀針被放出,繞著主人身邊打轉。它們細如牛毛,黑暗裡更是毫不顯眼,可若柏青霄被偷襲,它們就是第一道防線。

柏青霄一直走到階梯下方。

‘咻’的一聲,兩邊燈托上的火焰無風自起,照亮了走廊裡長長的路。

在明豔的火光下,柏青霄才發現走廊兩邊刻著精致的壁畫,一個拿著劍的小人在壁畫上栩栩如生,連綿著一個動作接著一個動作,清晰展示了一套劍法。

早聽聞火羽島是某位劍仙留下承載傳承的秘境,裴庚那小子不會那麼好運氣吧。

但柏青霄轉念一想,裴庚都已經拜了他為師了,怎麼還能接受彆人的傳承。

“那小子敢,我打斷他的腿。”柏青霄光想一想,就要提前生氣了。

十二根雨毫銀針合成一團白光,柏青霄伸手往前一握,白光順著掌心兩邊綿延出去,最後化為一柄雙頭銀槍。

輕盈的槍身,兩邊槍頭開了雙刃,在柏青霄手裡卻像個玩具一般被隨手舞了個花。

柏青霄看了看那壁畫,隨手把雙頭銀槍當成壁畫小人的手中劍,比劃了兩下。

他順著走廊走去,時不時停下研究一下那壁畫。

雖看不出什麼門道,但光看這劍法姿勢好像還真的有點劍仙風範。多學點總不是什麼壞事。柏青霄如是想。

等他即將走到儘頭,眼角不經意一瞄。便看到地下的厚塵裡,除了他本人,還有另一雙腳印。

看來裴庚的確來過這裡。

走到最儘頭,是一扇厚重高大的石門,中間有條石縫。

柏青霄直接抬手按在左右門上,同時使力往前一推——

出乎意料,沒推動。

柏青霄訝然,鬆了力氣,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這石門。

莫不是這普普通通的石門也有什麼秘密?

畢竟是劍仙的傳承之地,這麼一想似乎並沒有什麼錯處。

柏青霄越想越覺得是這樣,他認認真真擼了兩把袖子,又扣著門縫往自己這邊拉,還是拉不動。

難道不是前後推拉,是左右的?

還是說上麵需要什麼秘法?

柏青霄正研究著,這石門忽然整扇往上升起,露出石門後一個半透明的白發蒼蒼老爺爺的身影。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老爺爺說,“這是往上抬的。”

這家夥什麼時候出現的?柏青霄感覺被看了場猴戲,他正了正外袍,指著頭頂那石門中間的石縫道,理不直氣也壯,“那這裡怎麼回事?”

老爺爺抬頭往上看了看,一本正經回道,“它自己熱脹冷縮,裂開了。”

柏青霄麵子裡子都沒了,袖中手指微蜷縮,抬手掩唇咳了兩聲,硬邦邦道,“……我謝謝您啊。”

他往老爺爺身後一瞄,石室內空間頗大,卻不知為何溫度極低。中間一個圓壇,四周繞著冰晶化作的鏡子,一麵一麵繞著打轉。

圓壇上正中間一柄巨大的石劍立著,古樸大氣。

圓壇下白骨皚皚,映襯的整座高壇就像被白骨壘砌的。

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裴庚正盤腿麵向那石劍坐在高壇上,顯然正在經曆傳承路上的考驗。

柏青霄麵色一變,連老爺爺問他“你來找誰?”的話都顧不得了,直接避開他大步進去,氣勢洶洶。

“裴庚,給我滾下來!”柏青霄怒氣上頭,大步往劍陣走去,就想把人拽出來。

那老爺爺身形極快,一下子攔在他麵前,“誒!這位小友,你急什麼?”

他眉毛胡子都是長長的白須,看著就有高人風範,可不就是裴庚當初說的‘花白胡子的世外高人’模樣嗎?

好啊,嫌棄他沒有胡子,跟彆人跑了是不是?

柏青霄越看老爺爺越生氣,指著台上的裴庚,衝半透明的老爺爺氣道,“你可知他是我的誰?”

這麼凶。老爺爺眨眨眼,摸摸胡子,看看這看看那,合理推測:“你道侶?”

柏青霄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差點沒上來。

如若這隻不過早已不在人世的劍仙留下守護傳承的一抹神識,不是什麼實質的生命體。柏青霄恨不得當場把這老爺爺給滅了。

可柏青霄才不管什麼劍仙傳承,一抹神識罷了,又能做什麼。

他怒極反笑,質問道,“他是我徒弟!你挖牆腳挖到我頭上,是不是太過分了!”

老爺爺摸摸胡子,不以為意,“不就一個弟子嘛,你再收一個不就好了嗎?”

這話說得,好像收徒能修真界隨便逮一個就可以。

柏青霄抬起手,十二根雨毫銀針化作手中槍,他氣得直接捅過去。

老爺爺整個人麵條一樣軟成彎月形,避開柏青霄的攻擊。

“誒,現在的年輕人氣怎麼那麼衝呢?”劍仙老爺爺笑著,左躲右閃,逗他玩似的。

但等他躲閃了一會兒,麵上的嬉笑漸漸落下,認真起來。

柏青霄完全沒有理念,他向來怎麼用槍怎麼順手,什麼時候把走廊上那剛學了一點皮毛的劍法用上了也不曉得,一心隻想在這老爺爺身上戳出九九八十一個窟窿才發泄他的怒火。

卻怎麼都碰不到老爺爺身上。

一通怒戳後,怒火下去了。

柏青霄頭腦清醒過來,才意識到自己在做多麼愚蠢的事情:他為何要和劍仙的神識打呢?且不說修為的差距,這劍法也不是他的強項,分明打不過啊。

柏青霄收起本命法器,轉身又想去拉裴庚出來。

但白發老爺爺身姿靈巧飄到他麵前,再次攔住他去路,一個嫵媚的美人側臥姿勢懸浮在半空上。

“小友,我看你骨骼驚奇,對劍法頗有見解,劍道上頗有天資,要不要考慮拜劍仙為師接受傳承?我這留著很多秘籍哦!以後飛升上來,還有劍仙護著你哦。”

說完,衝他拋了個媚眼。

氣得柏青霄緊握的拳頭都在抖。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挖牆腳就算了,挖完徒弟還想挖做師尊的!

第26章 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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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盯著他眼睛,充分表達了自己的抗拒,“我、不、需、要!”說罷一抬腳,就要踏上高壇去,“裴庚!”

“你可不能上去。”

老爺爺以腦袋為軸,側臥的身子轉了百八十度,麵向著高壇。

他慢吞吞道,“他正麵臨著問心石的考驗呢,你若是中途上去了,你自己也會被吸進問心石中,何況若試煉失敗,那小子命就沒了,你要是進去了,死在這的人還得多加一個。”

柏青霄即將落到高壇上的腳一頓,縮了回來,他蹙眉認真打量了一會兒。

裴庚盤腿麵向巨大的石劍坐在高壇之上,緊閉雙眼,額頭汗水直滲。

四周環繞著一塊塊鏡子般的晶石,繞著他打轉。

經過老爺爺提醒,柏青霄也是這時靠近了才能看到,剔透的晶石裡隱隱約約有人影在動,似乎正在映射出試煉之人的試煉場景。

“我若今日一定要把他帶走,你當如何?”

柏青霄轉身拂袖,不虞道。

“不如何,你隨意。”老爺爺捏著自己的長胡子,幽幽道,“且看壇下的白骨,這些人試煉失敗,一輩子都被困在幻境裡,不斷經曆不斷折磨。直到壽命已至才能解脫。”

“而你那徒弟啊,他被困在這裡三天多了,我看,沒戲。”老爺爺搖搖頭。

“你就算把他帶走,他堪不破,這輩子也是一次次陷在幻境裡自我折磨,是個活死人咯!”

“幻境裡到底有什麼,能讓他在裡麵那麼久?”柏青霄咬牙切齒。

他就說一時不看裴庚就出事。

天底下哪有那麼多餡餅掉下來,死在壇下的修士都不知道多少,全是被眼前這個老頭子忽悠去參與試煉的。

裴庚怎麼能確定自己就是特殊的那一個?

真就,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也沒什麼。”老頭子把胡須托在掌心裡,輕輕一吹,那白須雪一樣飛起。他笑的麵色紅潤,像個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老頑童。

老爺爺盤腿在半空坐起,兩指間比了個小小的距離。

“劍仙的要求很簡單,一顆至簡至純的道心。所以唯一的試煉就是他們必須直視自己的心,破除內心最害怕最恐懼的那一段記憶。直到心裡無所畏懼,所向披靡,達到我心即我劍的境界。”

他深情地看向柏青霄,“小友,我看你就很有天賦,來試試嗎?”

柏青霄滿腦袋疑惑,“你剛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簡直比他師尊給他那一遝子寫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醫書還難。我心即劍這是什麼玄幻的境界?他聽都沒聽過,這家夥果然是騙人的吧。

賣力勸說的老爺爺:……

現在的小年輕連人話都聽不懂了嗎?

理解能力這麼差是怎麼修煉到元嬰期的?

老爺爺咂咂嘴,揮揮手,“反正幻境沒什麼特彆,就是他最害怕最恐懼的東西。我這樣說,你聽懂了嗎?”

“傻子才聽不懂吧?”柏青霄疑惑,“但你告訴我這個有什麼用?我隻想知道怎麼把他弄醒帶走。”

和這人溝通怎麼那麼費勁?

老爺爺一下子暴跳如雷,“不是你問我幻境裡有什麼的嗎?!”

“你——”柏青霄指使著劍仙神識乾活,“去給我把人弄下來。”

老爺爺回給他一雙白眼,氣咻咻抱臂坐著,“憑什麼?”

“是你把我徒弟拐進去的!”

漫長的等待歲月裡無聊的夠久了,老爺爺一下子來勁了,“我就不弄,嘿!你能拿我怎樣?”

柏青霄衝他勾唇一笑,手中化出雙頭銀槍。

老爺爺心中頓生不好預感。

“劍仙嘛,我是拿你沒辦法的。”

柏青霄笑彎了眼,“但是毀幾幅壁畫,埋掉這所石室,讓這裡永遠都沒辦法再被人找到,我也是做得到的。拿一個傳承洞府給我徒兒殉葬,四舍五入他也算得到了傳承,不虧。”

老爺爺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說話。

牆縫裡的草根迅速長起,連同角落裡的植物一下子龐大起來,搖擺著瘋了一樣四處砸牆,哐哐哐幾下煙塵滾滾,碎石嘩嘩落下,這不算小的洞府仿佛隨時坍塌。

柏青霄本人更是破壞力最厲害的那個罪魁禍首,□□舞的虎虎生風,剮蹭著牆麵的劍法展示浮雕一塊塊落下。

一陣地動山搖,眼看砂礫簌簌落下,石板上裂紋遍布,牆上更是一個接著一個坑,白骨被波及輾成塵土……劍仙神識徹底急了。

“誒——誒!你等等!彆!彆啊!”

“停下!停——”

“我可去你的!我說我說!小祖宗,我說還不行嗎!”

老爺爺看他終於停了手,長籲短歎,“往常來參與試煉的都是一個人。可問心石也沒說隻能一個人進去。你進去幫他通過試煉就能帶他出來了。”

柏青霄反手‘鏘’的一聲把雙頭銀槍插進地中,挑眉,“那不行,萬一我也出不來怎麼辦?”

老爺爺真的生氣了,“他是你徒弟,你最該擔心的不是他的命嗎?能有辦法救他就好了,你還在意這些?”

柏青霄想,那可不一樣,我又不像裴庚那小子那般好騙,萬一我進去也出不來,豈不是‘白送一條命’?

他理直氣壯,“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我最擔心的當然是自己的命了。若我進去也救不了他。他命中如此,我能有什麼辦法,當然是及時止損啊。”

老爺爺竟然一時理虧,啞口無。

他的確想坑人來著,就衝他看柏青霄這小子不順眼損了石室,他就想把人誑進去。

沒想到人家年紀輕輕心眼竟然這麼多。

老爺爺一時覺得沒滋沒味,他墮落如此,竟和個比他小那麼多的修士繞那麼多彎。

他像終於妥協了,揮揮手,圍繞裴庚旋轉的問心石就此停下。

“行吧,你的確聰明。兩個人進去問心石是會觸發兩個幻境的。可我如今答應你,你進去他的幻境裡,不會再產生新的幻境。並且我保證,隻要你能順利帶他出來,你兩都會沒事。”

“但是你進去他記憶產生的幻境,就隻能替代他記憶裡某人的身份,不能憑空出現。最後到底怎樣,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柏青霄才算終於滿意了。他收起法器,轉身一步步踏上高壇,越過問心石,撩起前襟盤腿落座在裴庚麵前。

盯著麵前神色痛苦的裴庚,柏青霄不僅不心疼反倒冷笑一聲,“你該的。”

不吃一塹不長一智。

他撣了撣前襟,閉上雙眼。

一抹神識從體內靈台處探出,飄飄然落到問心石上,鑽進去了。

“你不思進取不識好歹,本公主今日便要退婚!就問你敢不敢答應!”

金碧輝煌的宮殿裡,身著華麗衣裙的少女一手叉腰,另一隻手抬起指著裴庚罵道。

此話擲地有聲,一時無人應答。

柏青霄剛剛睜眼就發現不對了。

因為他的神識,似乎落到了這指著裴庚罵的公主殿下身上?

並且……他暫時無法控製這具身體,隻能眼睜睜看著手指另一端,那煞白著臉、整個人小了好幾號的裴庚。

這是什麼地方?還有兩個這麼小的孩子就談婚論嫁又是怎麼回事?

柏青霄倒吸一口氣,從公主頭上探出神識往四周延伸而去。

才發現這大廳內可不止兩人,但是可以直接分為兩路人馬。

裴庚身後的包括大臣在內的一路人馬。

以及,這小公主身後帶的人馬。

公主見裴庚扭頭向身後大臣看去的那求助模樣。她心裡更是看不起,咬緊了腮幫,打定主意要再加一把火。

她甚至不需要做什麼,隻一跺腳。修士的靈力擴散出去,一下子把毫無修為的裴庚震的往後摔倒在地。

煉氣期修士雖然在修真界來說初入仙門,可要放在凡塵,便是妥妥的‘仙人’了,一出手哪是凡人可抵擋。

這一跺腳,傷害力不大,侮辱性卻極強。

裴庚連忙爬起來,捂住自己摔痛的後腰。

公主抬起下巴,倨傲道,“廢物!就憑你,也想癩□□吃天鵝肉。”

裴庚氣的眼眶泛紅,他身後的大臣按著他肩,“殿下,請您記得娘娘說的話——”

裴庚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打掉,向前一步,高高抬起頭,不肯輸了半點氣勢,指著大門罵道,“就憑你這樣粗魯的女人,還想本殿下娶你,放他娘的狗屁,立刻給本殿下滾出去!”

“殿下,唉!”他背後的大臣一個個唉聲歎氣。

“求之不得。”公主得意忘形,招呼身後的大臣,“走!是他趕本公主走的!回去怎麼說,你們懂了吧?”

“懂了懂了。”她身後的大臣連忙道。

公主片刻等不得就要離開。

她剛剛在兩頭飛馬拉著的馬車上坐穩,麵上充滿喜悅的瞳孔緊縮。

公主殿下閉了閉眼,抬手揉了揉額頭。

再睜開眼睛,一雙冷淡疏離的眸子透出不符合她年齡的色彩。

柏青霄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裙子,更頭疼了。

這層層疊疊的禮服又厚又重,到底是怎樣的心情,才能穿著它過來退婚的?

柏青霄把滿頭朱釵拆了乾淨,留下一支發簪隨意盤起兩鬢。又把這大禮服脫得七七八八,隻著一層中衣,隻覺得渾身輕鬆舒暢下來。

好歹他還知道不能穿這麼少出去,便隨手撿起一件外套,在腰間緊了緊。

幸好他修為跟著過來了。

馬車四周的護衛修為都不如他高深,柏青霄很容易就偷溜了出去。

目標更是明確——剛剛被退婚的裴庚。

雖然他不知道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小家族出身、家族被滅要複仇的裴庚為什麼在記憶力搖身一變,變作了太子殿下。

但是這都算不得什麼大問題。

他要做的隻有一件事:把人弄醒,讓他知道這是幻境,趕緊掙脫,不要再陷在其中了。

這不知哪個國度的公主殿下也不知及笄了沒有,好在身形嬌小,他行動起來也很是方便。

不需片刻就返回到大殿中,從這些聊天的侍衛口中得知,那中秋節倒黴被退婚的廢物太子,正被關在太廟裡反省呢。

柏青霄不清楚這宮殿方位以及太廟位置。

等他差不多把整個皇宮跑了一半,才找到太廟處。

此時,已經時黃昏了,月亮隱隱在天邊露出半張臉。

八月十五的月,分外圓潤明亮。

他從門縫往裡一看,高大的房屋空曠,一根根直立的紅柱間,小裴庚端端正正跪在蒲團上,麵臨著一堆牌位。

昏黃的屋子裡,燈火搖曳,劈啪一下,爆了燈花。

第27章 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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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剛想翻進去,一抹渾厚的男聲響起。

“朕之前是怎麼和你說的!不得莽撞行事,可你看看,你今日在後殿和公主說的都是些什麼渾話?半點皇家弟子的氣量也無!”

“父皇,是她先……”

“還敢頂嘴!”

有人?柏青霄縮回身形,想了想,乾脆捏了個隱匿身形的法術。

朱紅的大門被半推開,又被無形的人輕輕關上,沒有驚動半分。

柏青霄小心翼翼走過去,好奇地看看長得奇像的兩父子。

位置很大,他尋了個最後的蒲團盤腿坐在上麵,打算學學裴老爹怎麼訓人的。

裴爹罵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她畢竟年歲小,什麼都不知道。你哄兩句就好了,可你是怎麼處理的?當眾和她吵起來,還輕易被人激怒,反而讓自己成為過錯方。裴庚,你太讓朕失望了。”

柏青霄有些新奇地看到眼裡憋著兩泡淚的裴庚,一身太子服穿在身上亮的耀眼。

再看那裴爹,身上的龍袍卻沒有龍的圖案,反倒是畫著一隻飛舞的火鳳。

這凡人的國家也真稀奇,不敬龍,卻敬鳳?

裴庚低下頭,眼淚吧嗒吧嗒落到捏緊的拳頭上,“父皇,兒臣靈根明明不差,為什麼您就是不允許兒臣修煉?親自來此說要收兒臣為弟子的修士不知凡幾。您卻偏偏要說兒臣體質不好,明明兒臣身體什麼事情也沒有。”

“你在教朕做事?”

裴庚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兒臣沒有。可是、可是……”

“你給朕記住!本國不歡迎修真者。”裴爹指著他罵,“誰都可以修煉,唯獨身為太子的你不能!”

“憑什麼!”裴庚揚起脖頸,臉上卻落著淚,倔強又隱忍,“憑什麼所有人都可以,我不能!我不服!”

“你!”裴爹欲又止,最後搖搖頭,歎了口氣。半蹲下身,抬起袖子給他擦眼淚,手勁太大,把他整張臉擦得通紅。

柏青霄一邊看著都覺得臉疼。

裴爹道,“小七啊,你可還記得咱們這鳴鳳國是如何建起的?”

裴庚努力想了想,才從母後給他睡前講的故事裡回憶出一點來。

“是、是因為開國□□是神獸後裔,族人隱世而居,卻被賊人窺伺血脈,屠了滿族。因此,他帶領旁支、仆從逃來凡世,收服蠻夷之地,開創鳴鳳國,改裴姓,避世而居。”

“可是父皇,避怎麼能避得開呢?既然是神獸後裔那麼強大的血脈,物儘其用才是啊。”裴庚撇撇嘴,不滿道,“一味逃避是懦夫所為。”

柏青霄聞,終於抬頭看向那牌位,立在最先的那一副上,銘著略有些眼熟的三個字:裴君陽。

可要說哪裡熟悉,他卻是又說不出來了。他應當不曾見過這開國□□的名諱才是。

連那畫像裡的透著書生儒氣的人,似乎也有些眼熟。

柏青霄摸摸下巴,一時間陷入困惑。

“你當真以為,神獸後裔就一定天賦出眾嗎?若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從來也隻不過是懷璧其罪。你一人修煉,一旦暴露了血脈秘密,會讓身邊人全遭難。”

裴爹歎了口氣,站起身,展開雙手,“小七,你父皇便是個天資平庸之人。”

“朕知你天賦出眾,難免心懷傲氣。可你看看你身邊的人,你父皇、你母後、你兄弟姐妹……你能護住自己,護得住他們嗎?”

“兒臣可以!”

“你……你!”裴爹被他想都不想的回答氣的語無倫次,咬牙道,“小輩狂傲,不知人心毒辣。你這幾天,便在這跪著好好反省吧!”

說罷越過他往外走去。

裴庚抽了抽鼻子,不服氣地跪直了身。

身後深紅大門被重重拍上,高大空曠的廟宇內顯得尤為安靜。

空氣裡一陣波動,顯出一個人身形來。

柏青霄除了隱匿法咒,他悄無聲息從後麵上去,忽然在旁邊探出一個頭來,十分好奇,“男兒流血流汗不流淚,瞧你那慫樣。”

裴庚被他這忽然一嚇,跌坐在旁邊的地板上,“你你你……”

柏青霄清了清喉嚨,背著手站好,正等裴庚痛哭流涕喊一聲‘師尊’。

嗯,他要好好罵一罵裴庚才好。瞧這沒出息,一個幻境就難倒了。柏青霄連接下來的話都想好了。

孰料裴庚抬手抹了兩把臉,從地上跳起來,齜牙咧嘴,“你這個女人還想怎麼樣?我都已經退婚了!你怎麼還不滾!”

這蠢徒弟!柏青霄氣的牙癢癢,立馬就想狠揍他一頓。但一抬手,瞥見身上的禮服,又後知後覺自己上了這小公主的身。

耳邊似乎又響起那劍仙神識的聲音。

——你進去他記憶所產生的幻境,就隻能替代他記憶裡某人的身份,不能憑空出現。最後到底怎樣,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行吧。把你帶出去再罰你跪個夠。柏青霄很快拾掇好心裡那點不痛快,“你管我那麼多,我、咳、本公、本、本殿下愛去哪就去哪。”

說完他轉念一想,幻境是試煉者心裡最不能忘懷的存在。

難道裴庚是忘不了被人退婚的恥辱?

柏青霄悟了!

他轉身,雙手搭在裴庚肩上,沉聲道,“我、本殿下轉念一想,又覺得你特彆不錯。所以我又反悔了,不退婚了。”

裴庚惱道,“豈容你說改就改,我鳴鳳國難道就……”

柏青霄打斷他,“如果你不介意,我們立刻就可以對著祖宗牌位就地成親。”

“就、就……啊?”裴庚過於吃驚,差點咬到舌頭。

“今晚就能洞房。”

裴庚整個人暈乎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要說什麼了。

柏青霄一臉認真,“明年兒孫滿堂。”

說完盯著他反應,又使勁晃了晃裴庚肩膀,“你覺得怎麼樣?”

這下子沒遺憾了,可以趕緊出幻境了吧?

裴庚整個人如在夢中,覺得太不真實了。小公主還靠的那麼近,手放他肩上,吐氣如蘭。而且她隻穿了兩件薄衣,鎖骨都看得見了啊!

他臉紅紅,小聲道,“那個,雖然我們早有婚約,但是今天才第一次見麵,這麼快就成親,不太好吧。”

他眼神往地上飄了一下,又情不自禁往小公主臉上看,一觸及對方目光,馬上躲了開來。“而且你才還未及笄,就為人娘,是不是不太好?”

“那你想怎麼樣?”柏青霄心想,我也就說說哄哄你而已,誰管後續。你最好趕緊給我答應了,然後解了心結醒過來。

裴庚扭扭捏捏,“怎麼說,咱們先從拉手手開始?”

男女授受不親,他還沒拉過女孩子的手呢。

柏青霄:……

他臉上的神情一瞬間變得有點奇怪。

介於想暴打一頓裴庚和勸自己不要和小孩子計較的複雜心情間。

算了,算了。柏青霄深吸一口氣,勸自己:畢竟這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記得,打不得。

要打也是等他離了幻境後。

“行。”柏青霄抬起右手,百無聊賴,“快點。”

這、這就是母後說的,我的未婚妻啊!

裴庚緊張到吞了吞口水,反複在身上擦了擦右手掌心,才小心翼翼伸出手掌,輕輕與對方手掌相握,心跳如雷,臉都紅了。

啊啊啊啊啊握到了握到了握到手手了!

手掌的溫度炙熱,還帶了點汗意。柏青霄一時覺得心情頗為複雜,他把這歸咎為被蠢徒弟那緊張珍惜的表情傳染的。

柏青霄問,“感覺怎麼樣?”

“啊?啊!就、”裴庚差點激動到昏過去,“你的手好軟……”

柏青霄抿了抿唇,暗罵沒出息,他怎麼收了個怎麼蠢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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