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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即將摸到血靈草時,一隻冰涼的手從旁邊伸出,牢牢扣住他手腕,製止了他的動作。

誰?柏青霄警惕抬眼,卻對上了那年輕鮫人的眼睛。那雙眼裡有恐慌也有害怕,更帶著種決然。

這是做什麼?柏青霄一愣,他背在身後的手裡那掐著的符咒光芒漸漸熄滅。

年輕鮫人回身把碗狠狠摔在老鮫人身上,在老鮫人發怒的吼聲裡一尾巴把老鮫人拍飛,隨後拖著柏青霄靈活避開撲來的那排雌性鮫人,從小山上一躍而下。

小山下的鮫人們齊齊發出震懾的喊聲。海水嗡鳴,他們尾巴強而有力地擺動仰衝而來,水流卷起,一條條衝向二人。

這樣逃跑的時間太短,位置還在鮫人們中間,對他們不利。

柏青霄拉住慌忙四竄的年輕鮫人,停在原地,雙掌‘啪’的一合,拉開法咒,法力擴大成一圈漣漪蕩漾出去,木係靈力催生出極盛的生命,“起!”

幽靈海草從海底紛紛長出,長葉瞬間纏住各尾迎麵撲來的鮫人們。平地成了海草橫生的‘密林’。

任他們掙紮不已,短期內難以逃出。

這變故就發生在一刹那,以至於襲來的水刺恰好停在年輕鮫人額前,就被海草卷住。

年輕鮫人嚇得麵如白紙,回過神急急從胸膛裡喘了口氣,尾巴一甩在半空拐了個彎。在被纏住不得動彈的鮫人間靈活躲閃,拽著柏青霄順著某個方向飛快遊去。

柏青霄像隻風箏一樣被他在海水裡拖著遊。

因為位置靠後,他盯著年輕鮫人快速擺動的尾巴陷入了沉思。

身後直條條的尾巴跟著輕輕擺了一下,跟著年輕鮫人的節奏學著擺動。兩人的速度一下子加快,短暫甩開了身後緊追不舍的鮫人。

“謝謝!”柏青霄回頭看到起伏的山坡、無數海底植物,有些鬆懈。

“不能停,這裡太危險了。我知道個安全點的地方。還有,不用謝,我救你是有要求的。你身上的衣服……你是神農穀的弟子吧?能不能幫我變回人腿?”那年輕鮫人說道。

“你還認識這身弟子服?我是神農穀弟子柏青霄……等等,”柏青霄驚訝點在彆的地方,“你們會說人話?!”

“不是我們,是我!鮫人族都靠靈識傳話。”年輕鮫人強調道,“我姓黎單名一個空字,在吃下那株草前,我和你一樣!”

他尾巴一甩,帶過一串水泡泡。

“什麼叫和我一樣?”

黎空沒有回答,拽著他拐了個彎,鑽到麵山壁前。

“等等,這裡沒有路。”柏青霄剛說完,就見拽著自己的人往裡一紮,身子沒了大半。柏青霄瞠目結舌。原來這山壁是個障眼法!

穿過山壁,他看到一個寬闊的被掏空的山洞。

山峰上圓形的缺口透進光,熒光水母與發亮的遊魚順著光時而起伏,時而降落,在中間的圓壇上貼著地麵遊動。

“這是哪?”

“鮫人族聖地。沒時間了,快來,不然等會他們都會追上來。”黎空力氣很大,他跪在圓壇中心上摸尋著什麼,開始掰起一塊方形青磚。柏青霄跟在他旁邊,與他一同使勁。

這青磚很難掰,沉重的一大塊,被兩人硬生生摳了出來,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洞裡黑漆漆泛著冷意。

黎空率先跳下去。

柏青霄探過上身往下看看,還想觀察一下,卻被探出上半身的黎空從下麵一拽,人也跟著掉下去了。“誒誒誒!小心點,太黑了!”

兩人摸索著往前遊了數米。

黎空不經意回首,視線定在他腦後,出聲,“你的簪子怎麼在發光?”

“什麼簪子?”柏青霄被這麼一問,抬手往頭上摸,拔出發上唯一的木簪。

隻見木簪上的紋路火紅,亮著溫暖的小火光。

“還真有光。”他笑了下,拿著往前晃了晃,正好做照明用。

這通道逡黑,往前延伸。

一直到路的儘頭,走到最後竟是無路可走,這狹窄的地方卻有光。柏青霄抬頭看去,頭頂一塊缺口。

黎空拽著柏青霄往上費勁地甩尾巴,鑽出洞口。

隻見兩人正處在前往山峰的山腰路上,最高峰一條吊橋通往對麵高山。

“這是哪?”柏青霄跟著他,一邊遊一邊觀察四周。

“鮫人族的禁地。對麵山峰下去就是傳送陣,能直接傳送到它們世代守衛的龍墓。”一下子跑這麼久,黎空終於得空喘了口氣,“方圓百裡都是它們的地盤,隻有這裡,它們不會輕易進去。就算進,也隻能大長老進。”說著,他還笑了下,“就那個老不死的。二打一還不容易?”

“這就到龍墓了啊?”柏青霄不可置信道,“這麼容易?”

“不容易,進去難,想要出來可不容易。”

“怎麼說?”

“據說最裡頭有一條能連通上界龍族的通道。不用苦苦修煉,隻要走過龍墓就能前往上界,多大的誘惑啊,不然深海秘境怎麼能吸引這麼多修士趨之若鶩。”黎空冷哼一聲,“可惜我來這裡這麼多年,就沒見過成功。更甚者,連門口都進不去。”

“那你這不是帶我來找死嗎!”柏青霄停住不肯走了,他覺得比起找尋什麼虛無縹緲的上界通道,不如直接殺出去更實際些。

“我當然是知道裡麵有個小路能出去。”黎空回頭看柏青霄,“難道我還會害自己不成?”

“哦。”柏青霄覺得有道理,又搖著尾巴跟上了,“你還說完呢,什麼叫幫你恢複人腿?難道你先前是人,而非鮫人?”

黎空哼哧哼哧往上遊,喘著氣解釋,“因為我是混血鮫人啊!聽說深海秘境秘寶多,跑來探險,結果也是被他們的集體祭祀給召喚過來了。”

“醒來變出了魚尾。和你剛剛的情形一樣,當發現海草不對勁時就想跑,可惜被逮住了。吃下那棵草,我的魚尾就穩定下來,無法恢複人腿。”黎空朝他遞出手,張開五指,“你瞧——”

“瞧什麼?”

“蹼!我之前的模樣和你差不多,但是吃了那棵草,不僅人腿沒了,還變成完全態的鮫人!”黎空咬牙切齒,“後來我就留下來了,才知道這鮫人族邪門的很。”

“有多邪門?”柏青霄來了點興趣,一半心思留在遊上,一半心思側頭聽他說話。

“他們試圖通過不斷繁殖提純血脈,最後弄出個庇佑鮫人族的返祖真龍來!你說離不離譜!”黎空麵上帶上幾分難以言喻的尷尬和憤怒。“更離譜的是,幾個和我境遇一般的人,來到這裡後已經娶妻生子,打算在這裡度過一生,他們都被同化了!我才計劃著在祭祀上拽一個新人來渾水摸咳咳、來一起跑。”

柏青霄驚道,“什麼!”

柏青霄驚詫過後,居然覺得這故事有幾分熟悉,再聯係到龍族鳳族什麼的,便回憶起來,他先前就曾見過一個想要逼鳳族人返祖來獲得神獸、好助自己飛升上界的修士。

現在倒好,龍族混血後裔沒有外人迫害,竟然也想著弄條假龍出來庇佑自己。

可知但凡涉及‘神’啊‘仙’啊的字樣,無論是仙丹、神器,還是神獸,樣樣令人紅了眼失了智。

他想了想,看著黎空的神態,試探著問了一句,“那你,難道在鮫人族也已經娶妻生子?”

黎空撇開臉,跳過這個話題,“當然,後麵我才知道,他們祭祀的對象另有其人,我們隻是順帶的產物。”

“他們隻想找百年前來過深海秘境的一個混血鮫人,據說他返祖程度最高。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他們都會進行集體祭祀,把靠近這片海域的所有鮫人召喚過來,試圖再找到那個人。”

一百年前?柏青霄想起之前的事情,不太肯定:不會真是我吧?

想我一生行善積德,怎麼就遇上了這種事?就算論長輩定親,這手也伸的太長了些。

柏青霄想到其中一個關竅,“你可知道他們怎麼判斷一個鮫人返祖程度高不高?”

黎空隨口道,“看尾巴顏色啊!咱們祖先是條海龍,鱗片整一塊塊藍晶石那般顯眼。所以尾巴越接近海藍色返祖程度就越高……”

說起這個,兩人沉默了,視線不由自主都落到柏青霄尾巴上。

“咳,其實我這是用蓼藍染……”

“無所謂,我不在意。”黎空往前快速遊動,側頭盯著他直直道,“我在意的隻有一點,你到底能不能幫我恢複人腿?”

不能也要能啊。柏青霄想,他要是否認會被黎空直接丟在這裡的吧。現在的他很是需要這個向導,不然隻能如同瞎子般摸黑亂跑。

於是,柏青霄擺出一臉真誠,“出去後,我可以試試。”

正說著,兩人爬上山峰。

兩座山像極了原為一體,中間如同被劈開般,底下是看不見底的深溝。

吊橋橫在兩山間搖搖晃晃,深溝上海水湍急,力道不小。

柏青霄施法給二人落下層禁製。兩人抓著繩子穿過吊橋,迎麵是一險峻山峰。

這人不會是在騙他吧?柏青霄四處找尋,“龍墓呢?墓在何處?”

對麵隱隱傳來呼嘯聲響。柏青霄回身看去,大群鮫人出現在對麵,為首不見老鮫人,反倒是兩條麵貌姣美的雌性鮫人,神情動容、眼含淒切地看著黎空,嘴裡發出哀切的聲音。

“不是說隻有那個什麼長老才能來的嗎?”柏青霄皺眉。怎麼這麼快追上來了!

不待柏青霄深究,黎空直接抬手以靈力切斷吊橋,眼睜睜看著吊橋摔毀,砸到對麵山壁上。

而試圖強行遊過來的鮫人全被深溝刮起來的海水卷飛了。

“快走!”黎空頭也不回拉著柏青霄跑往前直遊。

“龍墓入口到底在哪?你不會也是個路癡吧?”柏青霄擔心不已。可很快,他不再懷疑,啞然失語。

卻見黎空拉著他飛到懸崖前,底下竟有個宛如黑洞的海水漩渦,海水翻滾間有深藍巨龍起起伏伏,兩人加起來都不夠巨龍一顆牙大。

雖然隻能瞥見一截身子,可那碩大的身姿已經足夠震撼。

“龍?!”柏青霄驚後便湧上喜意,這世間還有龍?那是不是說明還有龍鱗?!

“不,隻是些殘魂。”黎空冷靜道。

海水漩渦發出的聲響轟隆隆震得人心裡發顫。

“我們該不會要從這裡跳下去吧?”柏青霄有些打退堂鼓。他看到那巨龍揚頭,鼻子裡噴出白霧,怒目瞪著二人。

他立馬警惕起來,渾身肌肉緊繃。十二根細針從他丹田浮出,繞著他團團打轉,鋒銳細小如銀絲。

黎空看著底下,麵色肅然,“對,從這裡跳下去。彆害怕,說到底它是我們祖先,不會傷害我們,但你要做好準備——”

“什麼準備?”

黎空深吸一口氣,猛然閉眼拉著他一躍而下,“摔趴的準備!”

柏青霄張嘴沒來得及說話,整個人就騰空被湍急的海水卷走,陷進漩渦中間去,繼而陷入一片黑暗裡。

那邊,裴庚帶著二人從秘境門口進去。

“不太對勁,這裡竟然沒有鮫人把守。”裴庚在前麵帶路。

因為他進過柏青霄的記憶,知道這深海秘境前麵一段路怎麼走才是最快最安全,所以一路帶著兩人直入腹地,就連跳格子的陷阱都清楚無比。

“師尊,你到底去哪了啊?”裴庚低頭歎息道。他左手橫在胸前,拇指微微翹起。

一個手指大的柏青霄抱著他拇指,默不吭聲從他拇指邊探出個腦袋,正好和裴庚視線對上,立馬刷的一下縮回去,企圖用拇指把自己擋的嚴嚴實實。

雖然身形變小,可是好歹身子凝實了。裴庚怕他跑丟,索性先把這分魂變小困在自己掌中。

拇指邊,分魂像和他玩捉迷藏一樣,悄悄從旁邊露出一隻眼睛,迷茫地看著裴庚。這副模樣看起來沒有半點自主意識。

裴庚有被可愛到,感覺這分魂可憐弱小又無害,不由抬起右手小心蹭了蹭小人的腦袋,摸摸他臉。

分魂低下頭,看似乖順的表現,卻猛地張開嘴撲過去抱住他右手,嗷的一口凶狠無比咬住他指腹。

“啊!”這一聲慘叫驚得遊魚散開。

跟在身後的玄華和顧景懷以為出了不明狀況,紛紛拔出劍來。

“沒、沒事。”裴庚有些狼狽地把柏青霄塞進自己胸口衣襟,指著前麵那扇巨門,“到了。我在師尊記憶裡見到最深的入口就是此處,等會你們跟著我的腳步走,切記不要走錯磚。”

“還有,門開後,會有約莫十來隻白骨鮫人湧出,修為都在金丹期左右。我們得事先準備,最好一網打破。”

玄華向他確認,“都是金丹?”

“對。”

玄華點點頭,召出自己的長劍,寒氣凝結周遭的海水化為冰渣浮著,“你去開門,門開後躲一邊,我來冰封住他們。”

顧景懷道,“那我便在門前設陣,師祖冰住它們拖延時間。陣起,很快就能解決。”

裴庚抬手,試圖加入並且做點什麼,“那我……”

玄華看了他一眼,皺起眉,似乎有些嫌棄。顧景懷咳了一聲,“小道友,”他提醒著,“冰火相撞,不如你負責照看好柏兄的分魂?”

他居然被兩個冰係的給拒絕了!

但是不用動手就能坐等真好。裴庚眨眨眼,意外覺得這一路真的有點順利過頭了。他低下頭,柏青霄的小分魂扒拉開他胸前衣襟,從裡麵鑽出個到處看的腦袋來。

裴庚一根手指把他按回去,心想:師尊拉上這兩人,當真有先見之明。

第115章 龍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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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睜開眼, 麵上火辣辣的疼。

他後知後覺才發現這是因為他整個人都臥進沙堆裡。還真的整條魚都摔趴了。

正當他無奈地撐著胳膊想起身時,身後傳來細碎的、輕微的海水拂動的動靜。

柏青霄一怔,意識到怎麼回事後, 不由歎了口氣,他維持著原先不省人事摔倒的模樣,蟄伏著。

隻等身後之人靠近時, 猛地一個鯉魚打挺翻身, 一尾巴狠狠把靠近的人拍飛出去,在海水中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黎空萬沒有想到這人能醒這麼快, 尋常鮫人初次到來都得在龍威下昏睡許久!

被拍飛出去時他人都是傻的,摔在地上滾了幾圈。黎空撐起身子, 藏在手裡的匕首化成海水無聲散去。

黎空咳嗽幾聲, 掌心竟然都是血。他憤怒地爬起身,先聲製人,氣勢凜然, “你!你好狠毒,我不過擔心你醒了沒,你怎能對你恩人如此動作?”

麵前一片暗色荒漠, 細沙裡摻雜著細碎的光。

柏青霄在海水裡搓洗自己微疼的臉, 聞聲微微挑眉,遊過去,“那還真是抱歉啊。”

黎空以為他信了,神情緩了幾分,正要繼續開口譴責。

柏青霄倏然出手,黎空麵色微變。

兩人過手幾招, 終是柏青霄下手快準狠, 冰冷的手掌扼著黎空脖頸, 迫使他仰起頭來,瞪大了眼。

黎空掙紮道,“你想作甚!沒有我你出不去的!”

一顆渾圓的丹藥被強硬塞進嘴裡,下巴被往上一抬,傷著了門牙。黎空腦海裡空白一片,腹部乍然受了重擊,他條件反射弓腰抽氣,丹藥順著食管滑了下去。

“你給我吃的什麼!”黎空怒目而視。

柏青霄鬆開手,好整以暇,“彆怕,我徒弟也吃過呢,以身證明這藥好使得很。現在,我問你答。”他說,“你剛想對我做什麼呢?”

黎空想,這人莫不是傻的。

他當然隻會說自己想去查看情況啊。

黎空張了張口,“當然是把你綁起來放血,用來當誘餌引誘龍墓煞氣過來。這樣我就能順利進去。等你死後,還能拿你信物去找神農穀弟子報哀,救治我的腿。一箭雙雕!”

怎會!他驚恐睜大眼,想要捂住自己的嘴巴。

柏青霄比他更快,直接把他雙手折了,封他靈脈。

在慘叫聲裡,搖著他軟綿綿的手臂,“豁!一二三四五,儲物芥子儲物鐲儲物手鏈,你在鮫人族撈的可真不少。”

“罷了。”柏青霄想了想,他本意是來找自己分魂,兼挖一挖人家祖先墳墓看看有沒有龍鱗,似乎也沒比這人好上多少。“你說龍墓裡有出口,真還是假?”

“當然是真的!”黎空的嘴巴壓根不受控製,“隻是平常有鮫人巡查,有那白骨傀儡徘徊,還有龍墓煞氣在此,危險重重,我還沒進去過!”

這人還算有點用。柏青霄點點頭,“給我指路,我護你到那,事成答應幫你治腿。”

竟有這等好事?

柏青霄笑著,威脅性地拍拍他側臉,“敢再耍花招,我把你頭骨拆了。”說罷,他粗魯地在慘叫聲裡,把黎空雙手硬生生接上了,解開他靈脈。

黎空爬著離他遠了些,驚恐兼忌諱地看著他。

不遠的沙地裡,靜靜立著一扇簡樸高大的石拱門,除了石拱門外再沒有彆的東西。

柏青霄仰頭從下往上看去,偌大的石拱門左邊柱子鑲嵌著一塊足有人半身大的藍晶石。

藍晶石散發出瑰麗的光,又莫名的讓他感覺到親和。

柏青霄盯著那抹藍晶石看了一會兒,輕盈若薄紗的尾翼一掃沙地,先是直直立起,而後微微彎曲,往後一蹬,方才順利向前遊過去。

站在門前,他靜靜仰看著麵前這座石門。

門上顯然帶著結界,讓人往裡看去是一望無際的黑,黑中透露著星星點點的光,神秘且迷人。

柏青霄抬手摸了摸那塊藍晶石,藍晶石發出炫目的光,他條件發射抬袖擋臉。

耀光後,藍晶石恢複了原本的模樣,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需要用血液去激活。”黎空從沙堆裡緩過了害怕的勁,他爬起身,咳嗽幾聲,抖開身上的沙粒,用手臂擦了把臉,從不遠處遊過來,湊到他身邊。

“你看,得這樣。”他以海水凝結成一把半透明的匕首,經過剛剛那一遭,不敢再說拿柏青霄的血做甚做甚,隻得在自己掌心比劃著找位置下刀。

柏青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想起先前在魔域時劃拉手掌的那陣子疼。於是他小心翼翼用銀針在食指上戳破一點,摁到藍晶石上,問,“這樣麼?”

“你擠奶呢?這麼點,怎麼可能夠。”黎空皺眉,剛打算照著自己手掌來上一刀。

麵前突然爆發出劇烈的白光,在黎空神情恍惚裡,兩條海龍躥上石門兩邊柱子,卷著石柱往上飛快遊起,直飛到兩人頭頂,高高俯視著二人。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龍嘯,石門裡的黑色漸漸褪去,露出門口一條路來。

柏青霄見這小路通往未知的地方,看不到儘頭,有些猶豫,“直走?”

黎空滿心滿眼都是離開,已然迫不及待往裡麵遊去,“快些走吧,免得他們追上。”

既是第一次來,怎麼都得小心些不是?柏青霄想著,抬起右手,掌中兩邊延伸,手掌一握,穩穩抓住銀槍長柄。

他手肘為支撐,隨手舞了朵槍花,槍尖在海水裡劃過鋒銳的弧度,轉身遊進去。

身後忽然傳來轟炸聲。火星四射,在海底開出朵盛大的煙花。

柏青霄回身,正對上一雙猛獸的眼。那雙眼中金紅交雜,緊緊鎖定著他,獨獨倒映著他一人的身影。

鳳凰抬首一聲輕啼,足以遮天蔽日的翅膀張開,繞門口一遭張口吐出火焰,圍成一圈火線。

身後追來的鮫人被鳳火灼燒發出驚呼聲。

柏青霄連忙拍開龍墓兩道大門,讓到邊上。

鳳凰俯身低衝,從他身邊順利滑進石門。

石門上兩條海龍感知到宿敵氣息,不滿地大吼著,噴出的氣息引起海水翻滾,它們呼嘯而下,直衝而來。

柏青霄眼疾手快,一下子砸上兩扇大門。竟使兩頭海龍殘魂撞上石門,門上轟鳴不斷,簌簌落下灰燼,搖擺不停。

龍墓裡飛來一道劍意,落到石門上,把石門冰成一塊。

柏青霄扭頭順著小路往前飛快遊去,遊到一半停下,從芥子空間找出個法寶注滿靈力往石門處一丟,金網散開,擋住去路。

這樣哪怕那些鮫人突圍火線,撞開石門,也能阻擋一二。

柏青霄頭也不回遊走。

小路儘頭,海水平和,一具具巨大的骸骨半埋在白沙地裡,骸骨附近飄著斑斑磷光,龍骨空曠的眼洞對著他們的方向。

此處除了他們幾人,竟沒有一個活物,放眼望去,儘是沙堆與龍骨。

靜謐,死一般的寂靜。

裴庚見著他麵露歡喜。玄華二人也在,應當是剛剛在鳳凰背上被裴庚帶進來的,正靜靜打量著四周。

唯有黎空在一旁吐得稀裡嘩啦。這是看到什麼了?柏青霄隨口道,“你沒事吧?”

黎空驚恐地指著離得最近的那塊龍骨:白骨森森呈爪子形狀,抓在地上。骨上些許殘肉裡,正長著一叢叢隨海水微微搖晃的血靈草。

血靈草呈現半透明的肉色,其內絲絲血色,平日看來尚可,現在看來格外可怖。

放眼望去,周遭的龍骨上大多長著血靈草。

仔細看,草根皆是殘餘不多的龍血龍肉,隻是這些吞吃血肉的血靈草和皚皚骸骨比,實在太小了,一不注意就會忽略過去。

柏青霄不由回憶起不久前,黎空手上端的那一碗血靈草。

——“吃了那棵草,不僅人腿沒了,還變成完全態的鮫人……你能幫我變回人腿嗎?”

原來如此。柏青霄現在終於知道這些血靈草怎麼養出來的了。

玄華走到兩人身邊,審視一番麵前的白骨。

他彈指,一點白光落在血靈草上,血靈草搖擺的動作止住了,自根部往上,被冰成一塊。

“神獸血肉強悍,靈力霸道,屍身千年、萬年不腐。這看起來,似乎是人為種植。”隨著他聲音落下,那冰塊哢嚓一聲,碎成無數冰屑,融入海水中。

“果真知人知麵不知心。”他身邊的顧景懷歎道,“方才見這些鮫人個個形貌昳麗,沒想到這麼瘋,在自己祖先屍身上養血靈草。”

裴庚嗤笑著,冷靜指出了區彆,“這有什麼,屍身放這不能用,血靈草長成後保存起來還有用得很。”

因為裴庚說出了血靈草名字,柏青霄不由有些驚訝看他一眼:長進了啊,丹修大全沒白學。

黎空眼珠子轉來轉去,警惕著忽然來搭話的裴庚三人,躲得遠遠的。

見柏青霄還在這群陌生人邊上,於是連忙遊到他身邊,低聲勸道,“快走,這幾人說不定也是來尋仙道的,我們……”

他話沒說完,裴庚側身挨到柏青霄身上,笑攬著柏青霄肩背,把人拐離了黎空,上下打量一番,幾分劫後餘生,“可算找著了,師尊沒事吧?可有傷著?”

裴庚從胸前衣襟裡小心掏出蜷縮著睡成一團的小分魂,“你看我找著了什麼?他在睡覺。”裴庚聲音漸漸低下來。

說來也奇怪,一般分魂離體,無非是幾種情況:要麼重傷瀕死,要麼就是被某種吸魂器物帶走,要麼就是人為。

柏青霄本覺得是後兩種,所以本來已經做好了到處去尋吸魂器物或者某些彆有用心之人的準備,但哪裡想到會這麼順利。

“你哪找到的?”柏青霄伸手想拿回來,又想到現在這處境不是融合的時機,手停在半空。

裴庚睜眼說瞎話,完全不需要打草稿,一臉得意地搖頭,“唉,因為師尊太喜歡我了吧?連個分魂都會自動飛到我身邊,弟子實在受寵若驚啊~”

柏青霄一聽就知道他在胡謅,配合道,“是麼?真是為師的錯啊,竟讓你這麼為難?那乾脆為師以後就彆喜……”

裴庚重重咳了幾聲,蓋過柏青霄的說話聲,“這裡好像有些嗆。師尊你剛說什麼?”

柏青霄餘光瞥到黎空一臉防備退後轉身欲走,尾巴一甩,從身後遊過去,堵住他的去路。

黎空一臉耗子見了貓的驚疑不定,倒讓柏青霄覺得自己像個壞人了。

柏青霄笑容和煦,話裡顯然帶了幾分強硬,“黎道友,你放心,我們不是要去那條什麼仙道的,我們過來找個東西,待會就離開,還勞煩您帶、下、路。”

這能放心才有鬼了!

黎空瞥過麵前幾人,深知自己實力不濟,哪怕拒絕也沒用。僵硬的身體放鬆幾分,緊皺眉頭,“你說的話可還作數?我給你們帶路,你答應幫我治病。”

柏青霄笑容溫和,“自然。我從不食言。”

答應幫治腿,治腿的醫藥費另算,到時候黎空給不給得起又是另一回事了。

“師尊?”裴庚看著兩人在那裡說話,又是同族。他吊起心來,怕自己地位不保,強硬擠進去,抬了抬捧著小分魂的右手,“那這個?”

柏青霄擔心碰到分魂後不受控製入定,於是按下裴庚的手,聲音緩和幾分,“先放你那,好好保管,能做到嗎?”

師尊這麼信任我?裴庚心如擂鼓,立馬揣回衣服裡,貼近心臟處,“能!”

柏青霄過去對顧景懷和玄華兩三句話說明黎空的來曆,示意幾人跟著黎空走。方才對黎空道,“帶路吧。”

他想起青歡,正要開口詢問黎空是否知道龍鱗的消息。

一直麵無表情的玄華此時麵上微動,忍不住出聲提醒,“龍鱗。”

柏青霄看了他一眼,見他眼裡儘是擔心,跟著點點頭,“對,龍鱗。黎空,你可知道此處哪裡有龍鱗?”

黎空麵上帶了幾分慌張,隨後平靜下來儘是茫然,“這……我不知道啊。”

柏青霄看向臉色凝重的玄華,歎了口氣,“先跟著他去看看出口在哪吧,路上找找。如果找不到,知道了出口再返回來找。”

他對黎空客氣道,“麻煩帶路吧。”

黎空在龍墓裡看了會兒,指著一個方向,“這個,靠著最小那副龍骨直走。”他一甩尾,往前移動了數米。

四人隨後跟上。

在荒涼的白骨與沙堆裡遊去數公裡。

一路上,柏青霄都在抿唇打量著四周。果然如最初看到的一樣,除了白骨與白沙,此處什麼都沒有。

他開始對能否找到龍鱗感到懷疑,可一想到青歡,這懷疑就沉沉壓在心底。

尾巴突然被纏上什麼溫暖的東西,使得他背脊發麻,一蹦立起來。

柏青霄倏然回首,方看到抱著他尾巴不放的裴庚,壓低聲音問,“做什麼!”

裴庚滿足地抱著大尾巴,用側臉蹭了兩下,下巴抵在微冷的藍鱗上,無辜地看著柏青霄,裝乖賣傻,“弟子什麼都不做,就蹭蹭。”

柏青霄吸了口氣,甩了兩下尾巴,偏偏甩不掉他。

扭頭看看前麵三人,似乎沒有絲毫發現後邊的異樣,又或許他們靈識已經發現了也假裝不知道沒有回首。柏青霄耐不住麵上燒得慌,推了裴庚兩把,“起開!莫要鬨。”

裴庚固執搖頭。

“你想怎樣?我是不會帶著你遊的!”柏青霄扯著他臉皮,“快自己下來走路。”

裴庚趁火打劫,“那師尊答應弟子,回去再變出來給弟子摸摸。”

柏青霄有些牙癢癢,手也癢癢,“逆徒!”

裴庚兀自笑起來,站起身,圈著他腰抱上去,在他耳邊道,“師尊剛剛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現在好些了嗎?”

原是為了這呢。柏青霄心下微微動容,仍舊抬手直接賞了他一枚爆栗,敲到腦殼上極響。“與其逗我,不如想法子發揮下你那尋寶鼠一樣的能力,幫忙找找龍鱗。”

“我那能力是被動發動的。”裴庚有幾分委屈,“要是我自己知道怎麼用,肯定幫師尊忙!”

黎空一直向前遊。

此時停下來,指著前方的一塊毫不顯眼的小石碑,“就是那!那石碑就是出去的地方,上麵就鐫著個法陣。隻要把靈力裹住周身撞進去,就能離開!”

他有些激動,想到馬上就能離開這鬼地方。再回頭看柏青霄,麵上多了幾分感激,“你們還有彆的事吧,那離開後我如何尋你?”

柏青霄和他交換了靈識,記錄在通靈玉牌內。

黎空拿到聯係方法,見事情已定,他可以走了。這才鬆了半口氣,“其實,我真不知道龍鱗在哪。但是我聽說啊,隻是聽說,那些海龍的殘魂,並非無所依托,它們就是寄托在龍鱗上的。”

他當時怕幾人丟下他扭頭回去龍墓門口,或者引來鮫人群,才耍了個小心眼,少說了些。

這會兒他既然已經安全,才肯說出來,“至於鱗片藏在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但是你們可以往殘魂附近找找。比如石門上那兩條龍魂。”

柏青霄麵色微變,想到自己大意了:他太過相信真言丹,沒想到黎空說不知道是真,有心隱藏也是真。

裴庚麵上直白寫滿了不爽,覺得被此人給耍了,他們白白給人護送一程。二話不說直接拔劍,追上去想攔下他,“你敢在我麵前耍心眼……”

黎空唯恐幾人拿他泄憤,靈力裹住周身,身體隱隱發亮,直接往石碑撞去,人就消失了。

看來他說這裡是出口當真沒錯。

柏青霄心裡有了幾分猜測,他看向其他三人,“殘魂寄托在龍鱗上,那兩條海龍殘魂纏繞在石柱上。我猜,會不會是那塊藍晶石?”

“極有可能,”玄華交待幾個小輩,“你們三人先走吧,既然知道地方,我一人去拿就是。”他已經按捺不住,轉身化作一束光往回而去。

“師祖!”顧景懷回過頭急道,“柏兄,你們先走。方才來時我見門口有陣法痕跡,不放心,這就去助師祖一臂之力。”說罷緊隨其後而去。

裴庚看看他們離去的方向,再看看柏青霄,並不著急,“師尊,那我們先走還是跟著去?”

柏青霄想到那兩條凶猛的海龍殘魂,也不知道實力如何,玄華一人能否應對。若能應對他們二人豈不是成了拖累。但若玄華出了門後不知道開門辦法,豈不是就進不來了?也有可能玄華直接把一整個鮫人族群都滅了直接原路返回……

柏青霄正想著事情,沉默不言。

裴庚忽然從側邊拉起他右手,拽著他大步往前走去。

柏青霄反應過來後,反手握住他手腕,不明所以拉住他。“裴庚,怎麼了?”

“嗯?”裴庚停住腳步,回頭看他,思索了一下,歪頭勾唇笑著,一臉意氣風發,“我看師尊明明很想去,那何必考慮那麼多?想去就去,天塌下來我替師尊扛著。”

對裴庚說出這樣的話,柏青霄著實有些意料之外,他好笑反問,“倘若扛不住了呢?”

裴庚還真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說,“彆人的地方我不管,但師尊這塊的天我肯定扛得住。”

柏青霄這次真給他逗笑了,點頭,既是隨心,也是順口而出,“行。”

既然裴庚都說隨他了,他又何必想這麼多有的沒的,左右他們二人自保之力是有的。柏青霄一把拽著他往前遊去,速度極快,“那走吧。”

不過兩三句話的時間,順原路返回。

小路上柏青霄設置的防護法陣被破開一個大洞。

石門打開,門板被削掉半邊,半閉半開。

看來情況有變,本以為以玄華散仙之力足以對付。

到底發生什麼變故了?柏青霄麵色凝重,拉著裴庚捏了個隱匿身形的符咒,從被削開的門板一側飛出去。

沒想到正好迎麵撞上呼嘯而來的海龍。

海龍怒目而視,噴出的鼻息帶著水流湧動。

落後一步的裴庚往前一撲,險險擦著海龍的邊把柏青霄撞到一邊。

兩人這才看見,門外竟是滿地的冰霜與混亂的水流。

兩條海龍之力澎湃無比,與玄華打起來,誰也奈何不了誰。水與冰相撞,爆發出無數冰棱子,四散開射進沙地裡。

裴庚小聲道,“不過是些殘魂,怎麼實力竟然這麼強悍。”

柏青霄也覺得怎麼這麼古怪。

這時,玄華找了個空隙,從海龍的包圍中躍出,旋身立在柱子橫生的冰錐上,抬手一劍戳在藍晶石邊際,試圖把半人高的藍晶石硬生生從牆麵上挖出來。

可沒想到,藍晶石邊緣閃過金光,爆發出一陣巨大的能量,瞬息冰錐破碎,玄華也被猝不及防轟飛。

因為師徒二人離得近,更能清晰無比地看到,晶瑩剔透的藍晶石裡閃過無數飛龍的影子。

隨後第三條一模一樣的海龍從藍晶石裡鑽了出來。

柏青霄心下想到了一種可能。

裴庚一言道破,“那不隻是鱗片,怕是集整個龍族力量留下來的法寶!”

也怪不得散仙難以招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個散仙對抗一整個族群的殘力。

柏青霄想到個法子,“那藍晶石也許對我不排斥,我去挖!”

隻要把藍晶石挖下來丟到芥子空間裡,或者丟進火羽島裡,至少不能讓更多海龍出來了!

正說著話,巨大的水龍卷爆開來,水流暗湧。

兩人看去,無數劍影散在四處,處於最中心的顧景懷唇邊帶血,他看見二人,眼睛微亮,“柏兄,來幫忙!這群鮫人要起召喚陣!”

原是被玄華與海龍打鬥的力量波及,二人的隱匿符咒不知何時被破開了。

誰也不確定召喚陣能召出什麼來,何況還是群有上古龍族血脈的鮫人。

裴庚快速道,“我去幫他。”說罷召出劍來衝過去,朝顧景懷喊道,“結陣!”

喊到一半,他發現不對勁,見顧景懷臉色無奈,自己也無語了。屬性相衝啊,就算劍法同源,那水火結合也是……

裴庚掃開擋路的鮫人,連忙道,“我左你右,行?”

顧景懷閉了閉眼,再睜開,一道火焰自他鬆開的手掌裡迸濺開來。另一把玄黑嵌紅紋的劍落入手中,往沙地一插,火焰呼嘯著鋪開,“結陣。”他說。

藍晶石果然不排斥他!柏青霄在裴庚離開的時候就重新捏了隱匿法咒,一路摸索著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情況下飛快靠近石門。

他召出本命法寶,尾巴微動往上遊了幾米,槍頭往下穩準戳進玄華剛剛戳出的洞裡,再使勁往下壓。

藍晶石周遭柱壁一點一點裂了開來。

柏青霄指骨泛白,他一口氣往下使勁掰動長杆,使勁撬藍晶石。隨著最後的破碎聲響,藍晶石裡傳出震懾的龍吟,聲音刹那掃過了在場所有人。

一時間,與玄華打鬥的三條海龍、被烈火劍陣鎖住的鮫人群,全都把視線投向一邊還在挖藍晶石的柏青霄身上。

柏青霄:……

一瞬的寂靜過後,海龍殘魂與鮫人群瘋了一般衝向柏青霄。

柏青霄咬牙,“你們倒是拖一下啊!就差一點了!”

他氣的直接蹦起來,整條魚跳到長杆上,重壓之下,長杆顫動著微微彎曲。牆麵上的蛛網紋蔓延開。

直到某個點上,柱麵哢嚓一聲,全碎成了塊!

石柱坍塌,滾滾煙塵隨海水揚起,地動山搖。

柏青霄一手接住本命法寶一手抱住倒下的藍晶石,吼道,“跑!”

他掂了掂,這藍晶石就是有點厚度和硬度的扇形,入手冰涼,還真像是鱗片。柏青霄直接把鱗片丟進芥子空間裡,尾巴一甩就鑽進倒塌的門裡。

三人聞聲不戀戰,緊跟過來。

海龍殘魂發瘋了般在甩著石塊,瘋狂撞著周邊的山坡,一路追著幾人。凡所過之處,儘數破壞殆儘。

轉眼幾人身後呼啦啦跟了一群揚著各種武器的鮫人和三條發瘋的海龍。

這可是你們先祖的墳墓,怎麼這群鮫人沒一個心疼的!柏青霄眼看著那海龍的速度越來越快,身體也漸漸透明,許是離開了藍晶石力量沒了補充在慢慢消失。

眼看三條海龍殘魂消失隻是時間問題,可如今他們這樣一味直線地跑,總會被這幾個龐然大物追上。

玄華一袖靈力,冰住海龍半截身子。

海龍瘋狂搖擺,雖然從冰雕中掙脫而出,身形又透明了不少。

柏青霄臉色凝重幾分,他發現他們一路往前衝,不知不覺已經超過能傳送離開龍墓的石碑很遠,誤打誤撞跑進龍墓深處。

這樣下去唯恐誤入傳聞中的‘登仙道’,裡麵可是危險重重。得想法子甩開後麵的東西繞回去。

柏青霄速度降下幾分,和三人並排,提議道,“這樣沒法轉頭,分開跑?甩開後出去彙合?”

沈君越點頭。

玄華頷首,“可。”他囑咐著,“不宜太久,龍墓裡唯恐有上古凶獸煞氣殘存。”

煞氣?裴庚扣住柏青霄手腕,毋庸置疑,“師尊我和你一道。”

下一個轉角,四人默契分作兩路散開。

三條海龍殘魂盯準了玄華,呼嘯著衝著他們二人而去。

而詭異的是,那群鮫人卻一個不落儘數追著柏青霄不放。

柏青霄扭頭看了眼,拉著裴庚繼續狂奔,“我是欠它們什麼了讓它們對我這麼緊追不放!”

“哈哈,師尊有沒有覺得咱們像在私奔?”裴庚不嫌事大,一邊被他拉著跑一邊不住回頭觀察,看到鮫人群圍起來時,心下跳的飛快,“等一下,不太對勁,它們停下來了。”

“它們停,我們為什麼要等?跑啊!”柏青霄速度更快了。

“可是師尊,”裴庚聲音漸漸變大,“他們在起召喚陣,召出了七個魂靈!那些魂靈在陰森森盯著我們!莫不成是想偷襲?”

柏青霄被他這麼說,半信半疑回頭看去。

果然看見鮫人群有方向地遊動成一個柱形,白沙紛紛被水流卷起。鮫人群中的光衝天而起,七個身形半透明的老鮫人在鮫人群中格外顯眼。

那七個老鮫人紛紛舉起手中的拐杖,刹那天地失色,濃厚的威壓從天而降。壓得兩人手腳發麻,胸腔發悶。

柏青霄拉著裴庚轉身停下,正麵對敵。

柏青霄聽見自己牙齒不受控製在微顫,咬合間發出細微的聲響,“鮫人不是都一群金丹嗎?這、這起碼大乘?”

“不,渡劫,也許還在之上。他們聯手了。”裴庚境界稍高,身上負擔沒柏青霄重,一手擋在他麵前,一手艱難地伸進衣襟,在威壓下抖著手尋找定點傳送符。

瘋狂湧動的上層海水裡,一條海龍往下探出頭,長長的龍須飄動,它猩紅的眼睛直直盯著師徒二人不放。

海龍幾截身子在海水間若隱若現,看不見全貌,難以估量究竟多麼龐大。

此刻哪怕在海底,天空的雷鳴聲仍舊清晰入耳。

就在某個瞬間,水凝成的海龍嘶吼一聲,猛然壓低身子俯衝而來,爪子尖銳扣向兩人。

龍墓內湧起了旋風般的黑氣,翻滾著追上海龍尾巴,把海龍身子染成半黑,海龍威力更甚,猩紅的眼冒著光,掀動著海水翻滾不止,朝二人撲來,張大了深淵巨口。

柏青霄早已翻出了傳送符,然發現龍墓靈力被鎖定,傳送符壓根無法使用。他皺眉看向來者。

正當他想拉著裴庚躲進火羽島時,一聲氣勢絲毫不輸海龍的鳳啼聲入耳。

火光四射,紅羽紛紛。

柏青霄以袖擋麵,光芒漸弱。

他先看到一片赤紅帶金,順著這片顏色抬起頭,隻能勉強看到鳳凰的背部,再往上隱約可見一點彎曲的羽冠。

麵前的鳳凰嚴嚴實實護住他,擋在身前。比身體還長的翅膀揚起,海水被攪動的不斷搖晃,帶上幾分火羽的溫度,衝刷過身體。

柏青霄站立不穩,伏在一塊石頭上。

眼看身前火鳳起飛,眼珠赤紅帶金,迸出火星,銳利能戮穿山體的鳥喙張開啼叫不止,雙爪朝海龍撕去。

海水湧動不止,山搖地動間,眾人紛紛避開,以免被兩凶獸殃及。

逃避不及的,或被火鳳翅膀拍到燒成灰燼,或被海龍不分敵我撞碎。凡胎□□在它們麵前怕是脆弱得連紙張都不如。

火星四濺,水流翻滾,一片藍與紅的交織裡,雖看不清兩者動作,卻不得不每時每刻都被它們影響,在時冷時燙的海水中艱難保存自身。

柏青霄偏偏摻和,地底長出數量龐大的幽靈海草,如鎖鏈般層層卷卷纏在海龍身上,限製住它的動作,狠狠下扯,海龍嘶鳴著不得不迎頭麵對鳳凰的暴擊。

上古龍鳳爭鬥的場景,竟能讓他今日有幸見著。柏青霄掐著手印感歎著。

本以為能歇一會,沒想到那群鮫人不依不饒追了過來。

尤其是那八個被召喚出來渾身半透明的老鮫人,一看就不好對付。

他轉身就跑。

“裴庚!彆戀戰!這是深海!”柏青霄不忘衝徒弟傳音入耳。這地方不占優勢,就怕裴庚傻傻地和那條海龍不管不顧對上了。

身旁不知何時跟上了一個手指大的小不點。

也許是水母或是小魚,居然這麼不怕死,這種時候還敢往他身邊湊。

柏青霄本來沒有留意,直到他不經意側頭一看,才發現那小不點竟然是他自己!

裴庚不是說會藏好的嗎!

這分魂怎麼自己跑出來了!

許是被本體吸引,小·柏青霄·不點一臉懵的被海水衝的左右搖晃,他本來跟著柏青霄飛。

這會兒左看右看,竟朝著龍墓深處直直飛去,好像本體對他的吸引力比不過那處地方。

“等等!你要去哪?回來!”柏青霄抓了他幾下,那分魂滑溜溜地左躲右閃從他手邊溜過,直直向一個方向百米衝刺飛去。

以前怎麼沒覺得自己這麼皮!沒意識的情況下還能躲得這麼準!柏青霄一顆心提了起來,連忙跟上去,“回來!”

他竭力衝過去,往前一撲,抬手往前撈去。

雙手終於逮住了分魂。

可同時,指尖卻隨著小分魂沒入一道空氣牆裡,麵前生起一陣漣漪,柏青霄瞳孔漸縮,心叫不好。

下一瞬,整個人都摔了進去,在眾人麵前憑空消失了。

撥浪鼓,貝殼搖籃,小木劍……這龍墓深處藏著不為人知的空間裡,入眼全是各種孩童的小玩具。

貝殼被抹平造成一條彩色小路,小魚你追我趕著鑽進路兩邊的珊瑚裡玩,裝著各種聲音的海螺隨意放置在沙地上。

白玉石壘砌出一個高出沙地約莫兩掌的平台,四柱撐起一個小家,三麵粉色鮫紗隨海水波動。

台上放置著搖椅、軟墊、矮榻和搖籃小床。

分魂飛到上邊的貝殼搖籃裡,舒服地栽進去倒在柔軟鮫紗裡,眯著眼晃著腳搖啊搖。

留在旁邊的柏青霄在如此溫馨的地方一臉茫然,唯有剛剛被追著跑的心臟還在砰砰直跳。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做什麼?

剛剛好像看到有一群鮫人追我,似乎還有龍和鳳打起來了?

到底哪個才是我的幻覺?

第116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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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裴庚一躍而下, 落到他旁邊扶住他小臂,著急道,“你沒事吧?”

猙獰的龍頭穿過空氣牆, 鼻息吹拂著龍須,嘶吼著俯視二人,以及這片溫馨的小空間。

海龍撕碎了這層薄弱的禁忌, 兩人瞬間暴露在眾目睽睽下。瞬間喚醒了柏青霄恍惚的神情。

裴庚眼尖, 立刻把還在搖籃上呼呼大睡的分魂捉回來,這次找了個丹藥瓶子放進去, 塞上蓋子,纏上幾圈, 牢牢藏好。

鮫人們喉間發出震懾的聲響, 包圍著他們,且越來越近。

在眾人不遠的地方,被血氣吸引來的濃厚黑霧侵吞著墓地, 無聲無息的圍住所有活物,好在鮫人族與柏青霄師徒二者兩敗俱傷時,乘機吞噬所有。

為首的老鮫人, 也就是黎空所謂的大長老, 雖形容狼狽,卻擋不住眼中的貪婪和喜意。他指著柏青霄,朝其他七位被召喚出來的鮫人長老示意。

柏青霄拉著裴庚往後一退,見裴庚身上不少傷痕,臉色沉了幾分。

裴庚察覺到什麼,低頭看看自己, 擦了兩下傷口, 海水拂開血氣, 留下一道道衣裳缺口,“不礙事的,師尊。”

柏青霄皺著眉給他擦臟汙,試圖給他治療。

“師尊在擔心我?”裴庚笑了笑,按住柏青霄的手,湊近幾分,低頭枕在他頸窩裡,輕輕道,“走嗎?”

柏青霄抬手把幾顆回元丹塞進他口中,猶豫了,“裴庚,這次除了找入藥的龍鱗和丟失的分魂,其實我來此處,還有彆的原因。”

他既心疼自己徒弟受傷,又不想放棄目的。

裴庚沉吟著,他的思緒向來簡單直白,“所以師尊不想走嗎?還想繼續探險?”

柏青霄有幾分歉意看著他。

深海秘境的確處處危險,自他們來到之後就是一路奪命狂奔。然而,眼前這片地方很熟悉,既會吸引他的分魂,似乎和他有不淺的關係。

玄華還說過,他能在深海秘境這裡找到關於身世的答案。

既然都到這裡了,他怎麼也不能無功而返。

“沒關係。”裴庚的神情並不像麵對著強敵,相反,還帶著幾分輕鬆。他拉著柏青霄的手,捏了捏,“師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弟子一路相隨。”

他抽出長劍,簡樸的劍身寸寸亮起了火花,然比火花更甚的,是那雙燃燒著灼灼戰意的眼。

柏青霄抬手結印,白沙地裡若細看,儘是隨時破土而出的綠意。

麵前八位鮫人長老說好了般同時舉起手杖,手杖撞在一起,化作刺眼的光融入海龍間,海龍嘶吼著,半黑的身體凝實了幾分,噴吐的氣息帶著比魔氣更重的邪意。

它噴吐著氣息,繞著鮫人們轉圈。

大長老朝柏青霄一指,巨龍睜著可怖的紅眼,直衝而來。

裴庚把柏青霄擋在身後,持劍往前躍去。

身後柏青霄手一動,沙地上的芽迅速攀升。

就在此時,從天而降一層濃重的威壓,更在鮫人之上。

瞬息把海龍和鮫人群按倒在地。

柏青霄蹙眉和裴庚麵麵相覷。顯然他們都感知到了這層壓迫感駭人至極的威壓,為何卻隻針對鮫人群。

難道對方是友非敵?

凶狠的海龍威力不小,然在此不明人士麵前卻像個伸手即可摁死的螻蟻,不甘地嘶鳴著掙紮著,翻滾著,終化作海水散去。

八位長老倒在地上,捂著腦袋痛呼流涕,甩著尾巴四處滾動,嘴裡念叨著什麼。

柔和的靈識拂過眾人,柏青霄第一回 聽懂了鮫人族所謂的靈識傳話,能聽明白意思,卻聽不清男女,更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

那聲音在說:

——“死性不改,死有餘辜。”

最後一字落下,七位被召喚出來的長老身形散儘。

唯有大長老瞪直了眼,不知是暈過去還是沒氣了,僵直躺在那裡。

可沒有人上前打探他氣息,鮫人群全都瑟瑟發抖跪下,口中詠著什麼,像低低的歌聲。

——“走吧。”

柏青霄和裴庚二人,驚訝地發現隨著這句話落下,眼前的所有鮫人都消失了。

麵前一切恢複了平靜與安定,龍墓裡一如初見的荒涼,皚皚龍骨半埋在沙堆裡,被海水柔柔拂過。

難道這位不現身的大能,還有隔空傳送如此強悍的能力?

兩人還沒從緊張的局勢裡緩過神來,打量著四周,暗中警惕是否有更強大的敵人。

——“難得你們勇氣可嘉,敢跑到龍墓來。回頭看看,但凡晚一些,你們就被吃的渣都不剩了。”

那聲音這麼說。

柏青霄回頭看去,周遭無聲無息侵吞到他們附近的黑氣,散發著濃鬱的不祥氣息。是剛才試圖侵吞海龍的黑霧!

此刻它們被看不見的力量震散,不得不匍匐著後撤離開。

“謝過這位前輩出手相助。”柏青霄朝著聲音的方向轉過身,把裴庚擋在身後。裴庚持劍站立,警惕看著周圍。

柏青霄道,“就是不知前輩能否現身,晚輩也好當麵謝過。”

海水輕拂著粉色的鮫紗,吊在半空的搖籃輕輕地晃,海螺被海水推動著咕嚕嚕滾下一層。

柏青霄打量著四周,不動聲息掃過這些晃動的東西,“前輩可還在?”

白玉石鑄造的平台上,疑似梳妝台的物件上,銅鏡裡亮起了光。

——“你找了我們很久。既然都到這裡了,那就來吧。”

找了很久?柏青霄把字淺淺咀嚼過一遍,腦海裡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他微微睜眼,欲言又止。“你是不是……”

最後帶著裴庚踏上平台,往那銅鏡走去。

裴庚跟在他身後,在柏青霄伸手去觸那銅鏡時,拉了他袖子一下。“師尊,”裴庚對這不肯現出身形的無名人士忌諱的很,“小心些。”他這般道。

柏青霄衝他笑笑,拉起他的手。

兩人站在這抹光前,裴庚遲疑地看向柏青霄,不明白他怎麼不動。

可隻有柏青霄自己知道,他在緊張,遏製不住的緊張。手上忍不住使了些力氣握緊,又散開,柏青霄深呼吸幾口,對裴庚道,“抱歉,弄疼你了嗎?”

裴庚搖搖頭。

柏青霄終於做好準備,拉著裴庚抬手觸碰那抹光。

一瞬間,兩人都消失在原地裡。

腳下是翻滾的海浪,頭頂著蔚藍的天空,遠處水天一色。

這個空間裡,除了絕美的景象外,竟然什麼都沒有了。

柏青霄環視一圈,有些失落,“前輩,你不在嗎?”

——“不,我在。”

那聲音回答他。

可是柏青霄怎麼看,此處空間仍然隻有他和裴庚二人,此外什麼都沒有了。

柏青霄這才留意到裴庚的表情,他的徒弟直直看著前方,神態裡夾雜著震驚、失語、尷尬、抱歉等種種複雜的情緒。

裴庚張開的口又合上了,轉頭一臉複雜地看向柏青霄,似乎想觀察柏青霄的表情。但他顯然沒料到柏青霄看不到,現在正盯著自己徒弟觀察。

柏青霄順著他視線看去,前方空空如也。

他不明所以看向裴庚,“你都看到什麼了?”

裴庚微微睜大了眼,指著前方,意識到不禮貌後迅速按下自己的手,他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師、師尊!”他說,“那裡有個和你長得很像的人!”

“還有個鮫人,女的。”他猶豫著,“你看不見嗎?”

柏青霄揉了揉眼,再看去。

當真什麼都沒有。

是魂魄?還是什麼?

柏青霄往眼上蒙上一層靈力,能看見所有靈力流轉的氣息。但凡有靈力波動,是人是鬼,他都能看到。

可當他睜眼時,麵前還是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你能看得到?”柏青霄有些不甘,“為什麼我看不到呢?”

裴庚搖頭,“不清楚。”

——“因為他是天生神獸。他能看到神,能看到仙,能看到天道,也能看到超脫這個世界卻又與天道相一體的守護靈。”

那聲音說著。

——“睡吧,青霄,你想知道的一切,在夢裡我都會告訴你。”

柏青霄眼皮越來越沉,控製不住自己沉重的身軀往下倒,相反,魂魄飄飄然似乎要脫離身體飛出去了。

終於,他意識陷入一片黑暗。

裴庚抬手想去接住倒下來的柏青霄,卻晚了一步。

在他的視野裡,那銀藍魚尾的鮫人以他壓根看不清的速度遊過來,輕柔接住了倒下的柏青霄。

鮫人抬起臉,那是怎樣一張風華絕代的麵頰,素麵朝天依舊令人怦然心動,發上戴著瑰麗的珍珠王冠,抬手朝他勾了勾食指。

裴庚愣怔間,衣襟裡的丹藥瓶子便飛了出來。

裴庚猶豫一二,沒有阻止,隻是仍舊帶著幾分不肯定的警惕看著麵前二人。

“你們究竟是誰齉頫?”

“我以為這是很清楚的事情了。”男子抱臂慢吞吞走了過來,玉麵朱唇,星眸帶著幾分狡黠,唇角勾著抹笑,語調散漫,“我是他爹啊。”

蓋子打開了,沉睡的分魂在鮫人手裡,漸漸與柏青霄本體融合。

鮫人帶著柏青霄,轉身,寬大輕盈的銀藍魚尾輕輕一甩,二者身影漸漸消失在麵前。

那女的要帶師尊去哪?他們真是師尊的父母嗎?

若是他人假扮的可怎麼辦?!

“你們要去哪!”裴庚抬手想阻擋,卻被柏玉霖按住手腕。

這手隻輕輕搭在他手背上,卻讓他瞬息失去所有力氣。裴庚有些駭然抬頭看著麵前這人,不知這人究竟何方神聖。

“她們母子說會話,我也有話和你說。小鳳凰。”柏玉霖笑的好看,話裡夾著幾分意味深長。

裴庚愣了下,腦海裡閃過一串疑問:

師父的師兄姐叫師伯。

師父的師弟妹叫師叔。

師父的師父叫師祖。

求問:師父的爹我該叫什麼?

“你要和我說什麼?”裴庚尷尬又無措,想抽回自己的手,卻怎麼用力都抽不回來。“放開!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和你爹一樣的臭脾氣。”柏玉霖鬆了手,卻歎了口氣。

“不敬長輩,跪下。”柏玉霖輕聲道,似是感歎又像責備。裴庚雙膝發軟,竟然就這麼跪下了!

怎會?!

裴庚掙紮著想要站起身,發力撐著手起來。可膝蓋就像黏在地上一般,當真隻能跪著。裴庚不忿地抬頭,正對上柏玉霖審視他的視線。

鋒銳的眸色對上溫潤的笑眼,裴庚恍惚覺得這人的確有幾分像師尊,心裡不由信了幾分這人的說辭。

可這人當真可恨!怎能見麵就讓他跪!

“要和你談的可多了。”

“比如,”柏玉霖微微眯起眼,“我把你撿回來當兒子養,你卻把我親兒子拐跑這件事。”

裴庚悚然一驚,“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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