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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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柏青霄‘嚴刑逼供’, 裴庚簡直用生命發誓自己對他父母的消息真的不知情,對玄華嘴裡的話也是半點不知情。
“罷了。”柏青霄終於放棄了,他擺擺手, “你回去休息吧。順便替為師把明池喊過來。”
“師尊喊他做什麼?”裴庚湊過去,從後麵來了個熊抱,下巴搭在柏青霄肩上, “我比他‘能乾’多了~”
柏青霄頭也不抬, 推了他側臉一下,“認真的, 為師接下來要閉關。閉關前得把你們的事都安排好了。”
“閉關?”裴庚直起上身,有些思考不暢, “為什麼要閉關?”
柏青霄笑了聲, “小子,以為誰都和你一樣修煉像吃飯喝水呢?叫你師弟過來,為師趁閉關前給他解下惑, 免得耽誤了他的修煉。”
“要是我能替師尊修煉就好了。”裴庚道。
柏青霄好笑道,“恨之不得,可惜不能呢。”
裴庚站起身, 麵色有些不虞, 還是乖乖推門出去。
柏青霄又叫住他,“小七。”
裴庚聞聲回頭看他。
柏青霄衝他安慰似笑了笑,“先與你交待一聲,為師需要些時日。你莫要慌,要是劍術上有什麼不懂,可以先去詢問玄華尊者。”
“師尊。”裴庚感知他話裡有話, 有些不舍地轉回來抱住他, “要很久嗎?多久?要幾個月?還是一兩年?不能再多了。”
柏青霄拍拍他手臂, “可以和你同輩師姐們多交流些修真界常識。去吧,喊明池過來一趟。”
明池帶著書本興致勃勃過來,兩人呆在房中討論,眨眼過了三天。
明池從房內出來,見大師兄正抱臂站在綴滿紫藤花的涼棚下往這邊看。一席紅衣本是熱鬨的顏色,但師兄麵色卻有些沉。
他進去時這師兄便在等著,現在出來時,師兄還是這樣。
見他出來,裴庚眼睛微亮,三兩步跨上台階要進去。
明池歪了下頭,“師兄?”他想了想,選了件他覺得開心的事,由衷道,“不過短短幾年,師兄的修為又上一層,當真厲害!其他宗門所謂的天之驕子,怕是拍馬都趕不上師兄!”
可不知怎麼,明明是喜事,明池竟聽得裴庚嗤之以鼻,似乎並不高興。
這人怎麼還是這麼怪怪的。明池想不通,他都有主動交好之意,可是這師兄還是不冷不熱的模樣。明明他們是一脈的師兄弟,該比其他師姐更親近才對。
柏青霄剛從房裡出來,伸了個懶腰,左右手各攬著一個徒弟的肩膀,推著他們往前走,“剛好裴庚也在啊,走吧走吧。帶你們去個地方。”
“去哪?”裴庚看著柏青霄側臉。
柏青霄沒說話。
“對了!”明池想起什麼,從懷中書裡抽出一張折疊成方塊的紙來,“我們的名號師尊已經想好了。這是剛師尊托我拿出來給你的——”
裴庚手極快,一下子搶了過去。
柏青霄眉目彎彎,就看著他展開紙張。
裴庚深吸一口氣,腦海裡忽然回想起柏青霄帶笑的聲音:不如還是‘緋鳥’好了,簡單又明了。
他搖搖頭,暗道師尊應該不會這麼兒戲。才看向手中。那一方展開的白紙上,瀟灑落下二字:緋彧。
彧字,表文采出眾,談吐文雅,富有教養之意。
裴庚合上紙張,眨了眨眼,再次打開。
還是那兩個字。
這……怎麼看都是和他相反的啊,師尊是故意作弄他,還是真心希望他變成這樣的人?
裴庚暗想,這也太有難度了。不會是明池那小子弄反了吧?
裴庚刷的扭頭盯著明池,剛把書收進芥子空間的明池被看得身體一僵,被迫想起曾經被鳳凰追著啄的陰影。但又想到有師父在這裡,心下稍定,大膽道,“師兄看我作甚?”
裴庚直接說,“你的名號是什麼?”
明池誤以為這師兄是在好奇或關心自己的名號。頗有些不好意思道,“是緋池。我與師尊說,實在舍不得我娘給我起的那個字……”
但他話都沒說完,不感興趣的裴庚扭過頭去了。
明池:……果然是他想多了。
柏青霄在兩人中間看的好笑,搭在裴庚肩上的手順勢拍拍裴庚側臉,“行了啊,給你師弟個麵子,彆老臭著臉。是不待見他呢還是不待見為師?”
“弟子沒有。”裴庚一怔,想了想,說,“怎麼才算待見?”
“誒,你師兄問你話呢?讓他給你做一個月燒水小廝給你賠罪如何?”柏青霄轉臉去逗小徒弟。
明池立馬擺手,“不不不……”他有些不好意思想出個法子,“要不讓師兄教教我煉丹?”
裴庚:……
柏青霄笑的更大聲了,明池疑惑地看著他們,不懂自己說錯了什麼。
柏青霄打趣道,“你師兄醫術不行,煉丹也不行,就一身武力。還不如讓他給你找多幾本話本呢,保證是‘柏七’還沒出世的著作。”
明池當真了,看著裴庚的眼裡亮晶晶,興高采烈,“可以嗎!師兄!”
裴庚觸及柏青霄那雖眼裡帶笑然而也帶著幾分‘你再敢寫我們的事你就死定了’的警告,一聲‘可以’堵在嗓子眼裡。
明池問,“師兄?”
柏青霄挑眉,“怎麼了?小七找不出來了?”
“可以找到些,”裴庚低咳一聲,明知是師父給自己挖的坑還不得不往裡跳,“但不是、不是市麵上那種師徒的故事了。”
“那也可以!”明池隻當感覺不出底下的暗流湧動,心情開朗起來。
柏青霄帶他們去了主島,就是先前有宮殿的那一座島嶼,也是海島群中間最大的那一座。
卻沒進宮殿,反倒直接飛去宮殿後山。
後山背高處泉水潺潺,白紗般順著凹凸不平的石頭滑下,無數山澗彙聚成下邊的大湖。
澄澈的湖中蓮花朵朵,中間嫩黃的花蕊散發著溫暖的柔光。除此之外,還有不少花苞直立在湖中。水流從另一個口子泄出,蓮花卻穩穩留在湖麵。
奇怪的是,隻有花苞尚且有根莖,綻開的花朵都浮在湖麵。
太陽照下,在湖上方勾出弧形的彩虹。
湖邊石塊堆出一道橋,直架到湖中心,在湖中心築起圓壇。
圓壇上,一人負手而立,長發隻用寥寥一根發簪勾起,轉過身來,麵色微冷,眉間兩道淺淺皺痕。“怎麼來的這麼遲?”
“哪有?這不剛好嗎?”柏青霄走過去,左右看看,“大師姐,就你在主持?”
青羽不虞,“你還想幾個人圍觀?”
“哈哈,沒有沒有,少些人好,我這兩個徒弟害羞,就適合現在這樣,對不對?”柏青霄攬著明池的肩膀道。
明池不敢吱聲。
青羽皺了下眉,道,“她們倒是來了,還帶了見麵禮。但我看著那麼多人圍著湖邊,還有幾個小的吵吵嚷嚷,乾脆把人都趕議事廳去了。稍後你且帶兩個弟子去見見他們師伯。”
“自然。”柏青霄眨眨眼,“不知道各位師姐給我的好徒兒都準備了什麼禮物。”
青羽搖搖頭,退後一步,抬手在地上鋪上兩個蒲團。
柏青霄帶著兩人走到壇中央。
裴庚隻是看著,眼裡帶著幾分好奇。明池卻緊張得很,緊拽著自己腿邊的衣服。
柏青霄轉過身麵對他們,還是那副含笑模樣,“來來來,彆緊張。很簡單的。先跪下。”
兩人並排跪下。
旁邊的呼吸聲越發急促了。裴庚轉過頭看了明池一眼,便扭過頭去,許是受了人影響,也不由有些緊張起來。
“閉上眼,放鬆。”
裴庚如他所說照著做。
一隻手掌輕輕落在他頭上,伴隨著和緩的聲音,“來,放鬆,不要抗拒為師的靈識。”
奇異的暖意順著天靈蓋竄進靈台裡。裴庚有一瞬的防備和警惕。
“放鬆,不要抗拒。”柏青霄的聲音再次響起。
裴庚猶豫著,放鬆了自己,徹底讓那抹靈識竄進了靈台,在他靈台逡巡,打下記號。隨後,那青色的力量溫柔地勾起他一縷靈識。
刹那切走了一塊。
裴庚眼前一黑,靈台傳來一抹痛感,“呃!”他反射性抬手去捂著額頭,卻聽得頭頂柏青霄道,“好。可以睜眼了。真乖。”
一道溫和的力量再次從頭頂落下,這次確實帶著治療性地遊過他不適的地方,撫平了一切難受。
裴庚隱隱感覺到自己被切去的靈識就在麵前。他聽到耳邊明池的驚歎聲,睜開眼,麵前一株青蓮花苞旋轉著。
柏青霄雙手同時引著他們二人的靈識分彆落入兩朵花心。
青蓮旋轉著,光華漸盛,刹那綻放出耀光。
層層疊疊的花瓣散開,先是綠色、青色、漸漸過渡到白色,花瓣輕盈,嫩黃的花蕊裡住著一團暖光。
盯著麵前的青蓮,裴庚能感知到自己的靈識有被好好保護著。
“好了,大師姐。”柏青霄雙手上浮著兩朵青蓮,朝青羽點頭,“可以了。”
“嗯。”青羽走過來,抬手結印,複雜的手印往上托,青色的法印順著雙掌往上,越來越大,逐漸懸浮在半空。
此刻,裴庚才發現自己腳下這圓壇刻下的紋路在發光,形成一道玄妙的陣法。
浮空的法印旋轉著,直到契合著圓壇的紋路,往下直墜進凹線裡。
隨後,圓壇爆發出一陣金光,湖水圍繞著圓壇衝天而起,帶起朵朵青蓮,包裹著圓壇形成一道連接天與地的空心水柱。
而他們,正處在水柱中間。
“起來吧。”柏青霄站在那,微抬下巴,示意兩位徒弟起身。
兩人眼含驚歎看著水柱麵上漂浮著的朵朵青蓮,仿若砌成一堵繁花水牆把他們團團圍住。抬頭便是虹彩漫天。
青羽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旋轉流動著的空心水柱裡,在無數青蓮間,一朵與其它彆無二致的蓮花緩緩飄落在她掌心中。
“這是你們師父。”青羽對兩個師侄介紹著。
柏青霄來了幾分興致,“誒,我考考你們,先記著這花,等會看還認不認得你們師父是哪朵。”
他說罷,抬手送出掌中兩朵小蓮。
裴庚與明池的兩朵蓮花浮起,屬於柏青霄的蓮花竄出兩道法力,逐漸勾起兩朵小蓮漂浮在半空。
裴庚因此才看見,其中一朵小蓮的花瓣上,似乎隱約有著銀紋。
他再認真一看,小蓮片片花瓣上都隱約帶著他的名號——緋彧。也正是名號的紋路上發出的亮光彙成蓮花的光芒。
難道……他往旁邊看去,發現當真不是偶然,明池那朵小蓮上也帶著明池的名號。隻是這些字太隱晦了,像法陣紋路般,隻有亮起光時才有一點存在感。
青羽隔空托起三朵花,往水牆送去。
很快,三朵蓮花入了湖水彙成的水柱中,藏進數朵花裡,團團旋轉著往上堆。
金光從湖水中泛出,從下至上,攀至水柱頂端後形成幾抹流星,滑落到海島群四周。
裴庚感覺到自己斷開的靈識與什麼深厚的東西連接在了一起,以至於他能感受到海島群的清晰麵目。
“緋彧緋池,往後,你們正式成為神農穀弟子,載入門派譜係,可以自行出入神農穀。不受護陣攔阻。”青羽宣布著。
湖水往下嘩嘩倒灌,很快恢複成原本的模樣。
清風徐來,山澗水聲不斷,蓮花順著水麵起起伏伏,隱約可窺見剛才不小的動靜。
“來咯,答題時間!”柏青霄勾著明池脖子,“來,小徒弟先說,為師的花燈是哪朵?”
明池視線四晃掃過湖麵,手足無措。他看著壇下一朵朵蓮花,感知到自己的靈識就在最邊上,於是指著自己那朵蓮花道,“應該在這朵附近。”
“附近是指具體哪朵?”柏青霄追問。
“呃……”明池看不出差彆來,他隻能憑借靈識感應認出自己那朵,情急之下隨意挑了自己花花附近最大的一個,指著道,“這個!”
“哈哈哈哈那是你師祖!傻孩子。”柏青霄□□著明池的腦袋,直把人腦袋揉成雞窩。
他逗完小弟子,見裴庚不知何時離了圓壇,蹲在湖麵上盯著麵前的花發呆。“裴庚!小七!你在看什麼?”
裴庚抬起臉,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去看那朵花。
“裴庚?”
“看師尊。”裴庚指著麵前這朵青蓮一板一眼道,“真好看,師尊的命燈好看,花心花瓣長得比其他花都好看些。”
而且上麵還帶著師尊的名號。裴庚摸了摸下巴,對著花瓣上那兩個字實在心癢癢,“可以摸摸嗎?”
這家夥一天到晚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摸你個頭!命燈靈識與主人相連,不能亂動。”柏青霄微惱,“回來,咱們去見你師伯。”
竟與靈識相連,那我摸花花,師父是不是能感覺到?裴庚更加心癢難耐,他看了那朵花一眼,腳尖點過水麵,落回壇上。
柏青霄帶兩人去議事廳,正好在此處見了神農穀各位尚在的師姐和弟子。
兩位徒弟認了人,收了一堆見麵禮,滿載而歸。
回去後,柏青霄當即閉關不出。
青色的禁製落在房門上,如水麵晃蕩不平,又薄的如紙一般。
他於靈台間守得一片清明,法力一遍遍衝蕩過周身靈脈,最終彙到丹田處。生機勃勃的木靈根旁,小人版的柏青霄肅著臉盤腿打坐。
靜謐間,柏青霄感知到自己的靈識好像被人輕輕摸了一下。
浩蕩的法力彈開,靈識連接。感知到的景象越發清明。
命湖邊上,裴庚自言自語,“親一口師尊應該不知道吧?”
柏青霄:……?
這家夥是不是不知道‘聽話’兩個字怎麼寫!
第112章 木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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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陷入忘我的狀態, 這一打坐就是將近十年。
期間,玄華回了一趟蒼穹劍派。
八師姐收的一群小孩長成了少年。
明池煉丹有所進展,出去遊曆了, 誤打誤撞認識了一位丹修,進了百草盟與其他丹修切磋。還得到了盟主鐘老的提攜,與其獨女鐘靈毓交好。
裴庚起初乖乖呆在神農穀內, 後來見柏青霄遲遲不出, 著急地四處問了其他師姐,得知這是正常閉關常態後放下了心, 沒多久便出去遊曆。
途中碰到一直在外蹲守的長蕪,兩人一拍即合, 開始搜刮修真界的秘境大業, 每隔幾年便回來一趟看看。
十年光陰如梭。
渾厚的靈力衝過靈脈,丹田圓滿,基礎穩固。柏青霄睜開眼, 法力以他為圓心向周圍掃過,衝碎屋子外的禁製。
他打開門,陽光正好, 瑰麗的一抹橙紅斜斜照在門外石子路上。
石子路上一席紅衣勝火, 熟悉的身影背對著他坐在地上,擺弄著手上的法寶。
柏青霄一瞬以為自己是想念裴庚所以生出了幻覺。
可那幻覺這般真實。
裴庚尋聲回過頭,麵上的猶疑逐漸換作真誠的心喜,“師尊!”
他衝過來,一個飛撲閃到柏青霄麵前,抱住他。
柏青霄才發現自己剛剛居然沒看清裴庚的身形, 是他眼花了吧?他愣了下, 著實沒想到裴庚剛好在, 回過神笑著拍拍他肩背。
“師尊,你可出來了!”裴庚緊緊抱著他,鬆開手左右觀察,“怎麼樣?怎麼樣?要渡劫變成大乘修士了嗎?”
柏青霄無奈道,“哪有這麼簡單。”
“也對。”裴庚驚訝過後,麵上帶著幾分悔意,“可是師尊,弟子在你閉關的時候,又渡劫了。”
兩人麵麵相覷。
怎麼這麼快?柏青霄臉上的笑斂了幾分,蹙眉道,“沒事吧?”
“沒事,有師伯為弟子護法,什麼事都沒有!”裴庚連忙道,“但我不知道師尊這次閉關沒有晉升,我以為這會是……我該壓著些修為的,對不起。”說著說著,他低下了聲音。
柏青霄暗道他早該習慣了。心裡無甚波瀾,隻是笑道,“修為上漲是好事,你這話放出去,誰不恨得牙癢打你一番?隻是這樣下去,恐怕用不得幾年,可能你就得……”
“弟子保證不會再這般魯莽行事!”裴庚連忙道,“弟子這次有分寸了,再也不會亂吃東西!這次隻是因為意外,我不知道那丹藥竟是高階妖獸內丹,我……我不知道。”
柏青霄聽著他前言不搭後語,打趣道,“你這還真挺像嫦娥,好似一顆丹藥就飛離人間了。”
裴庚情急,抬手緊緊攬住柏青霄,好像抱在一起才能令他安心些。
柏青霄有一下沒一下拍著他背,視線一轉,手僵住了。
他看到了滿院的雜物亂七八糟堆在一塊,法寶靈草靈花,還有小山般高的獸丹……全被裴庚隨意堆在那裡。
“這都是……”柏青霄鬆開他,走過去撿起一件仔細看。
“是去秘境裡探險找的。”裴庚跟在他後麵,趴在他肩上,用食指撥弄著柏青霄的發髻,壓下去,彈起來,再壓下去,又彈起來。壓下去……他樂此不彼,“師尊放心,等會我會把這裡打掃乾淨。”
柏青霄想著裴庚尋寶鼠一樣的能力,心中了然。隻是他好奇這些東西竟然大多是木屬性。“你一個火靈根,尋這些打算做什麼?”
“師尊,來。”裴庚放棄撥弄他的發髻,轉而拉著柏青霄到桌椅邊,往下摁著他肩膀。“坐下,師尊。”
柏青霄仰頭看他,裴庚笑著彎下腰,右手輕輕攏著他後腦勺往前一壓。
柏青霄不明所以看著近在咫尺的臉,便感覺到唇瓣被兩片溫熱含住,不由微愣,片刻反應過來,漸漸閉上眼回應。
裴庚右手下滑,攏著他後脖頸,動作輕柔,左手拔出發髻上的梧桐木簪,發帶往下拉,活結漸鬆,長發披了滿身,微冷的觸感雨一樣落滿裴庚掌心。
分開時,兩人呼吸都有幾分不穩。
柏青霄按著他小臂,“到底怎麼了?”
裴庚目光觸及自己師父,視線多了幾分溫度,“師尊,弟子也不知道送你些什麼才好。好在煉器小有所成。便掏空了木簪,給它附加屬性,做成個法寶如何?”
“原來就為了這個?”柏青霄靜靜聽完,長睫一顫,掀了開來,露出下麵一雙清淺瞳眸,唇角含著笑意,“還以為你是太想我了呢。果然,是為師太自戀了。”
“沒有自戀。事實就是如此。”裴庚親了他額頭一下,見柏青霄還在笑,又親了一下,語氣嚴肅,“想,特彆想,想得不行。”
柏青霄伏在石桌上被他這正兒八經的模樣笑得直不起腰。
“這有什麼好笑的?弟子說真話還不給了?”裴庚說著,把木簪藏進胸口衣服裡,從芥子空間裡拿出把木梳,慢慢給柏青霄數著散落的長發。
柏青霄道,“你但凡害羞些,為師也不敢笑這麼大聲。”
“害羞?那是個什麼東西。”裴庚歪著身子看他,“弟子手藝可算不得好,隻會紮些馬尾、編個辮子之類的,師尊可彆嫌棄。”
“你要給為師編個馬尾辮嗎!”柏青霄略顯驚恐地抬手去摸自己頭發,腦海裡已然浮現出蠍子尾巴般的發型。又因為這動作往後扯,拉到了還在裴庚手中的長發,頭皮一疼,他很快前傾回來,捂著腦門直抽氣。
“師尊小心些!這可是你自己的頭發。”裴庚連忙鬆了手,一時有些著急,“沒事吧?”
“沒事。”
裴庚鬆了口氣,“不是馬尾辮,師尊安心坐著就是。”
裴庚手藝不是很好,但他勝在耐心細心,隻要一見柏青霄皺眉,動作立刻就放輕了不少。
發梳從上至下滑落,他笨拙地編著半紮發的小辮,雙手並用,偶爾叼著發帶圈圈繞過、紮實。
不完美一點都要按平,或者解開重新弄。
等到弄完,柏青霄出門時看到的夕陽已經完全沉了下去,院子裡逐漸昏暗下來。
幾朵火花自指尖挑起,映出半張棱角分明的臉,下頜收緊。手指一勾,指腹上的火花便分散開,飛落到院子的燈上。
“師尊?”裴庚繞到前麵半蹲下,才發現柏青霄不知何時無聊到坐著睡著了。
也虧得他坐著還能睡著。裴庚站起身,彎腰正想把人帶進房中去。
誰想一動,柏青霄便醒了,含糊道,“蠍子尾巴好醜……”
“什麼?”
柏青霄回過神,立刻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還好還好,為師的形象保住了。”
他站起身伸了下腰,才走兩步,就踢到腳下的東西,不知道哪截來的半塊木頭。
柏青霄抱起來看看,嘖嘖稱奇,“你一個人尋了這麼多?”
“沒有。和長蕪一起去的,”裴庚走過來,“他進不來神農穀,就在外邊徘徊。我告訴他師父閉關了。他閒著也是閒著,不如隨我去秘境,他答應了。本來還想趁機拐他做契約靈獸——畢竟伯父都飛升多少年了。”
“他答應你了?”柏青霄饒有興致。
裴庚搖頭,“他不肯,說收我做靈寵還差不多。我哪受得住他這麼說,和他打了一架,鬨翻了。”
柏青霄笑的直不起腰,“哎呀,小七啊。你說你要答應了,豈不就成了我爹的靈獸的靈獸了?”
裴庚一本正經看著他,“那不行,不過師尊要收我做契約靈獸,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不收。”柏青霄正了正衣冠,往外走去。
裴庚本來隻是個提議,連他自己都不甚肯定。但沒想過就這樣被人拒絕,刹那心理逆反,瞬間覺得這個身份非自己不可。
他連忙追上去問,“為什麼?我不夠資格做師尊契約靈獸嗎?那誰夠資格?長蕪嗎?他現在奈何我不了,假以時日我就能把他給收拾了。普天之下,除了我,師尊還能找誰?”
柏青霄身姿直挺,在燈下閒庭闊步,“你一定要和契約靈獸這個身份過不去嗎?做弟子還不夠?”
裴庚霸道的很,“不行。所以師尊到底為什麼要拒絕?”
柏青霄轉身,裴庚差點撞到他,兩人麵對麵看了半晌。
一個滿目笑意,一個皺眉不滿。
柏青霄摸摸他臉,“唔,做契約靈獸不行,做個小靈寵倒是可以。”
裴庚一怔,被撩撥的心裡滾燙難耐。夜色正好,燈下看情郎,越看越俊。他抬手去抓柏青霄手腕,想要溫存幾番,連聲音都旖旎不少,“師尊……”
柏青霄卻笑著收手,眸色在燈下越發深邃,他站了一會,掙開裴庚的手,轉身瀟灑飛離,“好了,陪你這麼久,為師要乾正事去了。記得把院子收拾乾淨。”
“等等師尊,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裴庚跟了兩步,卻看到柏青霄朝他揮揮手,人跑得極快,一下子就不見了人影。
徒留下被舍棄在院中的裴庚滿身燥熱。
夜色正濃,但是神農穀甚少人睡覺,尤其是柏青霄要找的那幾位。
他分彆去找了諸位師尊師姐,一來告知自己出關事宜,二來說明不日前往深海秘境,三來去青歡那裡時與玄華老祖約定出發時間。
回來時除了帶回先前托付給六師姐的本命法寶,以及裴庚的儲物鐲子。還收獲了不少法寶丹藥。
他用通靈玉佩聯絡了沈君越,得到其肯定的回複,約定在神農穀附近的近海處會合。
柏青霄想了想,秉持著能幫上忙的人越多越好的想法,順便聯絡了長蕪,看他有沒有意願。
沒想到被拒絕了,理由還很出奇。
長蕪的上半身透過玉佩投射到半空中,許是靈植大多生長緩慢的緣故,他仍是那副看不出真實年齡的少年模樣。
“如果按小主子所說,那裡有上古神龍的墳場,那我大概也是去不了的,頂多能送你到門口。”
“為何?”柏青霄實在不懂其中關竅,“你不也是神族嗎?還是上界來的,同為神獸,為什麼怕龍威?”
長蕪說起這個,麵色些微尷尬,支支吾吾,最後擺在了柏青霄鍥而不舍的眼神下,坦白道,“這個……其實神獸間也有分明的血統等級。”
“哦~”柏青霄直接戳破他,“所以,其實你是低等的那一類?”
長蕪清了清喉嚨,十分不滿,“什麼叫低等!怎麼能這麼形容!你知道為什麼修真界早沒有上古神獸的血脈留存嗎?還不是龍鳳這類神獸太過逆天,能力可毀天滅地,修真界哪還敢留?一個不剩全送走了。我要是有它們這能力,還能好好活著?”
“騙人。”柏青霄不信,並且舉出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裴庚就活得好好的。”
“嘖,那能一樣嗎!他再怎麼、那他都是後天覺醒的,血脈終究不如天生神族。還有就是,他本來就是此界中人!受到天道限製,好端端的當然不會作甚滅世之事。要放在以前鳳族還在,這種混血鳳族才不會承認呢。”長蕪如是說。
柏青霄覺得這一口一個混血著實刺耳,皺了皺眉,“他是我弟子,你在我麵前就這麼詆毀他?”
“……我沒有這個意思。”
柏青霄沉默著,點點頭,心裡卻不信。他也不勉強長蕪跟著,說到底兩人關係脆弱的很。他直說自己這一去不知要多久,乾脆讓長蕪斷了留在他的追蹤法術,讓人自行離開。
“這、唉,除了深海秘境外,若彆的地方你用得上我,但憑驅使。”長蕪以為他因為自己不答應去而心有不滿。
柏青霄見他如此,就知道他是誤會了,“不需要了,長蕪……兄?說來這幾年你陪我徒弟遊曆這麼久,反而是我該與你說聲謝謝。”
柏青霄想了想,接著道,“我方才所說種種皆為肺腑之言,便算我當初一時財迷心竅。如果你還願意,我很樂意交你這個朋友。隻是追蹤法術還是撤了吧。我真的不喜被人跟著。”
“朋友?”長蕪有些激動,“小主人願意和我做個朋友?”
這家夥還真是單純,倒也好。柏青霄想著,笑著看他,言辭懇切,“自然,我們一同經曆這麼多,你幫了這麼大的忙,這麼點小事有何不可?”
“那如果有一日,你見到你父親……”長蕪暗示著。
柏青霄恍然大悟,“定然好好在父親麵前說說長蕪兄這一路的苦勞。”
兩人說了一陣,長蕪才心滿意足如他所說斷了柏青霄身上的追蹤法術,幻影消失在半空。
柏青霄握著通靈玉佩,直接把人的靈識歸類到‘普普通通朋友’裡。眉目彎彎,心想,我可是個小氣鬼,要真有那天,定然好好在父親麵前告狀你劫我才是。
他這麼溜了一圈,半天就過去了。
回到屋子裡的時候,院子已經被收拾一空。裴庚坐在石桌邊,桌上一壺酒,兩個酒杯。他朝天邊的柏青霄舉了舉杯子,“師尊,回來了?”
柏青霄落地,直接把儲物鐲丟進他手裡,旋身壓下翻飛的衣袍,坐在另一邊椅子上,抬起酒杯嗅嗅,“這是什麼?藥酒?”
“聞得出來是什麼嗎?”裴庚左手撐著腦袋,抬了抬手中杯子,做了個‘請’的姿勢,疏朗眉目間帶了幾分笑意,“或者,師尊嘗嘗看,看能嘗出什麼味來?”
柏青霄斜眼看他,“醉春風?”
這名字對兩人而言都是一種禁忌。裴庚微怔,抬起頭來,見柏青霄一臉不虞,顯然是之前喝藥酒的後遺症,不禁大笑出來,撐著臉饒有興致順著話下來,“弟子要說是,師尊敢喝嗎?”
柏青霄轉了轉杯口,“你既然這麼說,那多半不是了。”說罷一飲而儘。
裴庚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靈酒靈氣濃鬱,滋味甚好。柏青霄正想誇,卻忽然覺得味道有幾分熟悉,麵色微變,“這酒的味道……”
裴庚故作無辜,左右搖著酒壺,“弟子說不是醉春風,沒說不加其他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好呀~新年好!
第113章 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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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化形丹?你哪買的?”柏青霄咂咂嘴, 不明白裴庚為什麼會加這麼低階的丹藥。
“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才是。”裴庚軟了骨頭般趴著,手背墊著下巴, “這可是弟子親手煉的第一種丹藥,意義非凡。何況,師尊還記得當初塞弟子吃化形丹的時候麼?”
柏青霄沒有回話, 因為他看著眼前的裴庚和石桌都越來越高、越來越大。
不, 準確的說。是他變小了!
柏青霄低頭一看,對上兩隻深褐色的鳥足。他震驚的發出一聲, “唧?”
裴庚挑了下眉,細致打量著麵前的小鳥, 用拳頭比了比。這鳥還不如他一隻手大, 體羽蓬鬆,渾身圓像個白球。和他當初偶然在樹上見到的那隻很像,一樣的乾淨可愛。
後來他問緋星, 緋星說那是銀喉長尾山雀,公認的肥啾小可愛。
柏青霄疑惑的時候,腦袋歪來歪去, 兩顆黑豆眼帶著光。他看不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自然不知道裴庚給他吃的化形丹變成什麼模樣。
“這是弟子第一次煉的丹藥,時效不長。”裴庚看著他在桌子上新奇地蹦來蹦去,眼含笑意,“不過能見到師尊這幅樣子,弟子忽然覺得煉丹分明是個很有意義的事情。”
柏青霄從桌子邊跳下去,裴庚伸手想去接他。他踩了兩下裴庚的手, 直接飛到人頭冠上, 羽翼展開時若兩輪紙折扇。
他叫個不停。
“師尊彆生氣啊, 這不是挺可愛的嗎?”
“為什麼要變鳥?自然是因為,弟子也是鳥啊,這樣不就能做一對了嗎?”裴庚捂著淩亂的頭發連忙求饒,“彆抓了彆抓了!不好弄。”
太可惡了,居然這麼不敬師長,把他變成這副模樣。柏青霄惱的還想啄他幾下。
誰知麵前一空,裴庚不見了。
他有些迷茫地在半空墜落,落到一具溫熱的軀體上。低頭一看,腳下一片火紅,長羽帶著火星在風中簌簌散開。
接住他後,火鳳拐了個彎,穩穩落在石桌上。一小一大疊起來,通體火紅的鳳鳥背上那隻白毛團格外顯眼。
鳳鳥用喙一點點理順羽毛。
柏青霄跑了兩步,站在鳳鳥背上,俯身去看裴庚,“嘰?”你怎麼也變成鳥了?
“師尊,我帶你去兜風好不好?”鳳鳥揚起蛇頸,轉著脖子看他,口吐人言。雖然外表鮮美異常,然而細看,眼尾抬起的弧度、尖利的鳥喙,無一不透露著凶獸的危險。
叫它盯著人時,便充斕紼滿了震懾與無形壓力。
還停留在鳳鳥幼崽印象的柏青霄學著他抬了抬自己的脖頸,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沒有這麼長的脖子。隻能仰著頭,像坨一臉憨呆的毛團,翹起直黑的長尾羽。
他暗道鳳凰看起來就很高貴霸氣,怎麼裴庚就不會照著自己弄個鳳鳥的化形丹呢?
算了算了,這要求對一個煉丹新人來說可能太高,走吧。他短促地叫了一聲。陪你兜風去!
鳳鳥展翅,漆黑的夜裡像一團溫暖的火光,朝天邊而去。
山林中群鳥仰看,頭頂巨大的鳥影劃過,瞬間一呼百應,各色小鳥紛紛撲騰起翅膀追隨在鳳鳥身後,嘰嘰喳喳吵雜一片。
海天相接處,晨曦微露,透過雲層落下一線光。
海島群依舊蟄伏黑暗裡,天邊卻突兀地盤桓著一團盛大的火光。
鳳鳥在群鳥追隨下,始終飛在最前邊。
他在光束間翻飛、旋轉,猛然展翅衝刺,淩亂的軌跡隨著散落的火星,金紅兩色合二為一,燦爛灼眼。又因帶著群鳥而舞,各色點綴在金紅星芒間,在天際拉開一條絢爛的飄帶。
這天下,就宛如他一人的舞台。
緋星聞聲,走出院子,仰看著天邊明豔的鳳鳥以及他身後的鳥群。
她靜靜看了一會兒,從飛行軌跡中看出了什麼,心中了然,掩唇輕笑,“這便是傳說中的鳳求凰麼?”
鳳鳥振翅,一聲啼鳴。
火光四射,雲層散開,天下大亮,群鳥飛散。
柏青霄坐在他背上,被氣流吹得昏昏欲睡,耳邊鳥叫混雜成一團。他想,裴庚這是怎麼了?說好帶他兜風,怎麼一直在同一個地方打轉?這片天有什麼特彆的嗎?
裴庚帶著他徐徐降落回小院時,已經是早晨了。
鳳鳥胸脯因為激烈運動急速起伏。柏青霄從他背上跳下來,仰著頭偏臉看他。
裴庚身形一縮,竟然變得與柏青霄一般大小了。裴庚往前走了幾步,親昵地蹭蹭柏青霄,滿懷期待,“師尊,如何?”
柏青霄一直以來都分外喜歡他身上的暖意,由著他蹭,聞言睜開豆豆眼,疑惑:什麼如何?
雖然一直兜風都是同一個地方,但他想著要給弟子麵子,便叫了一聲:不錯,日出好看。
裴庚聽懂了他的鳥叫聲,在柏青霄越發疑惑的視線裡,他像一下子急了起來,在那裡轉了幾圈,用爪子磨了兩下石桌,湊過來用頭拱柏青霄,“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是哪個?柏青霄頓了頓,又叫了一聲:嗯,你也很帥,後麵好多小鳥跟著。
裴庚氣急,用腦袋不住拱他,把一頭霧水的白毛團一直推攘到桌子中間,“也不是這個!”
柏青霄被他情緒感染,跟著急上頭,用翅膀扇風,把他推開,氣的胡叫一通:不是就不是,你推我做什麼?
兩隻鳥互相瞪著。
就在柏青霄以為今天要和徒弟對打一頓、琢磨著修為打不過要怎麼壓製對方時,裴庚繞到他身後,一邊叫著一邊試圖踩上他的背。
柏青霄聽不懂鳥語,把他從身上甩下來。
裴庚瞪圓了眼,又繞到他身後,繼續想踩他背。
太不尊重人了,怎麼越大越不懂事呢。柏青霄這回真惱了,把他甩下來後追著鳳鳥啄個不停:你踩我!你敢踩我!你還記得我是你誰嗎?
鳳鳥被他追的滿院子亂竄,啄的羽毛掉了一路,委屈地直叫喚。
最後估摸著時間,忍無可忍變回人形,雙手籠住不斷撲騰的小毛團,三兩步跨過樓梯衝開房門,把肥啾放到床鋪上,抬手一縷風把門撞上了。
裴庚端正跪坐好,抬手擋住還試圖往他身上撲騰的毛團,語氣無奈,“師尊,鳥類求偶會做些什麼。你是不是……不清楚?”
一想到要把自己的心思都剖開說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半點旖旎曖昧都不留,他心裡就覺得很絕望。
毛團還扇著翅膀往他身上撲。
藥效過後,毛團消失在原地,半空一人墜下,瞬間把裴庚壓倒在被褥上。
柏青霄隻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皺眉看著裴庚,“當然知道。雄鳥踩背求交丨配。所以,你敢踩我?”
原來師尊生氣是因為這個。這一知半解的比完全不知還要令人哭笑不得,裴庚試探著,“那、那方才我帶師尊在天上跳求偶舞,師尊也知道?”
這個真看不出來。柏青霄驚訝,“你那到處亂竄是在跳舞?”
裴庚:……
“本來不知道,現在清楚了。”柏青霄漸漸回過味,他俯下身來,滿眼明晃晃的笑意,指尖捏著裴庚的外衣,往下滑到腰帶上,“舞跳的不錯,為師甚是歡喜。以身相許如何?”
“師尊……”
衣裳滑落到床前踏板上,窗口透進晨光,帳內人影已重疊。
柏青霄起身去煉丹室尋些手感,照例給裴庚留了張小紙條。
丹成,爐頂開,丹藥呈金褐色,緩緩飛出,落到柏青霄掌中。
因為太過順利,沒人打擾,柏青霄反倒品出一些不習慣來。他回憶了一下,想起以前的往事來,兀自撐著下巴笑出來,又搖了搖頭。
出來時裴庚不知藏哪煉器去了,明池也不在,院中意外落了清淨。
柏青霄去宗門丹室裡換了幾味需要的丹藥,恰好遇到幾個小蘿卜頭抱著炸了的殘缺丹爐在哭唧唧。
據說是煉丹太差勁總是炸爐,被罰在丹室麵壁思過,兼給各位同門跑腿換材料弄新爐子。
柏青霄覺得這幾個崽子挺可愛,嘴又甜,扒著他褲腳一口一個師叔。便一時心軟,指點了一二,再派他們去周邊摘幾種常見草藥來換材料。
直到臨啟程前,還不見裴庚人影。
柏青霄給他傳了條靈訊,告知他自己要出門了。
身後一抹身影刷的忽然出現,旋身把木簪插到他發簪上,繞到他前邊,“還好來得及,到底技藝不精,往後得再好好練練才是。”裴庚鬆了口氣。
“這些時日你躲哪去了?”
裴庚抬手摩挲著柏青霄左掌心,柏青霄被摸的掌心癢癢,縮手回來。低頭一看掌心紅印,便知道他去了哪,好笑道,“你躲火羽島去?”
“什麼叫躲?”裴庚糾正他的用詞,“東西太多沒處放,裡麵空間大,取舍方便,還能起個煉器室。最重要的是……”
“嗯?”
裴庚挺胸直接道,“四舍五入,不就相當於跟著師尊了嗎?師尊有空多往裡走走,總能見到弟子,再把弟子帶出來,弟子不就能跟著師尊周遊天地了嗎?”
“主意倒是多。”柏青霄如是評價,敲了下他腦袋。但仔細一想,也覺得甚是合理。畢竟此處秘境隻有兩人能進,便相當於二人空間了。不管去哪,都能相通兩人的位置。
“走吧,莫讓其他兩人等久了。”柏青霄先行抬腳走在前邊。
“師尊——”
隨著他走出兩步,裴庚拉著他袖子停住腳步,疑惑地回頭看了看屋子,又看向柏青霄,“這法寶,不收起來麼?”
柏青霄背手而立,遠看著日光下的小院,目光深遠。
“不了。”他笑了一下,“現在可得給你們留個回來的地方。”
兩人先去與玄華會合,青歡站在後麵相送,輕聲囑咐三人一路小心,並且給了好多張定點傳送符。
唯恐幾人遇上危險沒處躲。
“我說師姐,你這也太不吉利了些,還沒出門呢,先給回穀的傳送符?”柏青霄嘴上這般說,卻把符籙全塞袖子裡了。
“討打是不是?”青歡佯怒,作勢要打他。
柏青霄配合地裝出副害怕模樣。青歡手落下,卻是搭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玄華跟著去,我也放心些。隻是你這家夥彆太貪玩,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那必須的。又不是第一回 去了,說不得省了好大功夫,走到上次那個點進去就是就是秘境了呢?!”柏青霄說罷要走。
“誒!”青歡喊住了他,欲言又止。
柏青霄不明所以,見青歡和玄華對視半晌。青歡歎了口氣,低下眼來,“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玄華攬著她肩膀。
哪裡的兒孫?柏青霄覺得他們態度奇奇怪怪的,好奇問,“沒彆的事了吧?”
“走吧。”玄華率先朝兩人道。
三人飛出神農穀海域,護島大陣的金光從他們身上滾過。
再回頭一看,海麵上空空如也。
本該直奔秘境,玄華卻見兩人方向不對,停在了一處小島上。“等誰?”
裴庚解釋說,“師尊還約了一位友人。”
“友人?”玄華有些微訝,但他沒說什麼,隻是不太感興趣側過頭去觀察四周。
半天過去了。
一天過去了。
柏青霄催了又催,回複都是‘快了快了在路上了。’不由覺得有些心累。心想他這通靈玉牌的指示這麼明顯,怎麼還要這麼久,難道其實還沒出門?
玄華直白道,“這人不太守時,還等嗎?”
柏青霄猶豫一二。
正在這時,天邊響來一道喊聲,“好久不見!柏兄!”
一人從天邊雲團冒出,風風火火衝過來,腳下的劍帶下一抹雲痕,直直延伸到海麵島嶼上。
柏青霄方抬起頭,就見一人從頭頂跳下來。
這人見了他,一臉欣喜,張開手奔過來。
這麼熱情?柏青霄有些詫異,正要開口打招呼。沒想到顧景懷路過他往後頭奔去,“師祖!”
玄華麵上顯而易見的震驚,接住了人。
“師祖!好久不見!”顧景懷抱了他一下,胸膛急促起伏。顯然情緒激蕩,他深吸一口氣試圖緩住失態的自己,方才抬起頭鬆開手,笑容放鬆,“失禮了。”
玄華拍拍他肩膀,對著這張些微陌生的臉,歎了口氣,“沒事就好。沒想到青霄的朋友是你。”
顧景懷道,“倒也不算是我,隻是師弟覺得我該多些修煉,讓了我不少時間出來活動。但是這會不會拖你們後腿?”
他有些擔憂地一一看過幾人。剛一照麵,他才發現三人修為都在他之上,雖然看不清具體境界,但顯而易見目前他是幾人裡修為最低那個。
話說柏青霄也就算了,為什麼柏青霄那徒弟的氣息比上一次照麵更加高深莫測,這才多久,總不能又升了一個大境界吧?
顧景懷不得其解。
他的思考被人打斷。
“不不不——”柏青霄連忙擺手,“說老實話,其實我更希望是你。畢竟你師弟他……我們處不大來。”
“怎會?是柏兄和他相處時間太短了。”顧景懷情真意切道,“雖然君越性格是孤僻了些,彆看他總臭著臉,其實他人很好的,特彆熱情,有愛心,還樂於助人。”
一瞬間,麵前三人都沉默了。
站在邊上裴庚忽然開口小聲道,“師尊,弟子這麼一聽,才發現自己原來是陽光開朗樂於助人那一類的,至少會說人話……嘶!”
他捂著被柏青霄一手肘擊中的胸膛,微微弓腰收胸。
柏青霄側目,低聲道,“是不是要為師幫你回憶回憶從前?叛逆、冷漠、煞氣、偏激一個沒少,占有欲還強,一言不合喊打喊殺,沒見陽光開朗到哪去。”
“現在不改過自新了嗎?”
“嗬,什麼時候你師弟不怕你了,再說這話。”
裴庚麵露不虞,滿臉寫著‘不信’,囂張發言,推脫事實,“那膽小鬼乾我屁事……嘶!”他弓著腰捂胸,這回兩邊胸膛都疼的均勻了。
玄華看著麵前的顧景懷,長歎一聲,“不管怎樣,你們兩個都沒事就好。青歡她念著你,尋個空你去和她報個平安。他人傳話和親自去到底是不一樣的。”
柏青霄思緒有些放空,暗想,難道青歡剛剛喊住我就是想問這個嗎?說起來‘兒孫’兩個字,顧景懷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了。
柏青霄見兩人敘舊得差不多了,插話,“顧兄先前說去過深海秘境,不如給我們帶個路?”
“沒問題。”顧景懷視線移到他身上,信心滿滿。
柏青霄見他那麼有信心,心裡也跟著定下來了。
但在海上一刻不停飛了三個時辰後,柏青霄逐漸開始懷疑人生。
他湊上前去,去顧景懷並行,“顧兄,到了麼?還有多遠?我怎麼覺得這裡我們來過?”
“怎會?”顧景懷神色堅定,“就是這個方向。”
“可是這個形狀的島,半個時辰前我們才見過啊。”柏青霄指給他看。
顧景懷往那一看,也跟著覺得有些眼熟。他不太肯定,“沒有吧,是這樣嗎?可我記得就是這個方向,一直飛,就會看到九龍吸水的場麵,然後在九龍間有個漩渦,往下直直鑽去……”
裴庚指著反方向說,“你說的九龍吸水,是這樣的九條水上龍卷風嗎?”
幾人往他指的地方一看,九條細細的線連同天與海,海水被不斷卷著往雲層上湧。
他們所處的地方天朗氣清海水平緩,遠處卻是烏雲重重,雷電不斷,海水翻湧,色彩沉重。
顧景懷一合掌,“是了!就是那個!”
敢情跑了半天居然是跑反了,柏青霄搖搖頭笑道,“顧兄,怎麼過了那麼久,你這路癡的毛病還沒改。”
顧景懷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找到地方就好。”
裴庚拉過柏青霄的手腕,躍躍欲試,“師尊,走吧。”
顧景懷上前,“我給你們帶路。”玄華看他修為最低,並不放心,與他並排而行。
電閃雷鳴,風大的能掀翻船隻。
四人麵前築起了半球形屏障,身形化作四抹光,繞過不斷旋轉移動的水龍卷,在半空滑過弧線,直直奔著‘九龍’中心而去。
到達中心往下一看,巨大的漩渦黑白相間,中間凹陷,水流翻滾,令人望之生怖。
隔著猛烈的風,柏青霄喊道,“顧兄,是這個入口嗎?”
顧景懷點點頭,做了個下去的手勢。便與玄華一道衝下,墜入漩渦間,濺起兩朵水花,水花很快消失,漩渦裡什麼也沒有了。
“走!”柏青霄拉著裴庚,跟著往下紮入水中。
一入水,柏青霄條件反射拿出避水珠。
可水流太大,滾滾衝向他們身邊的屏障。他右手拉著裴庚,左手劃拉著水流往下俯衝,努力想要看清前麵兩人的去向。
麵前突如其來一陣光,照的兩人眼睛都掙不開。
就是這一瞬,裴庚緊緊拽著的手裡一空,他睜開眼,發現柏青霄不見了!
深海裡,龍墓內。
半空出現一個漩渦。漩渦‘噗’的一下吐出個人,落到巨大的貝殼上,殼內墊滿柔軟的織物,正好接住落下的人。
柏青霄被摔得頭暈腦脹,剛剛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卻體會了一把被強行傳送的體驗。
他扶額許久,緩過來後趕緊從貝殼裡爬起身,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魚尾不受控製地出現了,長長的蜷在貝殼裡,藍色的鱗片在海水波光裡熠熠生輝。
周遭升起震耳欲聾的歌聲。
往下一看,饒是柏青霄見慣了大場麵,如今仍然驚得瞳孔猛縮,手撐著往後退了一下。
俯視而去,底下上千的各色鮫人正虔誠叩首,仰頭歌唱頌詞,目光齊齊看向被他們團團圍住的棒槌狀小山。
而小山峰上,一扇巨大的雪白貝殼張開,柏青霄正跌坐在這貝殼裡,被迫直麵這一整個鮫人族群。
雖然這些鮫人修為基本都在金丹期,比柏青霄低一個大境界,可耐不住他們數量多啊!
螞蟻咬死象。
救命!柏青霄心臟直跳,呼吸急促,暗裡叫苦:這不會是什麼祭祀現場吧?那他這破壞祭祀的人豈不是沒好果子吃?這麼多鮫人衝過來打他一個,他是不是該現在掏傳送符趕緊溜?
這些歌唱完的鮫人似乎都發現了柏青霄。
他們直起尾巴‘站’了起來,齊齊看了過來。
柏青霄渾身肌肉緊繃,眼睛緊緊盯著這些鮫人的行動,手從袖子裡摸出一張傳送符捏在手心。
局勢一觸即發。
第114章 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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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庚鋪開靈識在附近數公裡找了一遭, 海水乾擾太大,他找不到柏青霄。
裴庚便乾脆先去找顧景懷二人,打算夥同兩人一同尋找。
結果追過去發現, 柏青霄正好端端和兩人站在一塊。顧景懷一直在問話,柏青霄睜著眼麵無表情看著他,似乎並不理解麵前這人在說什麼。
“師尊!你沒事?!”裴庚幾個箭步衝上前, 抬手想去抓柏青霄手腕, 手掌卻從柏青霄身體穿過去了。
他傻了眼,抬起雙手試圖抱柏青霄, 卻在空氣裡撈了空。
“這是怎麼了?”裴庚有些著急。
柏青霄微微歪頭,麵上無甚神情, 就這樣默默看著他, 也不說話。
裴庚這才發現,眼前這個柏青霄,著裝倒還是那身青白長袍, 發上卻沒有他贈與的梧桐木簪。而且若身體半透明,那豈不是……
他正想著,聽得有人說出了口。
“是青霄弄丟的那一魂。”玄華下了結論, “剛好被我二人撞見。對了, 你師父人呢?”他問裴庚。
“不見了。下來時我還拉著他的手,突然有道光照過來,光沒了之後,師尊也沒了!”裴庚急匆匆形容了一下那光的顏色和方向,“其間沒看到彆的人,更沒看到陣法。而且隻針對師尊, 怎麼看都很古怪, 我擔心出事。”
“沒看到陣法?也沒看到人?”玄華沉吟著。思索半晌, 他合上眼。
周遭無風自動,轉起海水若漩渦,盤旋纏繞周身,自下往上。
裴庚刹那感覺到一股強大的靈識從他身上掃過去了,這種被看穿的感覺他並不喜歡,不由皺眉。
顧景懷寬慰道,“你先彆急,他離開時間不長,師祖靈識範圍極大,能覆蓋這片海域,咱們很快能找著。”
玄華靈識鋪開上千裡——
片刻,他睜眼,“他的靈識在秘境裡,距離龍墓很近。”
“怎會?!”另外兩人異口同聲,顯然很是詫異,對柏青霄居然不知為何先他們一步進去感到震驚。
那抹柏青霄的分魂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轉身邁出一步。
“師尊彆走!”時刻注意他的裴庚連忙擋住人。
可柏青霄卻穿身而過,眼看就要飛身離開。
不能放他走!不然等會找到師尊,還得再去找分魂。裴庚蹙眉想著,以靈息裹住右掌,朝柏青霄後背猛然拍下。
那一邊,被鮫人團團包圍的柏青霄如臨大敵。
為首滿臉褶子的老鮫人站了起來,他青黑的尾巴興奮掃著海底沙地,眼裡散發出狂熱的光。他一甩尾巴,順著海水飛了上來,身後跟著幾個鮫人,手裡皆捧著幾個大貝殼。
這是做什麼?柏青霄見他們反應不像是要攻擊的模樣,緊繃的肌肉稍緩,眼神微動,默不吭聲打量著他們。
老鮫人飛到他麵前,嘰裡咕嚕比手說了一堆。
柏青霄聽了一陣子,才發現語言不通,老鮫人說的話他壓根聽不懂。
但這人又似乎沒有敵意。
老鮫人恭敬抬起雙手,掌中水色翻滾,無形化有形,掌間光亮凝結,一頂王冠憑空出現。上麵綴滿珍珠寶石,極為華麗。
老鮫人抬眼看向柏青霄,眼底滿是熱切,他微微弓腰雙手奉上。王冠自他手中浮起,平穩地飛到柏青霄麵前。
柏青霄一臉懵,單手接住這頂王冠,掂了掂,覺得還蠻重。他拿著翻來看去,左看右看,怎麼看都覺得這王冠沒什麼靈力波動,不像是法寶。
於是不是很感興趣地隨手放到一邊,不打算要。
那老鮫人卻以為他接受了,興奮地嘰裡咕嚕比劃一頓。
柏青霄漸漸在這奇怪的聲響裡出神,眼睛盯著這老鮫人輕盈如蝶翼的耳朵,跟著摸了摸自己的人類的耳朵。
又看到老鮫人手指間的蹼,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覺得還是十根分明的手指好看些。
視線下移,落到老鮫人腰後、尾巴上的鰭上,他莫名摸了摸自己的後腰,感覺自己和鮫人的區彆不是一般的大啊。
最後往下,柏青霄發現自己的尾巴比他們大一號,而且顏色也不知為何鮮亮一些。
柏青霄默默比對著自己和對麵的鮫人。
畢竟他第一次來深海秘境的時候,可沒有這個機會正麵好好打量真實的鮫人一番。
老鮫人招手,後麵的鮫人們紛紛飛到前邊,在柏青霄麵前兩米遠的地方站成一排。
這些鮫人顯而易見都是雌性,身上穿著柔韌漂亮的鮫紗。
柏青霄看著覺得不對勁,暗道這鮫人族難不成陰盛陽衰成這個模樣?可他往下張望,下麵明明很多雄性鮫人。
這些站成一排的鮫人打開手裡的貝殼,從貝殼裡飛出一堆閃閃發亮的珍珠、靈獸丹、特等靈石,以及各種雖認不出來可靈氣充沛的稀罕物。
這些東西全浮在了柏青霄前麵,就更讓他摸不著頭腦了。
老鮫人露出一個笑來,站在那不動,就靜靜看著他。
柏青霄扒拉著身下的大貝殼嘗試著直起身,指了指麵前這堆東西,又指了指自己,不是很確定,“給我的?”
老鮫人點點頭。
柏青霄眼睛立刻亮了,連帶著看老鮫人都覺得對方滿麵的褶子散發著聖光。
畢竟他是個修士,還是個醫修。這些送到麵前的東西可比王冠吸引他多了!
鮫人族這麼和善大方的嗎!難道這是些什麼見麵禮嗎?!
柏青霄客氣道,“這怎麼好意思?”嘴上這麼說,手卻十分誠實地從芥子空間裡拽了個大麻袋出來,拉開大口袋快速往裡裝東西。
老鮫人一臉慈祥看著他把大袋子裝的鼓鼓囊囊。
等他裝完,老鮫人一招手,下麵遊上來個年輕的雄鮫,搖著條墨藍的尾巴,手裡拿著個貝殼做成的碗,碗裡裝著棵長得有些奇怪的海草。
老鮫人笑容一滯,似乎對這出來的鮫人不太滿意,嘴巴動了動,但最終什麼都沒說。
年輕鮫人走近了,離柏青霄一米遠,伸長手把碗遞過來。
碗裡的草近乎透明的肉色,仔細看肉色裡帶著絲絲血色,像人體表皮上的筋脈在微微起伏。無害的外表下藏著不為人知的功能。
柏青霄想起丹藥大全裡它的名字:血靈草
名字雖然好聽,這草卻邪性得很。不愛長土裡,也不愛長水裡。獨獨喜歡長在動物血肉裡,吸取動物血肉精氣長成。那動物是什麼屬性功能,這血靈草也就長成了對應的屬性。
柏青霄指指自己,又指指那個碗,“這也是給我的?”
老鮫人笑著點點頭,做了個拿起來吃的動作,來回幾遍,示意柏青霄把那棵草吃掉。
便是三歲小兒也知道不能亂吃彆人給的東西。柏青霄放下手裡的麻袋,指指麻袋,再指向那不知什麼屬性的血靈草,“是我拿這些東西的代價?”
他摸摸下巴,抬頭看那老鮫人,“不過無冤無仇,這棵草能有什麼用?”若不是時機不對,他還挺想現場研究研究這棵草藥。
老鮫人聽不懂他說話,卻能看出他不想吃,麵上笑容漸斂。
周圍的鮫人紛紛抬手,水流在他們手中凝固,化作各種武器。
柏青霄見形勢不對,連忙道,“急什麼,我吃,我吃就是了。真拿你們沒辦法,不就一棵草嗎?”他嘴上嘟囔著拖延時間,右手去拿草,左手背在身後調動靈氣掐住了符咒。
一邊注意著周圍鮫人們的態度,一邊暗想這情勢不太對勁,還是傳回神農穀再回來追上裴庚他們好了。